陳希夢跨出了陳家老宅的大門，一邊往家的方向走，一邊問道，“二姐，你有沒有覺得爹和娘有些怪怪的？”

    “沒有啊，咋啦？”陳柳夢剔著牙，回道。

    “不對……”陳希夢搖著頭，越想越不對勁。

    還記得陳希夢剛去念大學的時候，父親陳志培和母親王素娥一起送她們去汽車站，父親時不時叮囑母親小心走路，注意肚子里的孩子，他們欣慰兩個閨女爭氣考上了大學，也期待即將出世的新寶寶。

    但是剛才，母親是很幸福，和以前一樣，可是父親卻心事重重！

    第109章觸景傷情

    蹲在路邊哭泣的陳佳夢，忽然聽到兜里的手機響起。

    下午的時候，陳希夢被大伯母安排了洗碗的活，需要不斷起身和坐下，陳希夢怕手機掉進洗碗盆里，所以把手機放在了大姐陳佳夢這里。

    陳佳夢怕廣東的貨源朋友們有要事打電話來，陳佳夢頓了頓，抹掉了眼淚，接起電話，“喂，你好？”

    “小佳？”

    “……”陳佳夢認出是孟城均的聲音。

    剎那間，陳佳夢又多了一種被背叛的感覺，回季潭村的路上，陳希夢還信誓旦旦地說自己不會參與，任何東西，包括感情，她也不會和jiejie爭奪，還讓她陳佳夢勇敢去嘗試，原來自己早就和孟城均暗中來往和通電話。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嗎？一天都沒有過去呢，這就等不及打電話來了？”陳佳夢在心里嘲諷道。

    “小?，F在不在這里，你晚些時候再打過來……”

    陳佳夢沒好氣的回道，正要掛斷電話的時候，孟城均連忙說道，“等一下！小佳，你怎么了？你的聲音聽上去……像是哭了？不是回家參加婚宴嗎？發生什么事了，怎么就哭了？誰欺負你了？”

    陳佳夢莫名燃起一股無名火，懊惱道，“你不是找小希嗎？你問我這么多事干什么！”

    “……”孟城均一怔，萬萬沒有想到溫柔的陳佳夢竟然會忽然發火。

    陳佳夢吼道，“我是不是被人欺負了，晚上回去是不是安全，為什么要哭，都不管你的事，你能不能別先吃蘿卜淡cao心！”

    “我，”孟城均頓了頓，低頭看著手里的盒子，問道，“對你的關心，成為你的負擔了嗎？”

    面對陳佳夢的咆哮，孟城均的聲音卻逐漸變輕，孟城均也沒有生氣，只是有些難過，卻又不知道如何表達。

    孟城均對她陳佳夢的關心是負擔嗎？

    顯然不是，對陳佳夢來說，是溫暖，是陳佳夢不曾擁有過的溫暖，尤其是看著陳皓和鮑美云結婚，鮑美云和當初懷孕的陳佳夢一樣，同樣相信愛情和美好的未來，但倆人卻有截然不同的待遇和結果。

    孟城均問道，“我讓你厭惡了嗎？”

    “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标惣褖魮u著頭，恰恰相反，陳佳夢喜歡孟城均對自己的好，只是陳佳夢吃不準這樣的好算什么，是不是有意義。

    電話那頭的孟城均也不知所措，只是緊緊地握著手里的禮物盒，孟城均原本打電話來也只是詢問一下她們什么時候回去，要不要去接她們，當然最重要的還是把手里的禮物送出去。

    “對不起……”陳佳夢道歉的同時，情緒再次失控，抱頭痛哭，“堂哥和堂嫂結婚了，我看著堂嫂，就像看著當初的自己一樣……”

    孟城均猛然抬起眼睛，雖然看不見陳佳夢，可是孟城均的眼里似乎一下子呈現了陳佳夢哭泣的模樣。

    話說到了這份上，以及陳佳夢的痛哭，孟城均明白過來，陳佳夢怕是感情上受了傷，想起了舊人。

    “對，我不好，我已經是二手貨了，我談過對象，我不是初戀，可我曾經也期待過談一次就結婚，就是一輩子的，我也想從一而終，但這種事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我哪里知道我會遇到渣男……”

    “小佳，別這么說自己，你不是貨物，更不是二手貨，在我眼里你就是個好女孩！”

    “好？呵呵，”陳佳夢自己都不相信，“太可笑了，我如果好，我看著自己堂哥堂嫂結婚，我為什么會這么難過？我是在嫉妒他們，我不好！”

    然而在孟城均看來，陳佳夢不是嫉妒，只是一個脆弱的女孩，在感情上受了傷，觸景傷情，就是因為她之前付出了很多，所以現在還會這般難受，足以說明陳佳夢是一個重視感情的人。

    “恰恰相反，是我嫉妒……”孟城均逐漸地低下了頭。

    “嗯？”陳佳夢一愣，眼淚掛在了眼眶上。

    “我嫉妒你的初戀，我嫉妒你為他哭泣，我嫉妒你過去這么久還會想起他，我嫉妒你對他用情這么深，我很嫉妒……”

    孟城均忽然頓住，一瞬間也開始彷徨，“我不知道我為什么忽然這樣，我之前不是這樣的……”

    陳佳夢瞪大眼睛，顯得難以置信，本以為孟城均會嫌棄她，可是孟城均卻說自己嫉妒她陳佳夢的前男友。

    好長一段時間，陳佳夢和孟城均都沒有開口，但是誰也沒有掛斷電話，兩人的心情都很微妙，不是空氣忽然變得尷尬，而是兩人的距離忽然變得很近，甚至可以說，他們希望靠近彼此，了解彼此更多的事。

    一段時間的冷靜，陳佳夢的情緒也慢慢平復下來。

    “以前他跟我說，男孩子談戀愛次數越多，說明他閱歷豐富，說明他受歡迎，但是女孩子只會變得廉價，因為誰都喜歡新的東西，包括人和感情，所以我很自卑，因為我不是初戀……”

    “不許這么說自己！”孟城均厲聲打斷了陳佳夢，同時糾正道，“他算個什么東西，他就是個混蛋！女孩子不是貨物！感情也不是東西！”

    孟城均惱怒的聲音，反而感動了陳佳夢，好像全世界就只有這個男生覺得她陳佳夢是個寶貝，是應該捧起來呵護的人，而不是嘲笑和諷刺，更加不是嫌棄。

    “你，真的不嫌棄我嗎？”陳佳夢問這句話的時候，心里是害怕的。

    “你這么好的女孩子，我為什么要嫌棄？我現在只想知道那個混蛋是誰，然后打斷他的狗腿！”孟城均怒道，嚇壞了一旁排隊打電話的人，他們紛紛往后挪了挪，保持距離。

    “那我……”

    那我已經不是完璧之身，甚至還去墮過胎，這樣，你也不嫌棄嗎？

    可是這后半句話，陳佳夢不敢說出口，這就是一場賭博，雖然有一半幾率會贏，但是陳佳夢輸不起！

    是啊，她陳佳夢已經走錯了一步，接下去的每一步都要謹慎，都要小心翼翼，不能再犯錯。

    第110章質問爺爺

    孟城均的安慰和陪伴，讓陳佳夢心里的傷也逐漸抹平，陳佳夢深吸一口氣，站起了身，說道，“對不起，我剛剛情緒失控，你不是要找小希嗎，我現在回家，把電話給她……”

    “不用了，”孟城均連忙打斷了陳佳夢，繼續說道，“其實我也沒有說要找小希?！?/br>
    “嗯？”陳佳夢頓住了往家走的腳步。

    語氣疑惑，看似好奇，實則卻心一動。

    陳佳夢的潛意識里，是希望孟城均找的人是自己，而不是陳希夢。

    “我只是想打個電話問問，你們打算什么時候回來，要不要我去接你們，然后……”孟城均低頭看著禮物盒子，雙眉緊蹙，似乎很有猶豫。

    陳佳夢追問道，“然后什么？”

    “然后……”孟城均拽緊了手指，咬牙說道，“我有一份禮物想要送給你，但不知道你喜不喜歡，我攢了好幾個月的實習工資?！?/br>
    陳佳夢大吃一驚，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顯得難以置信。

    陳佳夢笑出了聲，驚喜的同時，電話那一頭的孟城均卻不知為何，濃眉一直不展，他似乎在不久之前，做了一個令他十分苦惱決定，并且他開口以后，也沒有得到釋懷，依舊猶豫。

    “謝謝你，孟城均！”陳佳夢這一聲，已經給了孟城均足夠多的暗示，哪怕孟城均在這個時候告白，陳佳夢也會直接答應下來。

    但是陳佳夢不知道，孟城均手里的這份禮物，打從一開始就根本不是送給她的，包括這個電話，找的人也不是她陳佳夢。

    然而孟城均自己也萬萬沒有想到，他正好遇到了傷心難過的陳佳夢，女孩子在他跟前哭泣，那莫名其妙的“英雄主義”就這么燃了起來，甚至頭腦一熱，還說了很沖動的話。

    ……

    陳希夢回到家，看著空蕩蕩的車間，也沒有襪師傅。

    陳希夢跑到隔壁屋子，問道，“二姐，咱家的襪機呢？”

    “賣了啊，你不知道嗎？”陳柳夢不以為然地回道，一邊倒了一杯水，漱了漱口，一邊又道，“哦我忘了，你比我回來的晚，我早你一天來的，娘說襪機兩個月前就賣了，生意不好，襪機已經淘汰了，所以不做了?！?/br>
    “不可能！”陳希夢厲聲道。

    不可能就這么淘汰的，江浙一帶的襪子生意，會一直持續到陳希夢死為止，關鍵看如何運營！

    再說了，陳家雖然分家了，但是也不至于這么快就破產不做了！就連大伯家的襪機都還在呢，要破產那也是大伯家先破產，也不干這一行才對，怎么會是陳希夢家呢？！

    陳希夢認真數著日子，算著時間，不是的，不該這樣的，時間對不上，母親懷孕，父親賣了襪機，家庭矛盾，所有的一切，本不該在這個時候發生！

    “為什么會這樣，為什么全亂套了？！”陳希夢惱火道。

    喝著水的陳柳夢愣住，被老幺忽然一聲給嚇住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順序全亂了，不是這樣的，不是的……”陳希夢喃喃道，同時跑出了院子。

    “喂，小希，你怎么了？”陳柳夢放下杯子，連忙追了出去。

    陳希夢看似無頭蒼蠅一樣在村子里亂串，實則是在挨家挨戶地查看，和重生之前的記憶核對。

    看吶，樊嬸子家的襪機也在，還沒有賣掉；張大叔家還換了最新的襪機，機器也一直在運作，襪師傅跑來跑去，忙得焦頭爛額……

    “是會淘汰的，以后整個季潭村，都會被擠掉，江浙一帶那些襪子生意做大的，也不是咱們村子的人家，可不該是我們家是第一戶淘汰的！”

    陳希夢聽著村里“轟隆隆”作響的襪機，心里卻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

    父親陳志培的異常，是因為襪子生意做不下的緣故嗎？

    才趕上的陳柳夢，來不及喘口氣，見老幺又急匆匆地跑開，陳柳夢喊道，“小希，你干啥??！大晚上的，才吃飽，你怎么運動會得盲腸炎的——”

    陳希夢跑到大伯家，院子里人已經散開，除了自家人，其余親戚們都各自回家，包括沿途未曾撞見的父親陳志培和母親王素娥。

    陳希夢不顧這里已不是自己家，直接跑上了樓，“吱咯”一聲，陳希夢房門推開，喊道，“爺爺！”

    臉頰微紅的陳國安聞聲轉過頭，見上氣不接下氣的陳希夢，問道，“小希，咋這么晚還不去睡覺？”

    陳希夢快步進屋，同時反手關上了房門，走到樓道口的奶奶鄭氏一頭霧水，喃喃道，“這丫頭咋這么晚跑來？”

    陳國安才脫下外衣，原本打算睡覺，見小孫女跑來，索性坐在床邊，陳國安笑道，“小希要跟爺爺說學校里的趣聞嗎？”

    陳希夢認真地問道，“爺爺為什么不阻止？”

    “啥？”陳國安有些懵。

    “爹賣了襪機，爺爺為什么不阻止？爺爺不該這么沉默的，爺爺最有主見，最有想法，爺爺是一家之主，爺爺不該光看著什么都不做的！”

    陳希夢定睛看著陳國安，好像爺爺成了她陳希夢唯一的救命稻草，但是可怕的事明明還沒有發生啊，那么她陳希夢到底在害怕些什么呢？

    陳希夢害怕的是，來不及。

    陳國安頓了頓，慢慢地垂下了頭，說道，“小希啊，爺爺老了?！?/br>
    “沒有，爺爺沒有老！”陳希夢篤定道。

    “這樣丫頭還關上了門，這是要跟她爺爺說啥見不得人的話？”奶奶鄭氏一邊嘟囔，一邊走向房門，但是聽到屋子里頭爺孫兩人的話，鄭氏停下了腳步，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