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有這么一個有出息的女兒,作為中考狀元的親媽,即便沒有讀過書,認識一些字,很難嗎?”王素娥反問道,瞪著陳志培,“我跟某些人不一樣,只知道貪圖女兒的獎學金,只知道從女兒身上撈好處?!?/br> “臭娘們,你真是找死——”陳志培起身,陳國安呵斥道,“給我坐下!” 陳志培硬生生地憋了一口氣回去,極其不情愿地坐下了身。 陳國安問道,“素娥,你心意已決,能說說非要如此的原因嗎?我們都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要是心里有委屈,你盡管說,我這個當公公的還沒死,雖然年紀大了,但還可以說上幾句有用的話?!?/br> “我不委屈?!蓖跛囟鹫f著還笑了笑,有啥委屈的,挨打怎么了,她王素娥也一樣抓得陳志培跟個大花貓似的,王素娥還故意留了長指甲,就是為了“伺候”陳志培。 鄭氏說道,“不委屈你折騰啥玩意?搞得好像我陳家人欺負你一樣,趕著你出去似的!” “婆婆放心,我絕對不讓外人以為是陳家趕走了我,我會大搖大擺地走出去,讓全村人知道是我王素娥自己要出去做生意的,上海多好啊,大城市,我一定會賺很多錢回來的?!蓖跛囟鹈鎺θ莸卣f道。 “素娥啊,你是不是受了啥刺激?”蔡水萍忍不住,開口問道。 陳世培雖然偶爾也會發怒,但是陳世培不像弟弟那么暴躁,也不會對媳婦胡亂動手,或許是因為蔡水萍生了個兒子,陳世培也沒啥好抱怨的,加上兒子陳皓現在也算是成人了,內部基本上沒有啥矛盾。 還有,陳世培也不像弟弟那么摳,竟然一毛錢都不給自己的媳婦,蔡水萍這么一對比,倒是覺得王素娥有些可憐。 王素娥說道,“我沒瘋,沒受刺激,我只是想要手里有些錢,這樣做什么事,也就不用指望別人了?!?/br> 王素娥口里的“別人”,正是現在極其厭惡的丈夫,陳志培! 陳國安問道,“你到底有什么心愿,你就說出來,干啥非要出去做生意?” 王素娥回道,“我要我的女兒上辛南中學,既然你們陳家人都覺得辛南中學太貴,那我自己想辦法,我來工女兒念書?!?/br> 陳家人一愣,原來王素娥計較的是這件事! 門外的陳希夢聽到這里,心里五味成雜,原來這一次,母親依然堅持去上海工作,是為了自己。 陳佳夢和陳柳夢紛紛看向陳希夢,目光里滿是責備,都認為又是陳希夢在惹是生非。 陳志培有一種打臉的感覺,作為父親,花著女兒獎學金的錢,母親卻說要出去做生意,為了賺錢供女兒去念最好的高中。 陳志培說道,“王素娥,你是要我難看嗎?讓我把錢吐出來,還給闌郊中學?” “那是你自己的事,與我無關!”王素娥鄙夷地看了陳志培一眼,打心眼里瞧不起這個男人。 陳國安實話實說道,“素娥啊,我也希望孫女好,能上辛南中學自然最好,可是辛南中學的費用確實太高了,哪怕免去了學費,小希這么聰明,其實哪里念書都一樣,而且你的工錢全算給你,可不夠你想做的事,我看這事,你還是重新考慮一下吧?!?/br> 王素娥說道“我已經去過辛南中學了,他們答應我,讓我先交一部分的費用,給我時間緩一緩,所以我打算交一部分費用,再拿剩余的工錢去做生意,然后維持小希接下去的費用?!?/br> 陳志培怒道,“辛南中學辛南中學!你就天天囔囔辛南中學!你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你以為你是什么東西,由你來承擔?你別癡人做夢了成嗎?!” 王素娥厲聲道,“陳志培,你能不能不要插嘴了?我現在是在跟公公說話,我已經不管你坑我的那一份錢了,我只要討我的工錢,你還想怎樣?” “臭娘們——”陳志培擼起袖子,欲打人,陳國安呵斥道,“給我住手!這件事,我說了算數,你們眼里,還有沒有我這個一家之主,難不成都當我死了不成?!” 眾人沉默。 陳國安想了一會兒,繼續說道,“好,素娥,既然你堅持,那我就給你算工錢,但是生意要是賠了,你怨不得別人?!?/br> 王素娥就像立下了軍令狀,說道,“我知道,所有后果,我自己扛著,如果我真的供應不了小希讀辛南中學,至少我也努力去嘗試了,失敗了,我也絕對不再提一個字?!?/br> 第30章母親離開 陳國安給王素娥算了工錢,王素娥給陳希夢交了一部分費用,然后拿著錢真去了上海。 暑假結束,陳希夢便去了辛南中學,那么闌郊中學的獎學金就必須還給人家,好在摩托車的錢也不是全部的獎學金,陳志培還能自己拿出錢,去補了漏洞。 也是,陳志培每年年底分到的錢,一毛都沒有給過王素娥,這么多年以來,陳志培手里也有不少積蓄。 但是陳志培沒有花到這筆獎學金,心里總是有種說不出的難受,當然這筆賬,陳志培毫無疑問地算在了王素娥的頭上。 王素娥的離開,并沒有讓陳志培感到不舍,反而讓陳志培覺得輕松和自在了不少,好像巴不得王素娥不在似的,陳志培甚至在狐朋狗友的圈子里提過要離婚一事。 人們只當陳志培喝多了,惱怒妻子的不懂事,非吵著離家出走,所以陳志培隨口一說發泄一下,故而沒有當真。 離婚這種話,即便陳志培有這個意思,但也不敢在陳家提及,雖然陳國安年紀大了,陳志培也有一種翅膀硬了的感覺,但終究不敢直面沖撞陳國安。 王素娥離開以后,家里就缺了一位女工,陳志培就去勞務市場招女工。 人家年輕的女人一看老板是騎摩托車的,別提多威風,多瀟灑了! 年輕的女人們似乎忘記了自己是來找工作的,看到鉆石王老五一般,紛紛吵著要去看一看,哪怕看不上陳家這幾臺襪機,嫌棄季潭村太偏僻,離城鎮太遠,但也要坐一坐摩托車,跟著去一趟,就當兜風也好。 而陳志培也真是個“好人”,即便人家不同意下鄉來干活,看了一遍不滿意,陳志培還會把人送回去,順便請人家吃點東西,談個天,交個朋友。 女人們的嬉笑聲,消了陳志培的怒火,陳志培也慢慢忘卻了王素娥帶給自己的不悅,反而整日借著招女工的由頭,老往勞務市場跑。 陳志培的日常,就是去勞務市場跑一趟,然后跟一些年輕漂亮的女人們談天說笑,偶爾還請她們吃吃燒烤什么的。 上了高中的陳柳夢和陳希夢都住校,所以在家的時間也不多,關于父親陳志培的生活,兩姐妹也知道的不多,哪怕一直在家的陳佳夢,都以為父親在忙。 摩托車進進出出的,好像有跑不完的業務。 但事實上,陳家又遇到了新的問題,市場上有一批新的襪機出現了,就是503a,陳國安開始苦惱,是否要更換家中的503z。 陳國安考慮了兩天,決定開一次家庭會議,碰巧這一天是周末,陳希夢和陳柳夢也放學回了家。 飯桌上,陳國安掃視了一眼,問道,“志培呢?” 鄭氏回道,“前兩天的女工不是走了嘛,志培只好又去招工,還沒有回來?!?/br> 蔡水萍夾了一塊紅燒rou,塞進了嘴巴,滿口油膩,卻填不住蔡水萍嘴角漏風的嘲笑,蔡水萍說道,“把媳婦氣走了,現在不要太瀟灑,日子比誰都過得愜意,跟回到年輕的時候一樣,壓根不想想自己是三個孩子的爹?!?/br> 鄭氏想要維護小兒子,可是蔡水萍說的是事實,陳家人自己心里也都清楚,鄭氏也不好過分袒護,只道,“志培也是為了招工,現在江浙一帶,都開始做襪子,吸引了幾十萬外地人,但一個個都好高騖遠,沒有一個踏實,不肯老老實實地干下去,總想著下家?!?/br> 蔡水萍扒了一口飯,一邊咀嚼,一邊說道,“可也有不少人家的襪師傅踏實在干的,而且一干就是幾年,就咱家頻繁地換,問題出在哪里呢?” 蔡水萍說話間還故意瞥向鄭氏和陳國安,其實話里有話,暗指某人是罪魁禍首。 陳國安嘆了一口氣,說道,“確實不是個事兒,這老手練熟了又換了新手,產量咋可能上的去?真是一年不如一年?!?/br> 鄭氏怕陳國安鉆進了蔡水萍的話圈子里去,連忙推卸責任,說道,“都是現在這些外地人不好,吃著碗里,看著鍋里,知道做襪子的家人多,所以不怕找不到活干,練熟了以后就跳槽,除了工資,還要挑地段?!?/br> 餐桌底下,蔡水萍踢了踢身側的丈夫陳世培,陳世培說道,“可是咱家之前做了兩年的襪師傅挺好的,后來志培說啥年紀輕的更好,腦子靈活,手腳麻利,可是年輕人不踏實,現在一批批地換,咱家都成了培養襪師傅的基地了?!?/br> “啥?”陳國安吃了一驚,看向陳世培,問道,“你說小琴和小祥是志培辭退的?不是她們自己要走了?” “咳咳!”鄭氏干咳了兩聲,同時瞪了陳世培一天,陳世培這才改口道,“也不是志培辭退的,志培只是跟我說了一下,覺得年紀輕一點的好,小琴和小祥是自己老家有事,所以不干的?!?/br> 蔡水萍聽到這里,著實不爽,用力地踩了陳世培一腳。 “突突突……”院子里響起了摩托車聲,是陳志培回來了。 鄭氏對陳佳夢說道,“小佳,給你爹盛飯去?!?/br> 陳志培攔下進廚房盛飯的陳佳夢,說道,“不用了,吃過了?!?/br> 蔡水萍瞥了陳志培一眼,如今是越看越不順眼,尤其是陳志培買摩托車以后,蔡水萍聽說陳國安添了一些錢,這讓蔡水萍心里很不平衡。 蔡水萍說道,“小叔真是辛苦,整天跑來跑去,風塵仆仆的,不容易啊,現在忙得連晚飯都不吃了,這咋行啊,要是累壞了身子,等素娥回來,都要怪我們沒有照顧好她丈夫哩!” 鄭氏瞪了蔡水萍一眼,可是蔡水萍不吃這一套,繼而又道,“小叔,咋樣,找到手腳麻利,腦子靈活的襪師傅了嗎?啥時候來上班?喏,車間里干活的那個襪師傅才來沒幾天,聽她說好像又想走了,小叔啊,這人不是你喊來的嘛,咋一點不定性哩?” 經過蔡水萍的煽風點火,陳國安已經對陳志培開始有意見,陳國安說道,“志培,怎么這么晚才回來?難道勞務市場到現在還開著門嗎?” 第31章市場新變化 陳志培回道,“爹,我去了朋友那里,朋友今天過生日,我就在他家吃了飯,所以回來晚了?!?/br> “別呀,咋岔開話題嘞?”蔡水萍不依不饒道,“車間里頭的襪師傅走了,誰來替班?我跟小佳都快頂不住了,素娥又不在,再找不到靠譜的襪師傅,咱陳家都要停機器了?!?/br> 鄭氏說道,“都是那些外地人不好,心術不正,心思不純,一點不老實,要不這樣吧,把皓皓喊回來,讓他來做襪子?!?/br> “哎呦喂!”蔡水萍不服氣了,吆喝了一聲,同時放下了碗筷,說道,“婆婆你這話咋說得出口的?皓皓好不容易得到一個好機會,跟著他以前技校的老師去廣州,干的都是大項目,咱皓皓是人才,人家老師才器重,你喊他回來做襪子?” 陳國安發話道,“皓皓有更好的發展,不必喊他回來,男孩子就應該闖一闖,待在家里沒有出息?!?/br> “就是!”蔡水萍接話道,“咱家皓皓還沒出息???學了一身本領,還都教會了他這個親爹和叔叔如何修機器,婆婆怕是忘記皓皓是你的大孫子了,還真把他當成一個襪師傅了?” 鄭氏喜歡孫子,可是兒子更親啊,當然相比之下,會更加偏心兒子,所以才會說方才那樣的話。 鄭氏說道,“還不是你說的,搞得家里出了大事一樣,非要停機器,我一著急,才說那樣的話,是你大題小做,一驚一乍地嚇唬人?!?/br> 蔡水萍不肯松口,說道,“再怎么著也不能說這種話啊,換作舊社會,咱家皓皓就是陳家唯一的繼承人,這家里的襪師傅就跟請來的仆人一樣,這大少爺咋能跟仆人相提并論了?” 陳世培撞了撞蔡水萍的手臂,說道,“瞎說啥呢?人家是工人,咋就是仆人了?這話讓人聽去了,估計立馬就走人了,那就真要停襪機了!” 蔡水萍這才閉上了嘴巴。 陳佳夢吃完晚飯就去車間,跟襪師傅交接班。 陳柳夢不愛摻和大人的事,就顧自進了房間,還關上了門。 陳希夢則不肯走,吃晚飯便坐在客廳,陳希夢還等著機會,要跟爺爺陳國安商量個事,但是爺爺現在有事。 陳志培對陳希夢說道,“去給爹泡杯茶?!?/br> 陳希夢也沒有回應,自從母親離開以后,陳希夢就沒有和陳志培說過話,但是對方畢竟是自己的父親,喊她做什么,她一樣會去做。 蔡水萍對陳志培的譴責,陳國安聽得出來,陳國安說道,“志培,以后招女工,不要挑啥年輕的,只要是老師傅就成,工資不會低于別家,盡管讓她們踏踏實實的工作就成,別一天到晚整些亂七八糟的事,你媳婦還在,只是不在家!” 陳志培解釋道,“爹,我哪整亂七八糟的事了?是那些外地人的問題,她們不定心,朝三暮四的?!?/br> 鄭氏袒護道,“就是那些外地人不好!” 陳國安怒拍桌子,說道,“不要再說別人的錯了!啥外地人不外地人的,都是打工賺錢的,又不是干見不得人的事,咋就這么不受你們待見了?要不是他們,哪來的勞動力?哪來錢賺?” 見陳國安發了火,陳志培和鄭氏皆不做聲。 蔡水萍唯恐天下不亂,添油加醋地說道,“小叔你也真是的,前兩天見你帶來的年輕襪師傅,送走人家之前,你還和人家有說有笑的,我都看到你親自幫人家戴頭盔了,還喊人家抓緊你來著,這會兒就說人家是外地人,啥啥不好的?!?/br> 泡了茶回來的陳希夢,正好聽見大伯母蔡水萍的話,氣不打一處來,可是大人的事,作為晚輩又沒有權利插嘴。 陳志培狡辯道,“大嫂,怕是你看錯了吧,我最多是叫她坐穩一些,萬一從摩托車上摔下,可是要賠錢的?!?/br> 鄭氏說道,“蔡水萍,你最近是不是太閑了,我咋覺得你一直在針對志培?你是不是眼紅那輛摩托車?你要是想要,也喊世培買一輛,年底分紅的時候,你們兩家是一樣的,可沒有偏袒!” “是嗎?我咋不信嘞?”蔡水萍的嘴角咧了咧,又嘀咕了一句,“能偷偷塞給閨女們錢的婆婆,我可不敢相信?!?/br> “好了,別吵了!”陳國安面向陳志培,說道,“你,給我老實一點,別以為我年紀大了,眼睛瞎了,素娥是好兒媳,你別給我打什么壞心眼,趁人不在的時候,惹是生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