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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炙熱的風狂妄的吹過樹冠,頭頂無數的葉片在季節極致之時,渾身震顫。紀姜被作踐地極其孱弱的身子,蒼白卻依舊姣好的面容重映他的眼底,美之磅礴,照應此時她卑微的身份和絕望的處境……宋簡垂目呵笑了一聲:“那便不怪?!?/br> 樓鼎顯聽不明白,但宋簡顯然沒有往下說明的意思。 “先生……接下來該如何是好?!?/br> “我隨晉王入關,你就不必往前去了?;厍嘀蒈姞I,做好奔襲紫荊關的準備?!?/br> 樓鼎顯抱拳應“是”,一時又有些擔憂?!跋壬?,難道紫荊關的人是知道了先生的計策,才這般穩如泰山的嗎,除了宋小姐那處,咱們身邊,恐怕還有朝廷的人沒清理的干凈?!?/br> 宋簡笑了笑,“清理誰?” 說著,他揚了揚下巴:“我給你一隊人馬,你殺進去,替我清理了那個奴婢?!?/br> 說這句話的時候,宋簡的嘴角一直擎著意味不明的笑。樓鼎顯不知如何應答。 太陽往西處移去了。人影和樹影一點點拉長,宋簡直起身?!皹嵌︼@,對于臨川,該取她性命的時候,若我下不了手,你替我下手?!?/br> 樓鼎顯聞言,滿身熱汗一下子冷了下來。 “先生,這是何意?” 宋簡和上牛股扇,垂下手,不自覺地起掐走著腕上的沉香珠串。 “字面上的意思,不用解得太深?!?/br> 說完,卻見余齡弱從林中走出來,她扶著奴婢的手,一手按在胸口,一口一口地呼氣。樓鼎顯往林間晉王的那架馬車上看了一眼,只見馬車四角的碎珠流蘇震顫,車內隱隱傳來嬌俏yin靡的笑聲。 余齡弱見他二人,不由眼眶發紅,她忙側頭避開他們的目光。 樓鼎顯道:“娘娘,該是時候啟程了,不然夜里入不了關?!?/br> 余齡弱側對著他們點了點頭,“好,本妃喘口氣兒,就去回王爺的話?!?/br> 說完,她松開奴婢的手,徑直轉身往晉王的馬車上走去。宋簡沉默地望著她的背影。 女人的命數看起來有很多種,富貴,落魄,尊榮,低賤。但其實都殊途同歸。 宋簡并不能勻出空余去關照她們的人生,是以陸以芳有沒有眼淚,陳錦蓮會不會傷心,他都不知道,不過自從看過紀姜在他懷中流淚,這些在他眼中慘白無色的女人才終于點出了幾分單薄的顏色。 縱然紀姜能在紫荊關內化解他施與朝廷的危難,但她終究是還是一個在牢中抱膝哭泣的女人。跪在空冢前陪他吟誦《蒿里》的婦人。放下所有的尊貴,再疊以柔情,換他零星半點的暖??善鋵嵥ε滤┥徵R花水月的溫柔。雖然篤信,卻還是忍不住一遍一遍在口中確認,他不會放棄她。 誠然她立于天地之間,卻也是收斂在他懷中脆弱的一把骨頭。 宋簡仰起頭。 那邊余齡弱立在晉王的車攆下,閉著眼睛,一口一口地吞咽平息。 而后,命人端來腳凳,獨自打起車簾,凳了上去。 車里傳來一聲慌亂的嬌呼,四角的碎珠兒流蘇墜子也停當下來。余齡弱的聲音卻沒有從里面傳出來的。 guntang的官道晚風鼾干了喉嚨。一望無際的壓抑,無形垂降,天要陰下來了。 隊伍起行。于夜落時分入了紫荊關。 王沛命關門洞開,親自于道旁相迎。晉王舟車勞頓,又不曾在路上盡女人的興,絲毫沒有興趣應付與王沛之間的虛禮,命人安頓了住處,自尋溫柔快活去了。 晉王不在,余齡弱也沒有獨撐場面的興致,加上一路的確疲勞,開宴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就借故辭去了。關隘上的宴席,本來也沒什么多大的滋味,軍中無歌舞,只有燒紅的銅鍋子里煮爛的羊rou,和從地底下挖出來的陳年狀元紅。 宴讓人幾乎散光了,就只余下的宋簡與王沛并幾個軍中副將。 宋簡幾乎未飲酒,王沛卻是放下所有的心妨豪爽地干掉了一壇子。文人與武士酒桌子上對坐,實則是誰都不能盡興的。王沛照著紀姜的意思,完完整整地把迎接的禮數做得個十足,但其實,并沒有什么話能掏給宋簡這個“亂臣賊子”聽。 不過,說沒有,還是有的。 于是他索性一杯接一杯地把自己灌了個五分醉。外面起了更鼓,夜中的風涼下來,從遼闊的關外蒼茫道上越墻而過,吹入門戶洞開的府中正堂。王沛覺得頭頂飄著一片清涼的云,面紅耳燙,卻眼中清亮。 “意……” “聽說,顧家的那小子在你這里?!?/br> 王沛剛要借醉吐出不敢說的話,卻不想宋簡先開口。 王沛一怔,抬頭的卻迎著宋簡玩味的目光,王沛覺得,他顯然是聽到了將才那一個“意”字,瞬間覺得耳根子燙得厲害,忙接他的話。 “啊,對,前幾日才撿回的命?!?/br> 宋簡端起面前的酒,稍抿了一口,“晉王帶了杜太醫一路伺候,陪將軍飲完這一輪酒,還請將軍,引我們一道去看看?!?/br> 王沛本就尷尬,宋簡來這么一事,到算是解了他此時的困。 “好,七娘,過來帶宋先生和杜太醫過去?!?/br> 外面的夜很干凈。將軍府畢竟靠近關隘,后紫荊關后定州城中煙火氣還散不到這里來。七娘提著四角黃綢燈在前面引路,引宋簡和杜和茹進了后院。輔一進門,宋簡便看見了紀姜。 她穿著一身天青色的暗花繡襦裙,長發被挽在左肩,并無任何飾物,只在發尾上扎著一根水紅色的發帶。她的手中端著一盆水,盆中水有淡淡的紅色,像是清洗過傷口的。 門被七娘推開。暖黃色的燈光后面,紀姜也看見了宋簡。 “爺?!?/br> 她彎腰放下手中的盆子,對著他屈了屈。 杜和茹不想插在這二人之間,忙招呼七娘引他往顧有悔的屋子里去了。 紀姜交握著一雙手,冷冷清清地站在安靜的庭院中。 院中有一株廣玉蘭,此時正是花期,在她頭頂散出孤傲幽冷的清香。 宋簡一步一步走近紀姜,她也沒有退。直到二人的影子一道投在碧紗窗上。宋簡一只手扣住紀姜的一雙手腕向上抬起。 “你記他給你的恩情,我給你的呢?!?/br> 宋簡的聲音不重。目光落在她的肩上。 紀姜垂下一雙眼瞼,雖在暑夏之中,她的手卻還是很冷。她沒有掙扎,反倒一身柔軟下來。 “不殺之恩嗎?” 宋簡逼近幾步,直將她抵到玉蘭樹的樹干上。 紀姜身上的衣服十分輕軟,與粗糙的樹干一摩擦,她不禁皺了眉。沒曾想,那抵在她身上的力道卻因此而松了半分??赡侨说穆曇魠s仍然寒涼。 “鄧瞬宜,王沛?!?/br> 他笑了一聲,“臨川,你覺得下一個,你還能從我手里護下誰來,顧仲濂還是你弟弟?” 紀姜抬頭望向宋簡,玉蘭樹上懸著一盞綢紗燈,溫柔的燈光籠著他棱角分明的臉。 “若我不是臨川,我此生唯一想護的人是你?!?/br> 她張開口來,幾乎是用氣音吐出了這句話。 宋簡垂下頭,鼻尖幾乎觸碰到她的額頭:“你父皇也好,你的弟弟也好,這兩個人男人,在你眼中,擔待得起皇權嗎?” 紀姜沉默了良久,她側過臉去,慢慢地頂直身子:“宋簡,這個世上,除了皇權,還有萬民之命,還有犧牲和給予,還有取舍和償還。你本來是該見天地,見萬民的賢者,是我用婚姻把你擋在了錦繡虛像的后面,可是宋簡,我懂你,你與我一樣,終有一天,也會取舍于個人和大局?!?/br> 她唇齒有些顫抖。 “我當年提筆寫下那封信時,也又剜心之痛。這個罪我早就認給宋家,也認給你,我不求你此生諒我恕我,但只要你留著我的性命,我就一直等,等你懂我。哪怕最后,還是要再你面前受死?!?/br> 宋簡聽到了他最害怕聽到的字。 懂。 然后是后面那一句讖言般的話。 “你與我一樣,終有一天,也會取舍于個人和大局?!?/br> 大局之于宋簡如今還是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快感,還是將朝廷眾臣擺若盤中棋子,移子,吞子,四方皆殺的暢意。還是逼上文華殿,踏上染著父親鮮血的漢白玉磚,再看懦弱的皇族向他卑躬屈膝,痛悔過去“枉殺忠良”,而后慷慨激昂,為宋家沉冤昭雪。 所以除此之外,還有什么呢。 他的手從紀姜的手腕上松下來。 她原本就被折磨得青腫的手腕此時泛出烏紅色來。她下意識地交疊手來揉按。 “明日……我就要被押解出關了。前途如何我不知道,但我等你來接我。朝廷將我交付與天下,我把我自己交付與你?!?/br> 第46章 梨膏 “交付”可真是一個誘人的詞。 男人天生喜歡誘人又危險的東西。關隘上樸質的夜, 連風里都蕩著營中軍漢們身上的血汗氣味。數千戰馬眠于廄中, 偶有一兩聲長嘶劃破星河璀璨的夜空。兩人都衣衫輕薄,幾乎不需什么扯拽, 就已然皮rou相挨,宋簡的愉悅來自于紀姜在他身上毫無保留的縱情。 二人半年來的交流,似乎只能在床笫之間才是坦白的。 紀姜清白地愛著他, 宋簡不自覺地給予疼和惜。云雨過后, 他借窗外月光看她那張染著的淚的臉,紀姜卻閉著眼睛,她的手緊緊地攢著他一只已被抽掉的寢衣袖子, 身子卻已經挪到了墻邊。 宋簡翻身起來,紀姜的睫毛一顫,捏緊衣袖的手指忙松開了。 宋簡將松在肩下的袖子穿起來,回頭又看了一眼紀姜。她抱著雙膝坐起來, 整個人凌亂地蜷在角落里。 “要走了?” 好在沒有燃燈,月色雖明亮,透過綠紗窗后也清淺下來, 否則看清之后,宋簡心有所痛, 一定想給她覆一件輕袍。 最終他什么也沒說,披衣跨出房來。 外面月色落了滿滿一地, 把宋簡的影子投道對面那道清白色的墻上。 他盤走著手上的沉香珠串,往前面去透氣,不覺走到了顧有悔的院中。里面還燃著燈, 杜和茹和七娘已經走了,顧有悔在燈下擦拭那把青鋒劍。 燈下一抬頭,就看見了立在窗下的宋簡。 顧有悔放下白絹抱臂走到窗前。 “嘿,明日見她,一定又是一臉的淚痕?!?/br> 宋簡轉過身,“我有一件事想問你?!?/br> “你問?!?/br> “在長山你為什么要救她?!?/br> 顧有悔轉身從房中走出來,他還在養傷,穿著雪緞中單,手上卻仍然習慣性地握著劍。 “如錦衣護衛皇帝,我們這些在江湖暗處行走的人,師門怎么也要有那么一兩點支撐和執念?!?/br> 說著,他靠身在門上:“我與她明日起行,宋簡,還有什么要交代我的?” 宋簡笑笑:“做好你的分內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