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九
【平行世界的他們·四】 天一點點亮起來。 光掃走黑夜,驅走噩夢。 劉珂不敢有大動作,怕擾他安眠。睡不著,索性干躺著,胡思亂想著。 后來天亮了,反而有了倦意。半睡半醒之間,感覺手指被人握住。也算不得握,只是每根手指都在他手掌里,像托著。 是他醒了。 他一醒,整個屋子的沉寂了一夜的氣息都跟著蘇醒了似的。 清早的環衛工人,推著車,掃把唰唰地掃過地面;樓下妻子喊孩子起床;遠遠的,不知哪出了事,鳴笛一掠而過。人世間的聲音隨著天色一點點大起來。 劉珂翻了個身,喉嚨里像含著什么,囫圇不清地說:“你醒得好早?!?/br> 葉沉笑了笑。高中那叁年,要趕車,趕早自習,要背書,沒法不早起。生物鐘養成了,一時難以更改。 她眼睛要睜不睜的,可愛極了。 “你繼續睡吧,不吵你了?!?/br> 這句話,讓劉珂想起,那年秋天,她也以同樣的語式,對穿著白色病服的少年說。 又想到昨夜的事,臉悄悄泛起紅。好在不明顯,他注意不到。 好歹也二十好幾了,經一番人事后,還露出一副羞羞答答的小女生模樣,可不是丟大臉了。 “不睡了?!?/br> “那再躺會兒?!彼銎鹚念^,手臂從脖頸下穿過去,讓她枕著自己。 他把她攬在懷里,緊貼著,心似也跳成了一個頻率。 “剛剛,我夢見你了?!?/br> 這話叫他愉悅,又是一笑:“是嗎?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嘛?!?/br> 她不理會他的調侃,“夢見你殘疾了,你皮膚好白,透明了一樣,能清楚地看見青色的、纖細的血管?!泵}搏以一種rou眼可見的跳動呈現。她是護士,她知道,那么細的血管意味著什么。 心窒般的感覺還殘留著余韻。夢里的呼吸暫停,她回憶起,也在疑心,會不會再沒辦法活過來。 葉沉沉默片刻。他好像也能感同身受。相愛的人,感情深到一定程度,是連感覺都可以傳遞給對方的。 “還有什么?”他怕她再說下去,是更可怖的情形??捎趾闷?,她夢里的自己,是什么樣的。 “你在醫院——中心醫院,排著隊,等著體檢?!?/br> 說不上為什么,葉沉松了口氣,說:“好奇怪,書里說,意識是對現實的反映。你又沒見到,怎么會夢見?”那次的錯過,始終是他放不下的遺憾。 “什么書?” “政治書,哲學?!?/br> “哦?!眲㈢媛晕⑹涞?,“高中沒仔細聽過政治課,都不記得了?!?/br> 從未哪次這樣后悔過。她若當年多讀點書,也許與他之間的話題,會更多些。 至于夢,大概是在腦中想過多次,幻化成夢境了。 葉沉撐起半邊身子,側躺著,垂眼看她。清晨的床上的劉珂,看起來又和平常不同,眉眼浸在水樣的晨光里,好軟,好柔。 想到這副動人模樣,只有他見過,便孩子般地由衷地欣喜。 劉珂被盯得不好意思,“你看我做什么?” “好看?!彼谷坏卣f。 劉珂嘀咕:“你真沒談過女朋友嗎?這么會討女生歡喜?!?/br> 挨得如此近,她自以為他聽不清,其實一字一句都落入了他耳中。 “我指天發誓,真沒有。讀書時,只顧著學習,沒想過那回事。就算想過,也真的只是‘想’?!彼拖履?,蹭了蹭她的,“喜歡聽嗎?” 怎么會不喜歡?不管多清高的女人,也大抵逃不過愛人的甜言蜜語吧。 不想令他太得意,又掩飾不過去,干脆不言聲。 葉沉是看得懂她心里應的那聲“嗯”的,“再說句給你聽:如果早戀對象是你,我排除萬難,翻山越嶺,也愿意?!?/br> 劉珂跟別的女生不一樣。 從在病房,她坐在病床邊,聽他說不太好笑的冷笑話,配合地掩唇低笑,就知道,不可能一樣。 好奇怪。他們生活圈子、興趣愛好、年紀,渾然不合,卻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好像冥冥中,有根紅線,牽住了彼此。 他始終覺得,他和她的相遇,讓他有種,久別重逢的恍惚感。 好像,她是他上輩子的故人,或者,戀人。 貼著她的那個物什,不知何時,發生了變化。 像個藏在暗處的殺手,將槍頂住她的致命點,準備將她一擊斃命。呼吸也變得灼燙。 她就像鐵板上的活魚,想要拼死掙扎,卻被熱油滋著,漸漸失去生命力。 手綿軟無力地推著他:“別吧……” 昨晚他不算溫柔,至今她兩腿間還像被鐵烙過。 又是大早上,又是美人在懷,他做不成柳下惠,人之常情。 昨夜雖已破掉那層關系,但也沒必要急吼吼的,一上來就干,免得嚇著她。 循序漸進地來。 他被枕的那只手,撫著她的肩,又慢慢下滑,到腰,然后是腿。葉沉沒經驗,手臂被枕久了,麻,動作便不太連貫。又接著向上,蛇一樣。他的動作不得章法,隨心所欲,卻也足夠撩得她呼吸急促起來。 蛇咝咝地吐著鮮紅的信子,猛地一張口,咬中她最脆弱的神經。 劉珂做了此生最膽大的事—— 小時候那些,爬樹、下河摸螃蟹、朝男生丟石子、背地咒老師,與此事一比,都算不得什么。 她雙臂擁著他的肩膀,雙腿踢開被子,清涼的空氣一瞬間覆上身。她卻不停,攀援而上,像藤蔓繞樹般地,纏住他。又吻他的唇,用她并不成熟的,尚嫌稚氣的辦法,挑逗他。 她的姿勢,簡直是為他行方便。 他十分受用,毫不客氣,接受了她的這份大禮。 她是想,男人或許習慣主動,偶爾女人主動一次,會覺驚喜。她沒猜錯。 昨晚的那一次次,像夢,這時清醒至極,每一處觸感,都能激起她一陣心顫。 有一回體驗,嘗到了苦,更多的是甜頭,再次嘗試,便覺上癮。 人最忌諱的,就是上癮。玩物喪志,不是沒道理的。沉湎溫柔鄉,未免是好事。他們成了自甘墮落的癮君子。 她這顆石,是徹底沉在他那片河里了。 她而今,就是她曾不屑一顧的癡人。 她信他們的感情永垂不朽,也盼他們白頭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