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節
秦卿緩然地睜開雙眼,眼中浮現震蕩之色。 添喜…… 此時,屋外雷電光閃動,急速閃現的幽光,照亮了兩人的容顏。 “添喜平安便好。 ”秦卿眸中神情逐漸恢復穩定,清淺的語氣滿含安心。 雖然他很想念添喜,但如今卻無法與其相見。 秦卿稍稍地握緊面具之后,便試圖伸手遮擋臉頰的缺陷之處。 可是,阿洪抓住了秦卿的手腕。 并將其手腕平緩的下壓,巧妙地將其手壓至錦被間。 成功阻止了秦卿掩面之舉。 “如此甚好,不必遮掩?!卑⒑檩p和地垂下眼,悄然地目視秦卿那輕顫、發白的指尖。 秦卿輕輕地往后縮了縮手,眼底神色隱透不安。 他面具下的殘顏,竟被阿洪看見了…… 阿洪頗為禮貌地松開了手,視線穩然地停留在被褥上,刻意未看秦卿:“老爺已交代過我,命我別將此事外泄,你尚可寬心?!?/br> 秦卿沉默著,眸色平定了些許。 “往后我來伺候你時,你可戴面具,亦可不戴面具?!卑⒑槠椒€地坐在床邊,將秦卿放置在被外的手,緩緩地拉入錦被中蓋好。 秦卿靜靜地注視著阿洪,似有似無地輕“嗯”了一聲。 但是,此刻。 秦卿稍稍拉高了被子,徐徐地將錦被蓋至眼下,僅露出了眸色低垂的雙眼,不著痕跡地避開了阿洪的視線。 阿洪輕輕地笑了出聲,淺淺低低、耐人尋味。 同時—— 阿洪如常冷靜地伸出手,溫和地替秦卿順了順臉龐的發絲…… 剛開始的前幾日,秦卿都始終臥病在床。 他喝了不少治療風寒、養氣、補虛的藥。 起初,他不習慣以未戴面具之顏面對阿洪,但逐漸地……他發現,阿洪從不以審視、探究、驚訝、或者是害怕的眼神注視他的容顏…… 反之,總是禮貌、平和、溫從地看他。 這令他卸下了心頭的負重。 通常,秦卿夜里都不再戴面具,因為阿洪每晚都會過來伺候他。 再加上,他早已習慣阿洪的正視,也便不必再多做遮掩。 今日秦卿身段好了些,不再咳嗽,亦不再喘氣。 他安靜地坐在銅鏡前,任由身后的阿洪為他順發。 昏黃的燭火中。 秦卿身上披著的藏青色華袍暗華流轉,領口邊緣的狐裘柔軟光滑,他手中拿著暖手的羊皮水袋暖手。 阿洪站在秦卿身后,替秦卿將發帶松懶地系好。 那指尖的溫度柔軟,觸碰其頸間時,溫柔亦舒適。 阿洪時常替他順發,比那兩位啞巴丫鬟還順得仔細,而且知曉他喜好。 “老爺請你去前堂走一趟,說是有事要商談?!卑⒑樘媲厍漤樌硗臧l絲后,便放下了手中的桃木梳,拿過桌上的面具遞給秦卿。 “今日老爺突然找我,可曾有言所謂何事?”秦卿接過了精美的面具,平緩地將面具戴至臉上,掩住了黑印部位。 “老爺只說讓你過去,其中詳情我不知?!?/br> 阿洪平緩的回答間,舉止溫和地替秦卿將羽帽拉上。 秦卿彵并未多問,將羊皮水袋遞給阿洪后,便起身出了廂閣。 今夜風雪漸起,秦卿撐著清墨著畫的油紙傘,獨自緩行在去往前堂的僻靜小路上。 他臥病的這些日子里,莫言之不曾來看過他,今日卻忽然想起他,不知所謂何事。 近來莫夫人生辰將至,府里上下都充斥著吉喜之氣。 門庭換新,燈籠殷紅,樹枝修剪整齊,假山擺砌得綺麗多姿。 地上薄薄的積雪很滑,秦卿踩著絨靴步到了前堂后的花園。 府中幽靜,待臨近前堂時,便聽見前堂傳來隱隱交談聲。 “大學士這字題得可真是絕了,詩詞亦是寫得甚好?!蹦蛉硕饲f得體地站在前堂內特設的墨桌前,贊不絕口地夸獎著題字之人。 題字之人,正將筆掛回墨臺之上,筆身碧綠光華,筆尖墨亮如輝,那握筆之手更是白凈膚透。 “哪里,莫夫人過獎了?!贝髮W士身著華衣白袍,長發如墨,落落清塵之氣中散發著幾絲灑脫。 秦卿在門邊止住了腳步,輕緩地收合了覆墨山水的油紙傘。 前堂內,除了莫夫人與大學士之外,還有幾位丫鬟在旁邊伺候。 但是,秦卿毛鄧 未曾見到“老爺”的蹤影。 秦卿緩步地進了前堂。 只是,當看清楚那位大學士的容貌時,他的眼皮輕輕地跳了一下。 那位“大學士”面容清俊,唇角含著淺淡的笑意,正在與莫夫人交談。 但是,那張臉卻是秦卿為熟悉的…… 好大膽的樓雁青…… 竟然又用“夫子”的模樣,冒充別人。 雖然,今次同樣是夫子的面容,但這次易裝弄得比前幾次都要精致許多。 尤其是,那精致的五官。 此刻,秦卿的出現,頓時引起了眾人的注意。 “見過秦爺?!?/br> 丫鬟們見到秦卿后,紛紛向秦卿問安。 秦卿平緩地、似有似無地點了點頭禮貌示意。 隨后,便將手中已收合的油紙傘遞給了上前接傘的小丫鬟。 莫夫人見秦卿主動走近,美眸中隱含喜色,并和顏悅色地輕言道:“秦卿,你來得正好,今日大學士特來替我題字,你也過來看看這難得一見的好書法?!?/br> 秦卿在墨桌前停下了腳步,看向桌上鋪整的長卷。 那一卷書畫惟妙惟肖,此乃鳳飛九霄之圖,展翼的羽翅華美生輝,鳳身輕盈策動云霄,頭尾華麗美艷堪稱一絕。 好似萬華九鼎之鳳,舞策凌霄之顛。 畫上留白處,有數排題字,似乎是詩句。 可惜秦卿看不懂。 但那筆鋒飛舞、繁復而灑脫的字跡,也確是工整一絕。 秦卿雖然不懂字意,但是此畫配上如此字跡的題字,確實賞心悅目,是難得的佳品。 “若是秦卿沒有看錯的話,此畫應是出自東洲陸公子之手?!鼻厍涠Y貌地看向身旁的莫夫人,且謙虛的評述了幾句:“陸公子的畫,配大學士的字,乃是天作之合?!?/br> 第209章 “既然字已題完,那我便先回房了,不打擾莫夫人與貴客談事?!贝髮W士表示改日再替莫府的堂匾題字,今日先暫告段落。 莫夫人與大學士淺談了幾句,便派了家丁領大學士回廂房休息。 大學士離開前堂時,秦卿也沒出聲。 然而,那位“大學士”除了之前看過秦卿一眼之外,從頭到尾都無任何想與秦卿交談的意圖。 如此也好,也免去了秦卿顧忌。 待大學士離開后,莫夫人便讓秦卿入座喝茶。 秦卿入座后,便將羽帽拉下。 那羽帽輕輕地垂在肩后,夜風拂過羽翎輕然晃動。 “莫夫人,怎不見老爺在前堂?”秦卿頗為直接地問出心中疑惑。 富麗堂皇的前堂內,燭火通明。 秦卿的氣色不太好,顯現膚色沒從前那么自然。 “老爺并非時時刻刻與我共處,自然是不豐前堂?!蹦蛉嗽谇厍鋵γ娴牟枳狼白?,端過桌前剛沏好的茶,遞了一杯給秦卿。 那涂抹著艷紅蔻丹指甲,將其手映襯得極為白皙。 再加上,那容顏美麗的臉蛋,與精致無比的艷美濃妝,令人看不出其年齡。 總之,是非常年輕。 秦卿接過了莫夫人鎏金的蓋碗茶杯,便溫和道謝:“有勞莫夫人了?!?/br> “聽老爺說,你近來身體不適,那怎么不多在房里休息調養?!蹦蛉艘贿呴e談般地詢問秦卿情況,一邊端過桌上光華流轉的金邊茶杯。 那修長纖細的手指,妖嬈嬌麗地拈住杯蓋頭,以杯蓋輕輕地順著杯面漂浮的茶葉。 茶煙繚繞的纏繞的杯面,淡淡的茶香悄然的溢出。 “今日身體好些了,便出來走走?!鼻厍淝迦凰厮氐刈谀蛉藢γ?,藏青色的華袍之上交會纏繞著絕美的金紋。 青白色的絨毛領口,簇擁著秦卿略顯清瘦的下巴。 因為沒有見到“老爺”,他也便沒有將為何至此地之事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