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節
薛長瑜和蘇懷瑾遠遠看著,剛要離開,就聽到“嘭!”一聲。 蘇懷瑾回頭一看,原來除了那些大臣為難柳開霽之外,侍衛們竟然也十分“敬業”的為難著柳開霽。 那小隊長路過的時候,直接絆了柳開霽一下。 柳開霽沒有防備,又是個文人,登時一下子就摔在了地上,那摔得一個結結實實,連頭上的頭冠都給摔歪了。 柳開霽吃了一驚,手掌火辣辣的疼,似乎是搓掉了皮,抬起來一看,果然是,上面臟兮兮的都是土,沙土還混在了傷口里,一陣陣的發疼。 身后的侍從們連忙沖過來,快速將柳開霽攙扶起來,好幾個人說:“相爺,沒事兒罷?流血了,要叫御醫么?” 柳開霽抬起手來,說:“不必了?!?/br> 這時候那小隊長就哈哈笑著說:“哎呦!原來是刑國的相爺?真是對不住對不住,小人眼拙,沒有認出來,還以為是哪個不成器的小毛賊呢……” 他的話說到這里,站在柳開霽身后的北落瞇了瞇眼睛,臉上露出一些陰霾的殺氣,手按在佩劍上,發出“喀吧!”一聲脆響。 那隊侍衛也注意到了北落的動作,但是沒當一回事兒,畢竟這里可是薛國的皇宮,諒他也不敢動作什么。 柳開霽果然攔住北落,隨即笑著說:“沒什么大礙,想必您也不是故意的,畢竟柳某聽說,薛國是禮儀之邦,因此絕不會做一些下三濫的事情?!?/br> 那個小隊長被他一說,臉上登時有些發紅,含糊的支吾了兩句,很快就離開了。 蘇懷瑾遠遠的看著,不由笑了笑。 薛長瑜見她突然笑起來,就說:“瑾兒,怎么了?” 蘇懷瑾笑著說:“只是覺得這刑國相邦,果然不同凡響,常聽人說宰相肚里能撐船,誠不欺我?!?/br> 薛長瑜聽她是在贊美柳開霽,登時心里就不太愉快了,有點酸溜溜的,拉著蘇懷瑾的手,說:“走罷瑾兒,別在這兒站著了?!?/br> 蘇懷瑾本都要和薛長瑜離開了,就在這時候,突然蹙了蹙眉,說:“等一等!” 柳開霽雙手掌心都給蹭破了,爬起來之后正了正自己的官帽,然后拍了拍掌心的灰土。 侍從北落說:“相爺,您的手臂有沒有磕到?回驛館之后,讓隨行的御醫過來看看罷?!?/br> 柳開霽挽起自己的袖子看了一眼,他的手臂上赫然有一條長長的傷疤,傷疤凸起,看起來已經有些年頭了,像是陳年累月的舊疾,不過雖然過了這么多歲月,那傷疤看起來還是觸目驚心的。 蘇懷瑾看到那傷疤的一瞬間,腦子里瞬間一閃,想到了什么…… 薛長瑜奇怪的說:“瑾兒?瑾兒?怎么了?” 蘇懷瑾聽到薛長瑜在叫自己,但是思緒已經不可抑制的飄遠了,回到了自己兒時的時候…… 當年蘇懷瑾因為不被家里待見,所以小時候在蘇家老宅渡過了一段時間。 蘇懷瑾和她大哥蘇懷縝那時候都在蘇家老宅,天天兒上房揭瓦,到處搗亂,因此也認識了當地豪紳水家的獨子水修白。 蘇懷縝與水修白成了發小,蘇懷縝則與水修白成了青梅竹馬的頑伴。 其實當時蘇懷瑾還認識一個人,也是她的玩伴,一個身材瘦小,滿臉臟兮兮,甚至看不清楚長什么樣的小乞丐。 那小乞丐可憐兮兮的,每天就在街上乞討,蘇懷瑾跟著大哥出來上房揭瓦的時候,總是能看到那小乞丐。 小乞丐因為十分可憐,有不少好心人把剩菜剩飯送給小乞丐,但是那小乞丐仍然天天吃不飽。 當時蘇懷瑾太小了,還不明白為什么,有一天他跟著大哥從后山頑泥巴下來,就看到一伙人正在毆打小乞丐。 那伙人也是乞丐,據說是當地的地頭蛇,每天小乞丐討來的食物,都會被那些人搶走,還有個詞匯叫做上貢。 雖然每天都有人給小乞丐食物,但是小乞丐根本吃不到,仍然餓著肚子,而且稍微反抗,還會被那些人毒打。 蘇懷瑾那天下了山,就看到一群人正在毆打小乞丐,族里還叫囂著:“也不看看這里誰是老大?你很狂是么?那就打死你,看你還怎么囂張?” 好幾個人高馬大的成年人正在毆打一個瘦小的孩子,蘇懷瑾雖然是個女孩子,但是被她大哥教的特別有正義感,看到這一幕,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蘇懷瑾就拉著他大哥過去路見不平,不過那時候蘇懷瑾年紀還很小,他大哥年紀也不是太大,對陣那么多成年乞丐,還是有些吃力。 幸好那時候水修白眼見他們太陽落山都不回來,所以帶了家丁過來尋找,就怕他們在山里迷路,正巧看到了這樣一幕,趕緊讓家丁過來驅趕那些乞丐。 饒是這樣,蘇懷縝臉上還青一塊紫一塊,受了不傷,而那小乞丐的手臂被打斷了,而且斷的很厲害,還有利器割傷的痕跡,身上大大小小都是傷口。 眾人當即就把小乞丐帶回去醫治,那時候水修白雖然年紀不是很大,但是也明白蘇懷瑾和蘇懷縝在蘇家的地位,因此就自告奮勇的把小乞丐帶回了水家醫治看護。 之后蘇懷瑾每日都會去水家,看望那個小乞丐。 大夫給小乞丐醫治了手臂,但是效果并不理想,小乞丐的手臂不是第一次骨折,以前也骨折過,而且小孩子的恢復能力很強,骨頭沒有矯正就長了起來,已經錯位過一次,如今又是第二次嚴重骨折,這條手臂是廢了,想要好起來根本不可能。 蘇懷瑾每日都來看小乞丐,帶好吃的好喝的給他,天天跟小乞丐說笑。 小乞丐非常感激蘇懷瑾,等手臂好一些之后,就準備離開,想蘇懷瑾和蘇懷縝兄妹辭行。 說有一天他會回來,拜謝報答大家的救命之恩,但是現在他要離開了,因為小乞丐明白了一個道理…… 他不是一個當乞丐的料兒,不是一個吃嗟來之食的料,總有一天,他要出人頭地。 小乞丐因為是個小乞丐,所以根本沒有名字,也沒有任何姓氏,因此一走之后了無音信,蘇懷瑾差點忘了有這么一個人。 如今眼見柳開霽手臂上的傷口,蘇懷瑾登時就記了起來。 “瑾兒?” 薛長瑜見蘇懷瑾發呆,連忙抬手在她眼前揮了揮,蘇懷瑾這才反應過來,說:“嗯?” 薛長瑜無奈的說:“瑾兒,你怎么了?突然就走神兒?!?/br> 蘇懷瑾笑了笑,感嘆的說:“沒什么,懷瑾只是在想……皇上或許不需要忍痛拔掉那根刺兒了?!?/br> 薛長瑜有些奇怪,說:“這是什么意思?” 蘇懷瑾笑著說:“還不是很確認,等懷瑾確認之后,再跟皇上稟明?!?/br> 薛長瑜不知道蘇懷瑾具體說的什么,一頭霧水,他雖然有紅玉扳指,也重生了,但是絕沒有系統加成,自然沒有心竅這東西,蘇懷瑾想什么,他是一丁點兒也不知道的…… 不過薛長瑜隱約覺得,可能和柳開霽有關系,因為剛才瑾兒盯著柳開霽看了半天,還挑唇笑了一下,似乎在回憶什么,而且是很遙遠的回憶! 薛長瑜一想到這里,感覺自己就跟醋泡的腌菜一樣。 不,是腌rou,從里到外透著一股竄酸味兒,連自己都給嗆著了…… 【第168章】 今日蘇懷瑾沒事兒可做,薛長瑜去上朝了,她就準備趁著薛長瑜不在,去花園里散一散。 蘇懷瑾到花園的時候,就看到有一隊人,正匆匆往議事堂而去,步履很是匆忙。 蘇懷瑾打眼一看,是柳開霽了。 刑國相邦帶人去了一趟議事堂,去的時候很匆忙,但是沒有半盞茶功夫,又從議事堂退了出來,準備原路返回。 蘇懷瑾一看就知道,定然是吃了癟,又碰了釘子,畢竟薛長瑜有命在先,不準備和刑國和談,而且還要給柳開霽點臉色看看。 柳開霽又帶著人退出來,這會兒步履就不匆忙了,他放緩了步子,慢慢的往回走,看樣子是去車馬署,準備出宮回驛館去。 蘇懷瑾一笑,對綠衣說:“綠衣,你去把刑國相邦請過來,就說本宮請他小坐一會兒?!?/br> 綠衣吃了一驚,說:“娘娘?刑國相邦?!” 蘇懷瑾淡定的點了點頭,說:“是了,還不快去?” 綠衣有些為難,刑國相邦是個男子,還是刑國的男子,皇后娘娘竟然要見柳開霽,這若是被皇上知道了,還不醋死? 但是綠衣也不敢不從,只好低頭蹭過去。 柳開霽聽說薛國的皇后娘娘找自己,似乎有些吃驚,不過還是過來請安。 蘇懷瑾坐在亭子里,笑瞇瞇的打量了一眼柳開霽,說:“柳丞相請坐罷?!?/br> 柳開霽不敢坐下來,只站在旁邊,還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十分恭敬的說:“外臣怎么敢與薛國的皇后娘娘平起平坐?不知皇后娘娘有何事想要吩咐外臣?” 蘇懷瑾笑了笑,端起茶盞來,輕輕吹著葉兒,說:“也沒什么要緊事兒,只是突發奇想,想要聽一聽刑國的風土人情,柳丞相是刑國的重臣,一定是土生土長的刑國人了,自然懂得的很多,是么?” 她這么說著,顯然是在試探柳開霽。 柳開霽不疑有他,說:“回皇后娘娘的話,外臣雖不是土生土長的刑國人,但是在邢國生活了十年,刑國的風土人情,還是略知一二的,不知娘娘想要了解一些什么?” 蘇懷瑾才不想了解刑國的風土人情,聽他這么說,就笑著說:“哦?原來柳丞相,不是刑國的本地人?” 其實這一點蘇懷瑾早就聽呂彥說過了,柳開霽并不是刑國人,而是流浪而來的,他能坐上丞相之位,肯定要比刑國的老刑人付出的要多。 柳開霽沒什么保留,說:“回皇后娘娘,外臣是在兒時,游歷至刑國,然后被收留在刑國的?!?/br> 蘇懷瑾淡淡的說:“那不知柳丞相游歷到刑國之前,住在哪里,是了,難不成是商陽?” 柳開霽稍微僵了一下,隨即說:“不瞞皇后娘娘,外臣的確游歷過商陽,但是最早……是在薛國的邊城游歷的?!?/br> 蘇懷瑾一笑,感覺自己終于對上了,雖然胳膊上有傷疤的人很多,但是柳開霽那個傷疤很猙獰,蘇懷瑾記憶猶新,再加上柳開霽和呂彥的說辭,蘇懷瑾感覺,已經**不離十了。 蘇懷瑾笑著說:“那不知……柳丞相還記不記得,薛國邊城里,有一個姓蘇的小丫頭,若是本宮沒記錯的話,當年柳丞相還發誓詛咒,以后功成名就之后,要回來報答那個姓蘇的小丫頭呢?!?/br> 她半開頑笑半當真的說著,柳開霽卻登時一愣,似乎有些震驚,說:“這……娘娘……您是怎么……” 蘇懷瑾說:“哦,你想問本宮是怎么知道的?” 柳開霽沒有說話,只是詫異的看著蘇懷瑾,目光中有些探究,也顧不及禮數了,上下打量了蘇懷瑾兩眼。 之前是不敢多看,畢竟是薛國的皇后娘娘,一國之母,而現在一看,登時僵在原地,又仔仔細細的打量了好幾眼,總覺得越看越神似。 雖然過去了這么多年,蘇懷瑾的外貌變化很大,但是還能隱約找到當年的影子。 柳開霽怔愣的不能回神,詫異極了。 蘇懷瑾則是一笑,說:“沒成想能在這里遇到故人舊知,也是本宮的福氣了?!?/br> 柳開霽聽她這么說,分明就是承認了,當即更是怔愣不已,吃驚不已,沒成想十多年都過去了,竟然在薛國的皇宮里遇到了需要他報答的故人。 而這個故人,是薛國的皇后娘娘! 蘇懷瑾笑著說:“柳丞相,坐罷,看來咱們要敘敘舊呢?是不是?畢竟這么多年都沒見了?!?/br> 太后和朱婉香準備出來散一散,朱婉香十分乖巧的扶著太后,說:“太后娘娘,咱們去那邊兒走一走罷,您看呀,花兒開的正好呢?!?/br> 太后笑著說:“好好,聽你的,婉兒真是乖巧懂事兒,天天兒的陪著哀家這個老人家,不像旁人,唉……” 太后說著,又說:“你放心罷婉兒,哀家一定會幫你的,絕對會讓皇上封你為皇貴妃?!?/br> 朱婉香一笑,說:“太后娘娘,您又打趣兒婉兒了,婉兒何德何能,再者說了……皇上與皇后娘娘伉儷情深,皇上似乎……似乎看不上婉兒呢?!?/br> 太后冷笑一聲,說:“什么伉儷情深?哀家看著那姓蘇的一家都不順眼,你放心好了,皇貴妃只是權宜之計,哀家想讓你做的是……皇后!” 朱婉香笑著拜下來,說:“婉兒無以為報,只能多謝太后了?!?/br> 兩個人正說著,朱婉香突然又說:“誒,太后您看,那面兒是不是皇后娘娘?” 太后順著朱婉香指的去看,果然就看到了蘇懷瑾,不只是蘇懷瑾,還有柳開霽,柳開霽已經坐了下來,垂著首,正在恭敬的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