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那些人盯著山豬rou,大笑了起來,又看了看蘇懷瑾和薛長瑜,最后把目光盯在蘇懷瑾身上,大笑不止,調笑的說:“誒!不止有rou,竟然還有個美人兒!快看!老大,快來看??!” “就是,我可從未見過這么好看的美人兒!” “怕是神女下凡罷!” “哈哈!管她什么神女,叫咱們撞著了,就給老大壓回去,做壓寨夫人!” 他們說著,人群自動分開,有人從人群中走了出來,那男子身材高大,肩膀很寬,異常壯碩,大冷天兒的,光著膀子,古銅色的皮膚上糾結著肌rou,肩上扛著一柄大斧頭,不止如此,一只眼睛上還橫著一條刀疤,胡子拉碴,瞧起來十分怕人。 虬髯大漢想必就是這些土匪口中的老大了。 那頭領一走出來,蘇懷瑾和薛長瑜頓時齊刷刷的一愣,他們自然互不知曉對方的底細,還以為只有自己是活了兩輩子的人。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蘇懷瑾和薛長瑜,都認得這個虬髯大漢,也就是這群土匪的首領。 蘇懷瑾為何如此驚訝,正因為這個眼前的土匪頭頭,日后竟然是個響當當的名人。 就在五六年之后,商陽國休養生息之后,竟然出了一名不世出的戰神,打得薛國太子薛玉珒的兵馬,落荒而逃,潰不成軍,一手扭轉了商陽國軟弱的局勢,令薛國朝臣慌亂不已。 這個人,名喚祁沛。 很多人管他叫做祁老九,不是因著祁沛在家中排行老九,而是因著祁沛這個人,用慣了九式鐵斧,雖然來來回回就會九招,但竟然所向披靡,無人能及。 而且據說祁老九是水匪出身,雖然曾經落草為寇,但是兵法出神入化,尤其善于攻水戰,再配合了商陽國的地勢優點,商陽國這個不及薛國兩個城池大的小國,竟然固若金湯! 祁老九是商陽國的戰神,只是蘇懷瑾沒成想,原來祁沛并非是商陽國的人,如今的他竟然在薛國京郊做土匪? 蘇懷瑾有些狐疑,仔仔細細打量著那頭領,果然是祁沛,沒有錯的,她雖是個女子,但是祁沛的大名響當當,當年薛長瑜親自出戰,押解祁沛進京的時候,蘇懷瑾也曾看過一眼。 薛長瑜就更不用說了,他與祁沛可是宿敵,而且是死敵,別看薛長瑜當年一舉殲滅商陽國,但是在祁沛手里,不知吃了多少苦頭。 祁老九從人群中走出來,哈哈大笑著說:“什么,有美人兒?令我瞧瞧?” 祁老九端詳著蘇懷瑾,發現蘇懷瑾竟然也端詳著自己,而且毫不懼怕,頓時得了趣兒,畢竟從沒有一個女子,見到自己不尖叫恐慌的。 薛長瑜攔在蘇懷瑾身前,見祁老九的神色不恭,頓時斷喝說:“放肆!” 祁老九這才把目光轉向薛長瑜,祁老九現在可不認識薛長瑜,打量了他一眼,發現薛長瑜身受重傷,似乎覺得沒什么威脅,就冷笑一聲,說:“你是何人?” 薛長瑜沉著臉,瞇眼說:“本王乃是當朝燕王?!?/br> 祁老九一股吊兒郎當的模樣,揮了揮手,說:“誒,我管你什么燕王還是閹人,別妨礙我與美人兒說話兒?!?/br> “噗嗤……” 蘇懷瑾真的沒忍住,她并不是故意笑的,只是祁老九那話說的太有趣兒,這普天之下,竟然有人把位高權重的燕王與閹人相比。 【第46章】 祁老九揮了揮手,說:“哪那么多廢話,都帶走!” 他一揮手,身后那些狼突然狂吠起來,沖著蘇懷瑾和薛長瑜示威一般,眼睛發光,嘴里還流著口水,順著尖利的獠牙,嘩啦啦的流下來。 薛長瑜身上有傷,而且只是簡單的包扎了一下,根本不管用,對方人多勢眾,手上還有兵器,若是反抗,看起來的確不劃算。 蘇懷瑾瞇著眼睛想了想,示意了一眼薛長瑜,薛長瑜蹙著眉沉著臉,這恐怕是他的奇恥大辱了,竟然被一群土匪驅趕著。 土匪們帶著兩個人往前走,還不忘把他們烤的豬rou也帶走,一壁里走,一壁里笑著說:“今兒個收獲不錯,有這么多新鮮的rou吃,還有個美嬌娘,就是這小子忒的礙事兒,不如一刀宰了?!?/br> 另外一個人說:“哎,什么宰了?沒聽這小子說么,他是宮里頭的閹人!” “還真是閹人???” “閹人是什么?” “公公??!就是……就是太監!沒鳥的那種!” 薛長瑜跟著他們往前走,聽到這里,額頭上已經青筋暴突了,若是依照他以前的性子,若不是恐怕他們對蘇懷瑾不利,薛長瑜此時已經跟他們動手了,哪容的這些人放肆? 其實不是這些土匪故意羞辱薛長瑜,而是這些人,真的沒什么文化,也沒讀過書,壓根兒沒聽說過什么燕王,自然也不知道了。 方才土匪頭子祁沛開頑笑,哪知道兄弟們竟當了真,還討論了起來。 “人家是宮里頭的,好歹咱們能敲詐一筆?” “管用么?不就是沒鳥兒的么?會給贖金?” “不過聽起來還是個閹人頭頭兒呢?!?/br> 薛長瑜肺都要氣炸了,但是并沒有什么沒辦法。 蘇懷瑾則是環視了一下四周,暗暗記住他們走的路線,他們順著河流往前走了一陣子,天色很暗,迷霧越來越大,拐進了一個山谷的小岔路,再走了不到一炷香/功夫,前方霍然開朗,猶似誤入桃花源。 耳中能聽到“轟隆隆”的水流聲,水聲充沛,前方黑夜之中,一抹白色,仿佛從天際垂下的緞帶,果然有一種飛流直下的氣勢。 竟然是瀑布! 一座大瀑布懸掛在半山腰,而圍繞著瀑布上下,竟然依靠著山壁,建起了一座巨大的水寨! 祁老九走在前面兒,似乎發現了蘇懷瑾在暗自記路線,就笑著說:“哈哈,美人兒本事不小,還想記住路線?” 他又說:“別廢這功夫了,若沒有我麾下兄弟領著你們,是沒人能走出我的水寨,你放眼看看,這水寨里都是奇門遁甲的陣法,若不然,官府那幫子老賊,怎么可能找不到我們?” 蘇懷瑾沒有說話,這時候,就聽到水寨的哨兵吹響號角,有人大聲傳令:“開門,放行!” 隨即水寨里好些人大喊著:“老大回來了!” “主公回來了!” “主公回來了!” 水寨巨大,依山而建,環繞峭壁,錯落著無數房屋,中間還有一個巨大的武場,因著是黑夜,武場上沒有人,但是點起星星的火光,一片片連成串,撕裂了整個黑夜,耳朵里再聽著瀑布猶如野獸嚎叫般的吼聲,這氣勢竟不比任何一個軍營差。 薛長瑜從外面走進來之后,就沒有再說話,因著薛長瑜也在震驚,祁老九果然是祁老九,水寨的整個布兵嚴謹,訓練有素,當真比薛國最精良的軍隊還要精良。 而這些人,不過是沒讀過書的水匪罷了! 祁老九被眾人簇擁著,一直走進水寨里最大的廳堂,一進去,正手一張匾額懸掛在頭上,果然是土匪,掛的是——忠義,二字。 上手一張大椅,搭著虎皮,簡直是山大王的標配了,下手兩溜兒,一共十六張座椅,兩張座椅中間配一張茶桌兒。 祁老九走進去,笑著走上虎皮椅,坐下來,還翹著腿,大笑著說:“狼崽子們今兒個有功,好生喂了?!?/br> 手底下的兄弟笑著說:“是,主公!你放心娶了夫人就是!” 那些人說著,就看向蘇懷瑾,隨即全都哈哈大笑起來。 薛長瑜額頭上青筋暴怒,立刻踏前一步,就要開口,不過被蘇懷瑾一把抓住,對他搖了搖頭。 薛長瑜不知蘇懷瑾是什么意思,不過他心中的怒火,在蘇懷瑾拉住他的一剎那,莫名就被熄滅了,他是不忍心違逆蘇懷瑾任何一個意思,當即就頓住了,也沒有說話。 在水匪們哈哈的大笑聲中,蘇懷瑾則是微微一笑,看起來一點子也不害怕,完全沒有其他女子的嬌滴滴,反而看起來穩穩當當,十分坦然。 蘇懷瑾走了兩步,笑著對祁老九說:“小女子以為,相比娶一個陌生的女子,英雄應該更想找人下一盤好棋,是么?” 他的話音一落,在場笑聲戛然而止,仿佛蘇懷瑾按到了什么機括,大堂上頓時肅穆了起來。 薛長瑜心頭一緊,心口“梆梆”狠跳兩下。 為何這般狠跳? 因著薛長瑜知道,自己這個宿敵祁老九,是個棋癡。 祁老九是個粗人,不過他熟諳兵法,而且還是個棋癡,最喜歡下圍棋,一下起圍棋,可以不吃不喝。 但薛長瑜不知蘇懷瑾是如何得知的,難道…… 就在薛長瑜猜測的時候,祁老九也發問了,說:“哦?下棋?你覺得我一個老粗,會為了下棋,放過你這個美嬌娘么?” 蘇懷瑾笑了笑,仍舊十分坦然,也不見半點子害怕,說:“英雄說笑了,您是不是老粗,小女子是看不出來的,但是英雄喜不喜歡下棋,小女子是一眼就看出來了?!?/br> 她說著,轉頭揚了揚下巴,示意廳外,有條不紊的說:“水寨的奇門遁甲陣法,是按照圍棋來排布的,水寨的排兵規格,也是按照圍棋來排布的,橫縱各十九路,而這里……” 蘇懷瑾笑著指了指腳下的位置,說:“則是棋盤的天元,英雄,不知小女子說的對不對?” 祁老九愣了一下,終于收起了吊兒郎當的性子,坐正了,看著蘇懷瑾,瞇了瞇虎目,挑唇一笑,說:“是了,你說的對,好,我同你下棋!” 他說著,擺了擺手,旁邊的水匪趕緊捧出棋盤,是一局殘局,下了一半,黑棋勢頭正好,一條大龍勢不可擋,而白子則是慘淡落魄,被沖的七零八落,看起來只差黑子最后收拾殘局,已經沒什么意外了。 祁老九笑著說:“我執黑,你執白,咱們就來賭一賭,若是我贏了,你就心甘情愿的嫁給我,咱們今晚上就洞房花燭,如何?” 他說完,旁邊的水匪們又“哈哈”大笑起來,雖然兄弟們沒什么學問,但是跟著老大看下棋看多了,也知道這局黑子贏定了,就單單從數量上看,黑子也是壓倒式的優勢。 薛長瑜頓時眼珠子都赤紅了,冷笑說:“好歹是一寨之主,竟然如此愚弄弱女子,你還有沒有臉皮?” 祁老九嘖了嘖舌,說:“有臉皮的人,也不做水匪,不是么?要臉皮又吃不飽肚子,娶不得美人兒?” 蘇懷瑾示意了一下薛長瑜,讓他稍安勿躁,隨即笑著對祁老九說:“英雄也是快人快語,好,小女子就奉陪到底,但若是小女子贏了,也請英雄言而有信,答應我一個條件?!?/br> 祁老九想都沒想,“嘭!”一聲一拍桌子,說:“好!一言為定,請罷!” 當即祁老九就走下來,坐在下手的茶桌邊,蘇懷瑾也走過去,坐在他旁邊,兩個人就著一張茶桌,開始下這局殘局。 薛長瑜好歹是文武雙全,看了這局面,心里替蘇懷瑾捏了一把冷汗,白子基本沒有活命的可能。 不過蘇懷瑾一點子也不擔心,坐下來笑瞇瞇的,氣定神閑的下棋,而且也不著急,仿佛還十分得趣兒,樂在其中似的。 其實薛長瑜不知,蘇懷瑾是下棋的一把好手兒,只是蘇正一直說,下圍棋勾心斗角,那是男子的專長,蘇懷瑾應當習學習學女紅針黹,不該玩耍這些陰謀,因此不讓蘇懷瑾多動棋盤。 尤其是上輩子嫁給薛長瑜之后,就更沒動過棋盤和棋子了。 薛長瑜在旁邊掠陣,一幫子水匪也來湊熱鬧,那些人看的似懂非懂,大多看個熱鬧罷了。 因著已經是殘局,也不需要多長時間,一盤棋要是找到了對手,興許下個一天,而蘇懷瑾這一盤子,也就過了半個時辰,祁老九先是興奮,然后歡心,一炷香之后,突然開始有些蹙眉,隨即冒冷汗,抬起手來擦汗。 到后來,那些水匪們也看得出來,棋盤上的局勢似乎發生了變化,黑子和白子竟然一般兒多了,還有水匪不甘心的開始數棋子,最后發現,白子竟然只比黑子少了一顆,真的快要一邊兒多了。 祁老九咬了咬牙,就這個光景,突然眼神一亮,笑了起來,說:“看來今兒個晚上,還是咱們的良宵?!?/br> 祁老九說著,“啪!”一聲落子,隨即搗毀了白子剛剛成型的一條大龍。 祁老九“哈哈”大笑,狂拍了兩下桌子,說:“怎么?還不投子認輸?死撐到底么?” 蘇懷瑾卻不說話,只是對祁老九笑了一笑,然后又開始落子。 祁老九一陣歡心,連忙繼續吃大龍,只是沒一會子,突然如夢初醒,竟然拍著桌子跳了起來。 他身材高大,可以說是剛猛異常,一拍桌子蹦起來,嚇壞了好幾個水匪,連忙大叫著:“主公,怎的了?!” 祁老九則是一臉悔恨,指著棋盤,說:“你竟然用自己的大龍引我上鉤!” 薛長瑜在一邊掠陣,看到這一幕,頓時笑了起來,原來方才蘇懷瑾是故意讓給祁老九,讓他的一些甜頭,其實陰招還在后面兒,祁老九進入了蘇懷瑾布下的圈套,不得已繼續往里鉆,一直鉆,已經無法回頭,而蘇懷瑾則是閉門打狗。 水匪們一陣迷茫,老大先是狂喜,又是悔恨,不知什么意思。 那面兒蘇懷瑾則是笑瞇瞇的,用食指中指捏著一顆白子,放在唇邊,輕輕一笑,那模樣有兩分的狡黠,更多的則是游刃有余和淡定自若,說:“英雄,還不投子認輸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