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那看來還是朕的問題?!?/br> 一句話驚動了水榭的兩人,皇后與池鏡雙雙回眸,華青一臉惶惶,顯然是想要通報提醒,卻被皇帝給打斷了。 看到來人的皇后先是一怔,隨即像沒事人般掛起淺淡的笑,似乎并未因為背后說了什么被皇帝聽見而感覺不適:“皇上這么快就出來了?怎么不多陪陪身子抱恙的母后?” 皇帝踱至她的身邊搖頭嘆息:“你煽了把火只顧自己跑,難為朕獨自面對母后,想跑都跑不了?!?/br> 皇后似笑非笑地別了他一眼:“皇上這不是已經跑了嗎?” “這不是怕你跑太遠,怕朕追不上么?!被实酃首骺鄲?。 皇后意興闌珊地斂起眉眼:“別說整個皇宮是您的,整個天下都是皇上的,臣妾還能跑得了嗎?” 皇帝攬過她的肩:“如此才好?!?/br> 皇后想了想,一臉惆悵:“難道臣妾是金絲雀?” 皇帝眼中含著寵溺:“皇后明明是朕的金鳳凰?!?/br> “……” 但見兄嫂黏糊糊,池鏡不愛吃狗糧,輕咳一聲:“臣弟去看看母后,就不打擾兩位了?!?/br> 在他離開之前,皇后喚住了他:“當日榮國道的事幸得小王爺為舍弟解圍,本宮還沒謝過你?!?/br> “本王只是不希望因為我倆的私事受人利用,借機大作文章成為攻擊別人的理由?!背冂R腳步一頓,“同時本王也希望皇嫂能看在這份情面上寬待本王的親人?!?/br> 皇后挑眉:“如此說來,本宮還真不能不買賬?!?/br> “本王并沒有挾恩圖報的意思?!背冂R靜默片刻,搖頭說:“畢竟那原本就是本王該做的?!?/br> 一抹笑逐漸爬上皇后的唇際:“你能這么想,本宮也就放心了?!?/br> * 常安宮中,能聞細細啜泣還有悲憤低語。 撩開帷??梢娞笈跣?,恨得錘足頓背、咬牙切齒:“都怪那個女人,都怪她——” “姑母別氣了,大夫說你戒急戒躁,需要靜心休養?!睂O靜蓉溫和地安慰。 “靜蓉,是姑母沒能幫你爭取,是姑母委屈了你?!泵髅髯钍軅娜耸撬?,卻反過來安慰自己。太后心中很是過意不去,便更加怨恨那個女人。 正如皇后猜測,太后此番入宮打的主意確實是為讓皇帝收孫靜蓉入宮,可惜現在她的如意算盤卻是打崩了。 從前皇帝不答應也沒否決,態度含糊模棱兩可,太后只以為是礙于那個女人的霸道,也礙于多年的情份,為此這次親自送來臺階,眼看只要他頷首即能順理成章水到渠成。 偏生皇帝又不知是因為什么,臨時變了卦給拒絕了。 太后就不明白那個女人有什么好?若說癡迷美色,怎么說寵也寵了這么多年。宮里不是沒有別的女人,論及年輕姿色未必比不過一個藍霓,再過幾年人老珠黃,就不信皇帝還愛得死去活來、愛得那么死心踏地。 男人不都愛三妻四妾嗎?何況身在皇家、位高權重高高在上,視女人如衣服視愛情如糞土。先帝可不就是見一個愛一個,他的兒子又能好到哪里去? 說她兒子是個情種,太后可壓根不信。 說來說去,還是因為當年的那些事! 孫靜蓉抿著苦澀,幽幽嘆息:“如果陛下當真不喜,靜蓉也勉強不來……” 太后冷笑:“他是哀家的兒子,哀家還能不了解他?他不過是礙著那女人早年與他患難與共,礙著藍家當年付出慘重……” “藍家當年幫了圣上多少,難道連霍家還不如么?” 孫靜蓉的疑問令太后話語微頓,她雙眼一閃:“唉,如今霍家自身難保哀家指望不了,獨自苦撐也不知什么時候能熬到頭?!?/br> 見她沒有繼續說下去,孫靜蓉心中有些失望,這才又溫聲說:“姑母無需多慮,您是圣上的嫡親生母。饒是皇后膽大妄為,也絕不敢待你有一分不敬?!?/br> “她怎么不敢?!”太后一提這事就怒火中燒:“從藍磬站在朝堂上針對霍家的那天起、從她與哀家作對的那一刻,已經充分暴露她們的野心、還有對哀家的怨憎!一旦霍家徹底失勢、哀家沒了倚傍,落入她的手里就只有生不如死!” 說著,太后聲音放柔:“方才門外的話姑母都聽見了,姑母知道你是個貼心的好孩子。如今霍家正處于危難時期,我們非常需要更多的助力。姑母知道你的母親正在四處奔走關系,只是順昌伯他……” 霍家此次招惹出來的禍事不可謂不麻煩,順昌伯雖娶了霍家的女兒,卻沒打算將自己搭進去。事實上順昌伯在朝堂之上有實權,雖不至于偏向藍家,與霍家的關系卻也是一直不溫不火。 如若能夠再拉攏一些人脈填補勢力,未嘗不能夠重新撐起來。這也是皇后刻意提及順昌伯的原因,倘若霍家沒落,太后還有何可依?孫靜蓉有順昌伯府,與其繼續依附太后,還不如抽身事外來得好。 見她沒有說話,太后無意識地收緊力道:“靜蓉,你不會拋下姑母的對嗎?” 孫靜蓉舒眉莞爾:“這是自然?!?/br> 第82章 今年的春花宴 有了孫靜蓉的保證,太后也就放心下來。她是真的病的,近來因為霍家的事焦頭爛額心力交瘁,適才又與皇帝因為納妃之事磨了許久,如今疲累得睡了過去。 孫靜蓉替她掩下垂幔,起身繞過白玉屏,便與進來問安的池鏡碰了面。 池鏡掃了眼入睡的太后,將目光落在孫靜蓉身上。 自那日酒樓相談不歡,池鏡心中對這個女人也起了計較。倒是孫靜蓉神色如常,微微一福身,體貼示意莫要打擾了太后的安眠。 兩人前后離開寢居,池鏡回眸瞥向悠然闔上門扉的孫靜蓉:“皇兄與皇嫂在一起?!?/br> 孫靜蓉動作一滯,轉過臉來平靜地看向他:“殿下這是來取笑靜蓉的嗎?” 聞言,池鏡已經明白了:“那看來皇兄并沒有答應母后?!?/br> 孫靜蓉稍稍斂眉,牽動唇角:“想必皇后娘娘胸有成竹?!?/br> 池鏡挑眉,恐怕孫靜蓉有所誤會,誤以為皇后篤定皇帝一定會拒絕,這才明知太后目的仍然留下皇帝施然而去。他并沒有捅破:“本王已經說過了,你比不了皇后的?!?/br> “殿下,您的說法對靜蓉而言是種不公平?!睂O靜蓉抿唇淺笑,袖下的雙手卻在一點點收緊:“如果靜蓉也能夠早幾年來到皇上身邊,未嘗比不過現在的皇后。今后,靜蓉也會因為證明這并非先來后到就能夠一概否定后者的努力的原因?!?/br> “事實上真正在糾結先來后到的人是你?!背冂R諷刺道:“靜蓉,你只不過是在用虛無縹緲的假設來判定一種可能,可現實是這種假設根本不存在?!?/br> 不說當年發生了多少事,并非一個孫靜蓉可以扭轉得來,就算她能早幾前留在皇帝身邊,區區幼齡小兒又能做得了啥?這不就像是在感慨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么? 有何意義? 孫靜蓉的笑意漸漸消褪:“你說的對,糾結先來后到的是靜蓉,靜蓉只是有些不甘心而己?!彼钗豢跉?,欣然笑道:“不過沒關系。比起皇后,靜蓉還有很多的可能性?!?/br> 池鏡按揉眉心,實在疲于再去糾正與應對她的這份執迷不悟。他看不懂孫靜蓉這個女人,他不知道是否因為從小受到他的母后的思想灌輸所影響,以至于她總是過份盲目地堅持著某些在別人看來極其不可理喻的信念。 這不禁令他想到了皇后,與之恰恰相反的皇后。 思及此,池鏡暗暗皺眉。 * 冗長的雨水季節過后,春日明朗溫風和煦,萬眾矚目的春花宴也終于來了。 每到京師飛花漫天的時節,便會由宗室皇親主持舉辦一年一次的春花宴。主持舉辦春花宴的宗親夫人年年不同,所在之地卻是年年相同的皇家御苑。 這里與皇宮相毗連,與太后所在的太華園亦相近。據聞太后娘娘雖是身子抱恙,今年收到例行邀請時,竟破天荒同意了出席筵席。 有人說這是因為今年帝后將會出席,太后為了霍家不得不拉下臉面決定趁此機會與皇后重修關系。要知道霍家現在可不如從前,而藍家之勢則如日中天。饒是太后再犟再倨傲,這時也不得不向藍皇后低下螓首。 同是因為帝后皆會擺駕親臨,今年的春花宴格外熱鬧,宗親權貴世家百官群情激涌,個個積極參與踴躍赴宴。 要知道這兩位一同出席春花宴,還要追溯到太子選妃的那一年。后來太子妃人選花落藍家,隨著太子大婚、登基為皇,夙夜不懈日理萬機,少有閑情參加這樣的春花宴;而太子妃入主后宮作了皇后,則鮮少再出來拋頭露面。 今年帝后攜手赴宴,盛況非常、難能一遇,實屬活久見。 此時御苑春景怡人,繁花正盛,正應了春花宴賞的美名。實際上,春花宴的目的無非就是給京中適齡男女提供了機會與場所,也給一些攜子攜女前往赴宴的長輩們相互攀交與籠絡關系的機會。 每逢身處人多的地方,花小術總是特別擔心,擔心她爹:“爹,你不用陪我來的?!?/br> “那怎么行,阿爹怎能放心讓你獨自參加這種場合?”顯然花爹并沒有什么自覺,他挽著女兒的手小聲嘀咕:“春花宴阿爹以前來過一回,嚇得沒敢再來第二回。這地方不能隨便來,沒事咱們還是趕緊回去吧?” 不必他說,花小術也已經看出來了。阿爹不來還好,一來全部目光都聚焦過來,想低調都不成。 好在知道今天太后會來,皇帝與皇后也會來,人們曉得收斂些,不似太長公主壓不住場。 說起來,聽聞太長公主也來了,只不知喬家那幾位來了沒有。 花小術琢琢磨磨,一路走來已經有不少人向花爹打了招呼。據說有的是吏部的前同僚、有的是戶部的新同僚,花爹素來走到哪哪哪吃得開,若不是桃花運太旺,交友會更廣一些。 上前打招的人除卻與花爹套近乎,雙眼不時還會飄向身邊的花小術:“這位便是你家千金?生得真是眉目清秀、端莊秀蕙,今年多大了?許了人家沒有?我家愣小子今年十八,頭幾年沒定性說啥也不來,今年入了兵部心性總算穩重些,前幾天考課還受了褒獎呢……” 花小術起初只以為是套近乎,誰知越聽越不對。這時花爹已經笑著擺手:“我家姑娘也十八了,就是早年耽擱了,不過今年已經訂了親,許是年底就能喝上喜酒了吧?!?/br> 對方聽了有些訝異,既然有了婚配怎會還跑到春花宴來?莫不是對那門親事不滿意,打算趁這個機會換個親家?這種事見怪不怪,對方心照不宣,沒有表現得太明顯,只是笑著拱手說:“那可要恭喜恭喜,到時莫忘了請我喝杯喜酒了?!?/br> “一定一定?!?/br> 輪番客套完了,花爹領著花小術閃遠些,這才苦著臉說:“瞧清楚了沒?這春花宴說白了就是相親宴,讓小漪知道你背著他跟別人相親,準跟你鬧沒完?!?/br> “……” 花小術真不知道這是相親宴,她只以為與梨花宴的性質差不多,誰成想個中性質簡直天差地遠,霓jiejie壓根沒給她提及過! 難怪那天笑瞇瞇說要給弟弟一個驚喜,她這陣時間忙著練琴沒細究深想,現在回想起來,所以自己這是被坑了? 此時此刻,一輛馬車??吭诨议T前,薛瀅敲開了花家的門,正與小翠花細聲交談…… “已經走了?” 薛瀅一臉失望,虧她特意來找花小術,沒想到花小術竟先行一步去了春花宴。 早知如此事前就該先與她打招呼了,叫她今日等等自己,免得她這副模樣顯尷尬。 “薛瀅?” 薛瀅雙肩一抖,下意識就捂臉。 藍漪方才大老遠就已經瞧見??吭诨议T前的馬車。馬車規格不低,起初他還猜疑來者是誰,沒想到會看見薛瀅。只不過…… 就算捂著臉也沒用,藍漪一眼就瞧見了:“你怎么穿成這樣?” 薛瀅也不想穿成這樣,她已經很多年不曾穿裙子戴珠釵,面施粉黛作女人打扮。還不是因為今年春花宴特別隆重,她那老娘以死相逼,非要她換成女兒裝去赴宴不可。 正因別扭,她才想找花小術同行一起去。只要花小術去了,藍漪保準也會去,如此一來別人的關注點不在自己身上,穿啥衣服都不怕害臊了! 想法是好的,關鍵時候面對藍漪,薛瀅窘出天際五體投地,壓根不敢拿正臉看他。 小翠花樂呵呵地替她說了:“薛小姐來找我們家小姐,可是小姐她不在?!?/br> “小術不在?”藍漪挺失望,昨夜還計劃著天氣晴好,帶她出去量身訂作嫁衣裳呢。 薛瀅這時方嗅到一絲不尋常:“你不知道她去了哪?” 藍漪確實不知道,轉頭就問起小翠花來:“小術去哪了?” 小翠花其實也不清楚,只知道小姐和老爺有要事,早早乘車出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