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婭瞬間高了一大截，漢尼拔似乎比第一次見的時候高了很多。那個時候他抱著米婭的時候還有些吃力，腰上的rou幾乎貼著他的骨頭，瘦的過分，現在的話他看起來好極了。

    她抬頭的時候，看到了柱子上涂料還沒有干的一幅畫，那是羅伯特剛剛涂上去的。

    是一只鳥，和上午在小丑身上的那只鳥似乎是同一只，棕綠橄欖色的背，胸前是橘紅，小小的胖乎乎的一只，正在眺望遠方。

    “知更鳥?！弊戏蛉撕退忉屵^小丑說的話在當時，米婭記得很牢。

    第二天天還沒亮的時候，米婭被外面的聲音驚醒了，莊園外面有女人的哭泣的聲音，“馬莉莉！”

    第22章

    漢尼拔清醒過來, 他拍了拍米婭的背，整理好跑到她臉上的頭發下了床。

    床離窗戶有一段距離, 漢尼拔穿好鞋掀開帷帳走到窗戶那里, 深色錦緞的窗簾遮住了外面的所有光芒，當漢尼拔把窗簾拉開的時候，米婭瞇著眼睛把自己縮進了被子里以抵抗突然出現的白光。

    漢尼拔的房間在二樓，一個能看到塞納河支流的很好視野點，外面的光還不是很亮, 但是足以讓漢尼拔看到莊園外面離得不遠的那條小河里飄著一個浮腫的人影, 粉色的裙子破破爛爛，看起來像是一個小孩子。

    圍著披肩的女人穿著華麗, 頭發用鑲著鉆石的釵子挽在腦后，她看起來傷心極了, 揮掉了身后女仆想要上前過來幫忙的手，直接邁進了那條并不深的小河里，秋天的河水在這個時候并不溫暖甚至有些冰涼。

    在這個平常的曦光來臨之際，發生的事情卻足以驚動全鎮所有的居民并引起恐慌。

    叫做馬莉莉的小女孩是在前兩天失蹤的, 她的母親在沒有找到她的時候就已經在警察局報了案。艾德琳托蘭因為丈夫和兒子出門旅行而獨自在家，當然除了家里的幾個仆人就剩小女兒和她了。

    因為家中強勢的丈夫讓艾德琳性格和其他貴婦相比起來更軟弱一些，她帶著女仆報案并沒有引起警局多大的注意, 甚至她還能回憶起當時白胡子警官頗為敷衍的回答她，“可能出去玩忘記回家的路了, 也許一會就回家了, 夫人?！?/br>
    第一天晚上艾德琳在周圍找了一圈也沒有看到馬莉莉的身影, 她徹夜難眠，天還沒亮的時候她又跑到警察局詢問，值班的是另一個小伙子，他打著呵欠告訴她沒有馬莉莉的消息。

    艾德琳紅著眼又帶著仆人在周圍尋找，她挨個的拜訪周圍鄰居，敲響他們的門。

    “請問您看到我家的馬莉莉嗎？”

    比莉吉特在紫夫人旁邊站著，臉上流露出惋惜的神色，“昨天艾德琳夫人問我的時候眼睛都是紅的，面容都憔悴了很多……馬莉莉小姐我記得是個很乖巧的孩子，長得也相當的漂亮?！?/br>
    比莉吉特嘆息了一聲，似乎意識到現在的氣氛并不適合去談論這種事情，她從櫥柜里拿出福爾摩斯家的管家送過來的花茶，笑容滿面的放在了茶壺里，“聽說是福爾摩斯老夫人莊園種的花做的，聞起來還很香呢?！?/br>
    米婭湊過去聞了聞，的確很香，還帶著點花蜜的味道。

    艾德琳夫人已經有些瘋癲了，她得體的妝容已經不復存在，釵子的尖端歪歪扭扭的從頭發里露了出來，臉側還有兩縷卷發，身上還是那件在河里趟過的黃裙子，裙擺濕漉漉的被吹干之后就有些不成樣子的半貼在小腿上，她身旁的仆人拉也拉不住，誰也不知道為什么平日里軟弱的夫人力氣會這么大，在街上抓著一個人就問她，“你看到我的馬莉莉嗎？”

    那種瘋癲的模樣讓好多有孩子的夫人不敢去看，要是知道自己的孩子失蹤兩天后死在了河里，連尸體都泡腫了，大概也離瘋差不遠了。

    艾德琳夫人最后還是被強壯的男仆給拉了回去，他不能讓夫人丟托蘭先生的臉，這一點在先生在家的時候就已經被囑咐過了。

    在街上看到這一幕的夫人們搖著頭，耳畔還響徹著艾德琳夫人嘶啞喊著的聲音，“馬莉莉！馬莉莉！快回家吧，mama在家等你回來！”

    她們拉緊了自己身邊的孩子，出了這么一件事讓她們不得不警覺起來，直到警察局發出死亡原因和兇手的特征。

    也許是馬莉莉在河邊玩的時候不小心掉到河里溺死的，但是誰又知道呢，馬莉莉可是一個乖孩子，從來不獨自去河邊玩耍的。不管結果怎么樣，悄無聲息地恐慌彌漫著整個小鎮，逃也逃不掉，馬戲團仍然在鎮里搭臺子進行演出，而令家長們擔憂的小丑表演也并沒有再出現。

    他表演的是普通的扔球，或者是其他的滑稽表演，在歡聲笑語中那首奇怪的童謠和馬莉莉之死在幾天的時間消耗下，產生的那些恐懼在小鎮居民的記憶里已經沒有剩下什么蹤跡了。

    他們照常的過著自己的日子，在工作完之后和朋友在小酒館里喝上幾杯濃度不高的葡萄酒或者大麥酒，然后回家和自己的妻子溫存。

    直到警察局又有第二個報案說孩子失蹤的女人，而之前的馬莉莉案件并沒有任何的進展。

    馬莉莉已經在水里泡了幾天，沒有任何的線索，除了是溺死這一點。

    她的身上沒有任何傷痕，看得出來她曾經在水里掙扎過，口唇青紫，嘴里還有泥沙。

    來報案的夫人衣著樸素，而且洗的有些發白。

    她想努力鎮定下來，但還是緊張的將手指攥緊到發白，“我和我的女兒一起去集市，她……她叫做莎拉，有一雙漂亮的綠眼睛，當時人有點多，我拉著她的手松開了，等我回頭看的時候已經沒有找不到她了……”

    她嗚咽著，手攥成拳在自己腿上敲著，“我應該抓緊一些的，我為什么松開了呢？”

    馬莉莉之死終于在此刻又激起了居民的恐慌，第二個小孩失蹤了，而且就是在人很多的那條咖啡館的路上，通著好幾條小巷子的地方。

    “我們會盡快找到您的孩子的，她叫莎拉對嗎？”警官嚴肅的在紙上寫著什么，“六歲，失蹤時間是清晨七點……”

    他們正在分配警員準備去河邊尋找，因為上次的孩子就是在河的上流掉下去的，那里的濕潤泥土還有她的腳印。

    “看啊小丑！”某個被母親牽著手的孩子好奇的看著紅衣綠褲的小丑抱著一個孩子，他似乎認得那個孩子，在他母親回頭的時候他又大聲的呼喊著，“莎拉，你和小丑一起玩嗎？你mama找了你好久呢?！?/br>
    六歲的姑娘吃著香酥糖，嘴里含糊著和小丑說話，“我家就在這里啦，你把我放下來吧，還有謝謝你的糖果，我很喜歡?！?/br>
    在家里等消息的女人聽到外面傳來女兒的聲音瞬間就沖了出來，當真的看到她女兒的時候直接跑過去將她抱起，聲音哽咽，“莎拉，你跑到哪里去了！我真的快被你嚇死了！”

    小丑站在旁邊看了一會，他背上的小鳥蹦跶著跑到他肩膀上，像是笛子的聲音啼叫著一會，最后依偎在他的頸窩處。

    第二起失蹤案很快就結束了，出去尋找的警員也都被重新叫了回來，盡管有些累卻不得不慶幸孩子沒事，警局的信任度并沒有因此再次下降。

    居民對小丑的喜愛度卻呈現了爆發式的增高。

    “沒事就好?！绷_伯特在窗戶旁看了一會在不遠處搭臺子表演的馬戲團，這天的表演呈現了節日氣氛的趨勢，大部分的居民在傍晚時刻圍在了臺子的周圍看表演，當小丑的獨自表演出現的時候鼓掌聲在莊園里都能聽得很清楚。

    知更鳥這首歌再次響起的時候，孩子都不用看父母的臉色，他們開心又帶著某種特別的興奮集體唱著這首歌，在知更鳥出現的時候，不會唱的孩子在鎮里的學校慢慢的學會了這首歌。通常在學校流行的東西你沒有學會的話，總是會被部分人孤立的。

    于是這場表演出現了前所未有的集體合唱，盡管父母們還心里有所芥蒂，卻也沒有阻止他們。

    孩子們互相看著對方，他們沒有像上次那樣被阻止反而讓他們產生了一種類似支持的心理，這首歌結束之后不少居民將自己身上的錢幣放進了小丑手里拿著的黑帽子里，盡管有的人拿的只是幾個子兒，卻也是前幾天馬戲團沒有的待遇。

    羅伯特在這首歌唱起來的時候就關住了窗戶，他吩咐比莉吉特將房間里的窗戶都關上，自己在客廳里走來走去，看起來有些生氣，“真是太胡鬧了！”

    比莉吉特和男仆都很利索的跑去把所有窗戶都關上，最后連大門都鎖上了，房子里開了燈，又變得明亮起來。

    紫夫人安撫他冷靜一些，羅伯特抱了抱她，“你知道我很討厭這首歌的，式部?！?/br>
    “我知道?！彼龔暮蟊ё∷谋?，輕聲細語的帶著亞洲人特有的軟調，“我知道的，不如我們放一首歌吧?！?/br>
    歌聲悠揚，羅伯特抱著紫夫人在客廳里慢悠悠的踩著步子，相互依偎著，似乎誰也插不進去他們的二人世界，漢尼拔看了看窗外，臺子上的馬戲團表演已經走到了尾聲，人群帶著自己的孩子都一一散去，他們該回家忙自己的事情了。

    小丑不喜歡說話，馬戲團里的其他人因為今天收獲頗多準備一起去小酒館慶祝一番，表演騎單車的男人拍拍小丑的背，他留著八字胡，皮膚相對來說黑一些。

    “嘿伙計，多虧了你今天才能多賺點，這幾天大家都累壞了，今天晚上去酒館喝兩杯怎么樣？”

    小丑的妝還沒有卸掉，他坐在鏡子面前搖了搖頭，回頭朝著男人咧嘴笑了一下。

    男人呼了一口氣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兄弟，不要在你頂著這張驚悚的臉的時候朝著我笑好嗎，我覺得今天晚上找女人看到她們的大紅唇都石更不起來了?！?/br>
    臨時搭建的小屋子里發出哄笑聲，男人回頭看著大笑的眾人，攤開了手，“嘿伙計們我并不知道這有什么好笑的，你們想好了怎么慶祝嗎？難不成你們想要和它們共度良宵？”他指著籠子里的獅子，又引起一陣斷斷續續的笑聲。

    獅子嗷了一聲又趴下了，一點恐嚇力度都沒有，它動了動前腿讓自己舒服些然后閉著眼小憩。

    這注定是一個充滿期待的夜晚，外面的吵鬧在夜晚的來臨之下逐漸沉寂下來，羅伯特和紫夫人出來散散步，秋季的夜晚在小路上走一走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難得的平常的一天，漢尼拔跟在米婭的身后走著，前面幾十米的地方是伯爵和紫夫人，他們之間離得夠遠互相都聽不到在說些什么。

    因為最近發生的事情讓伯爵偶爾的轉過頭來去看身后的漢尼拔和米婭，比莉吉特因為需要處理一些事情沒有出來，于是照顧孩子這件事伯爵就需要多加注意了。

    米婭在塞納河支流的沙子地上撿著漂亮的石頭，羅伯特回頭看的時候，他其實已經看不清米婭身上衣服的顏色的，只是看到她蹲在那里，撅著屁股不知道在那里搗鼓著什么。

    他停下了腳步，紫夫人也回頭看，漢尼拔也蹲下身和米婭說些什么。

    “孩子們！”羅伯特把手放在嘴邊大聲的喊道，“ 不要玩水，那里太危險了！”

    米婭聽到聲音抬起頭望了過去，羅伯特對著她招了招手。

    她撿了兩塊石頭擦了擦沙子放在了口袋里，漢尼拔 也撿了一塊，站起來的時候還在手里把玩著。

    羅伯特就站在那里眺望著他們走過來的身影，米婭蹦蹦跳跳著，還轉著身對著漢尼拔的方向催他，“漢尼拔你走的好慢呀?！?/br>
    漢尼拔快步走了兩步，他們走上了小道，腳下踩著 的是堅硬的土地，旁邊望過去的時候是一排又一排的樹，樹干被低矮的灌木林擋著。

    黑暗里還能借著月光看到晃動著的樹影，米婭被漢尼拔追上腳步，她玩心四起又跑的快了一些，然后轉過身對著漢尼拔做鬼臉。

    一聲狗吠在灌木林里出現，米婭停下腳步往樹林里看，伴著樹葉被踩碎的聲響，一條向著她方向跑來的大狗已經離她只有兩米遠的距離了。

    羅伯特一邊跑過來大吼著，“走開！走開！米婭你現在那里別動！”

    不說米婭也不會動的，她上輩子就是因為看到狗朝著她跑過來的時候嚇得撒腿就跑，結果被狠狠地咬了一口，后來扎了一個月的屁股針。

    但是大狗來勢洶洶，張開嘴露出尖牙，她瑟縮著脖子站在那里捂著臉不敢動，漢尼拔冷著臉踹開沖過來的狗，一聲痛苦的嗚咽聲從它嘴里發出，漢尼拔抱起米婭站的遠了一些，她還捂住自己的眼睛，漢尼拔又將手里的石頭扔了過去。

    羅伯特停了下來，他看了看從地上掙扎著爬起來的大狗，它很瘦而且已經掉毛很嚴重了，它在那里喘著氣，尾巴無力的拖在身后，尾巴根上系著一個氣球。

    大狗應該是得了狂犬病，它甩了甩自己的腦袋，一邊大聲叫吼著跑走了。

    “沒受傷吧？”羅伯特快步走了過來和漢尼拔一起查看米婭身上是否有傷，米婭拍了拍衣服，一臉萬幸的模樣，“它沒有咬到我……”

    “那就好那就好?！绷_伯特呼出一口氣，漢尼拔已經不讓米婭一個人在地上走了，米婭熟練的趴在了他的背上，漢尼拔本意是抱著她，但是米婭已經爬上了他的背他也不再說什么了。

    紫夫人挽著羅伯特的胳膊，“回去吧?！?/br>
    路上也偶爾有人走過，他們準備返回去的時候碰到了從醫院回來的夏洛克和管家，他們開著車在羅伯特的身邊停下，拉下窗戶和他們打著招呼，“需要我送您一程嗎，萊克特伯爵？”

    羅伯特擺擺手，“不用了，這里離莊園不遠，我們出來散散步的?！?/br>
    米婭趴在漢尼拔的背上，她看了看后座打開的窗戶，卷毛男孩端正的坐在那里，她看過去的時候男孩也看了她一眼。

    車又發動了起來，米婭抓了抓頭發，漢尼拔背著她走回了莊園。

    已經凌晨，馬戲團的幾個人在酒館喝的酩酊大醉，臉頰通紅的在路上勾肩搭背的笑著，同樣從酒館出來的高大肥胖的男人粗魯的打著酒嗝，手里還攥著酒瓶子在巷子里搖搖晃晃的走著。

    巷子并不寬，他的體型和走路的方式幾乎霸占了整條巷子，頭頂呲啦一聲那盞灰撲撲的小燈滅掉了，男人嘴里又是罵罵咧咧的，在不小心踢到一大塊石頭后。

    靠著墻他又咕嚕嚕的喝了兩口酒，黃褐色的液體從他嘴角流了下來，鉆在了他的茂密胡子里去了。

    黑暗里他像是撞到了一個人，男人是鎮上的屠夫，力氣大說話粗魯，他這時已經有些神志不清。伸手推了一把面前的人，被撞到的人應該比屠夫要矮很多，被推了一把倒退了兩步，踩在了巷子外飄進來的黃葉子發出一陣咯吱聲。

    “沒有長眼睛嗎！”他啐了一口，“矮子，也許你需要我拿兩對豬眼睛給你安上去?！?/br>
    對面沒有聲音，屠夫依舊搖搖撞撞的走出巷子，“爛貨?！?，一邊嗤笑著屠夫邁著沉重的步伐離開。

    米婭難得起了早，紫夫人昨天晚上給她做了一件小和服，淺顏色的布料上面縫著棕紫色的花朵，是很早準備的，只不過昨天做好了才展示給她看。

    漢尼拔也有一件，他放在衣柜里沒有穿。

    米婭對新衣服表現的很是熱情，她坐在紫夫人的懷里梳頭發，愛惜的摸著自己衣服上的花。這大概是女孩子的可愛之處，而這也是男孩子不懂的地方。

    “去集市買些東西，米婭想去嗎？”米婭覺得自己都快沉溺在紫夫人的聲音里面了，她說話的時候溫柔的過分，還會用手指觸碰米婭的額頭。

    隨后，這場集市變成了四個人的出行。

    比莉吉特跟在后面四處看是否有新鮮果蔬需要購買的，米婭不讓漢尼拔抱，她今天穿的和服想要走路，漢尼拔低著頭戳了一下她的臉。

    “今天屠夫沒有做生意呢?！北壤蚣貕旱吐曇粽f著，米婭從她臉上看出松一口氣的神色，紫夫人沒有太大的反應。

    屠夫的攤子因為昨天沒有清理干凈或者說他敷衍了事的擦了兩下，那塊剁rou的厚木板上面還粘著粘膩的血塊，走過去的時候豬rousao味和變質的血腥味撲面而來，熏的令人難受。

    “夫人，我們去那邊看看吧?！北壤蚣厣攘松蕊L，眉頭蹙起看起來很是嫌惡。

    米婭也捂著鼻子，漢尼拔面色無常的把她抱起來塞在自己的懷里，這一回米婭沒有拒絕了，實在是太難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