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咳嗽折磨下的夏洛克翻了個身，看到了那扇并沒有關緊的門和掀開被單的隔壁床，他雙手將自己撐著坐了起來。

    隔壁值班室的門似乎沒有關緊，米婭覺得應該敲個門再進去，但卡倫醫生可能在小憩的想法又冒了出來，小姑娘把眼睛湊到門邊去看，一張辦公的桌子上面堆砌了一切整理好的文件，但是座位上面沒有人。

    她疑惑的又看向了另一部分，那是她能看到的最遠的位置，那是垂到地板上方一些的深紅錦緞窗簾，再往旁邊看就什么也沒有了。

    旁邊一點聲音都沒有，但好像從走廊旁邊有風吹了過來，比窗戶吹進來的要冷很多，米婭打了個冷戰，心底一陣發慫。

    “——呲！”眼前突然一片漆黑，米婭身上就像觸電了一樣抖了一下，她快速站起身不再保持趴在門邊的奇怪姿勢，還沒跑兩步就被抱了起來。

    “可能是電閘壞了，”卡萊爾松開了一些力道，可能他覺得太緊了對于一個三歲的孩子來說，“不用怕，我是卡倫醫生，晚上給你測過溫度的，還記得嗎？”

    他的聲音溫和極了，生怕嚇壞了他。

    米婭被抱著腰掛著，她覺得有些難受就用手撐在了卡萊爾摟住她的那只手上，就像冰塊，讓米婭打了個冷戰。

    晚上看不見的時候，米婭就會自己一個人腦補很多東西，特別是這種凌晨獨自一個人的時候，還沒有光源。

    她不該出來的，米婭嚇得都要抖起來了，她完全沒有辦法冷靜下來，就算聽到了如此柔和的聲音，她只記得自己看過的恐怖電影里面只有鬼摸著的胳膊是這么涼。

    她因為害怕手都不敢縮回去，一直放在了卡萊爾的胳膊上，她不知道哪來的勇氣掐了他一把，結果紋絲不動還讓自己掐的手指頭痛。

    頭頂上方傳來了笑聲，卡萊爾擰開病房門，對上了站在門口的夏洛克。

    小男孩的頭發還一卷一卷的，因為沒有整理而顯得篷炸篷炸的。

    他盯著門口的高大身影和被他卡在胳膊下的小姑娘，在窗戶透過來的光下他隱隱還能看到叫做米婭的小女孩兒快要哭的表情。

    “你在欺負小孩嗎先生?！彼穆曇舨淮?，卻沒有任何的害怕甚至還有些質問的意味。

    “并沒有，”卡萊爾把米婭放了下來，他似乎嘆了口氣，“我去樓下看停電的原因，你們在房間好好待著好嗎？外面似乎沒有里面安全?！?/br>
    夏洛克上前兩步，他比米婭大了幾歲，同樣也高了很多。擋在了米婭的面前，他咳嗽了一聲，喉嚨都嘶啞著，“當然了卡倫醫生，我希望明天不需要再見到你了?！?/br>
    卡倫清楚的看到了夏洛克臉上的表情，他活了這么久當然不會和一個小孩子計較，“我也希望你能早點痊愈，夏洛克?！?/br>
    這一個晚上卡倫沒有回來，倒是走廊上的燈亮了，米婭放下心來，翻了身對著似乎在瞇眼睡覺的夏洛克。

    “謝謝?！泵讒I用英語對他說了一句，夏洛克睜開眼，“乖孩子晚上是不會一個人跑出去的?！?/br>
    米婭翻過身去，被懟的縮成小米蝦狀。

    第21章

    小米蝦第二天被羅伯特接走了，在臨走前她給隔壁床的夏洛克留了一朵紫夫人給她在花園里摘得鮮花，作為昨天小紳士的回報。

    小鎮里來了馬戲團，這是一件值得興奮的事情對整個小鎮里的人來說，好多漂亮的小姑娘拎著裙擺在即將表演的臺子上望著，有的身著藍底綿裙，在哥哥或者未婚夫的幫助下比別人更高從而看得更遠 一些。

    這才剛剛開場前的準備，那條通往莊園的路也就被人群擠得只能看到很遠的地方露出來的小道地皮了。塞爾奇在較為人少的地方停下，剛剛他們來到時候并沒有這么多人在的。

    他不得不偏頭看萊克特伯爵，聽他的主意。

    羅伯特今天穿著一身灰褐色的西裝，里面是紫夫人給他挑選的襯衫和領帶，看得出來羅伯特很喜歡，心情也很不錯。

    他挑了挑眉，“讓我想想……”

    米婭被漢尼拔抱著，她對面前的熱鬧很感興趣的眺望著，羅伯特攤開手，“我記得在醫院的時候曾經許諾過，要帶米婭去馬戲團玩的?！?/br>
    “我覺得這是一個好主意?！弊戏蛉撕土_伯特對視一眼，嘴邊的笑容也大了一些，“反正車也過不去，正好下車看一看。我記得和父親第一次一起見到馬戲團的時候才六歲，那個時候真是懷念啊?！?/br>
    紫夫人溫婉柔美，笑起來的時候帶著特別的韻味。米婭想著羅伯特被紫夫人吸引大概就是不同于歐洲女性的特別，也或者是喜歡的就是她本身。

    漢尼拔似乎昨天的時候去看了醫生，因為不能說話的緣故。

    但米婭跳著去看搭起來的臺子時，漢尼拔在她身后喊著她的名字，“米婭……小，小心點！”

    他的發音還不標準，卻足以讓米婭忽略眼前出現的人物回頭看他。她看起來比漢尼拔還高興，蹦蹦跳跳的跑到漢尼拔的身邊，抓著他的衣角仰著頭問，“你會說話啦漢尼拔！”

    漢尼拔嘴角壓不住，他牽著米婭的手點了點頭，“米婭?！?/br>
    他似乎只會說一點點，而且簡單的詞匯還需要米婭仔細聽還伴著猜才能明白他的意思，但是這件事卻讓兩個人開心的不得了。

    已經有幾個身穿鮮艷亮服的男子出來表演節目了，下面的小姑娘歡呼著，臉上洋溢著的笑容帶動著全場，他們有的鼻頭通紅似乎剛剛喝了酒出來，好幾個小鎮里的姑娘坐在自己哥哥的肩膀上，這樣看的清楚而且視野寬闊很多。

    漢尼拔蹲下身，把米婭扛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米婭驚呼著抱緊了漢尼拔的腦袋，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漢尼拔漢尼拔，太高了！”

    漢尼拔在笑，他摟著米婭的屁屁護住她，其實也不用抱著她，米婭自然會抱著他很緊掉不下去。

    漢尼拔假裝松手，米婭就抱著他腦袋叫了起來，臉蛋鼓鼓的，“漢尼拔，不能松手我會掉下去的！”

    漢尼拔抓住了她的腿，仰著腦袋去看一臉苦大仇深的米婭。

    “看……”漢尼拔指著臺子上正在表演的人，好不容易指揮著舌頭發出的單詞，米婭把下巴釘在漢尼拔的頭頂，“沒什么好看的漢尼拔，我覺得下面挺好的?！?/br>
    漢尼拔用眼神詢問了一遍，米婭抬頭看了看周圍，她們都似乎被自己的親人或者情人抱起來去看，她收回目光，努力將自己直起身把注意力投入到臺子上小丑的身上，“那再看一會吧?！?/br>
    羅伯特效仿，在司機假裝看向別處的時候蹲下抱著紫夫人的腿將她抱了起來，“式部，是不是看的更清楚一些?！?/br>
    紫夫人笑著將手撐在羅伯特的肩膀上，“羅伯特，夠了夠了，我對這些不怎么感興趣的……你快把我放下來！”

    大概是覺得她應該是真的不感興趣，羅伯特嘆了一聲把她放下來，給她整理好因為自己的動作而有些褶皺的裙子，她喜歡和服，出門的時候不是大場合的話基本都按照自己的喜好穿衣。

    那頭被關在獅子似乎不聽使喚，馴獸員揮舞著鞭子在它身上鞭笞著，一邊發出低斥，示意那頭獅子從火圈跳過去。

    而一旁穿著紅衣綠褲的小丑正在半空中扔著三個球，他的臉涂的白慘慘的，有著明顯的黑眼圈還有紅嘴唇，最令人注意的是他鼻子上粘著的紅色小球，捏一下還會發出聲響。

    表演了好一會，小丑已經從臺子里面的位置走到了臺子邊緣的地方，他將三個球藏在身后，把手從背后拿出來的時候什么也沒有了，小孩子都在自己父親或者哥哥的背上緊緊盯著小丑的手，還有他臉上一直保持著微笑的表情，米婭咽了口水，把漢尼拔的頭抱得緊一些。

    “在哪里呢？”他低低的嗓音像是有魔力在他們耳邊回蕩著，他踩著前面彎曲著的綠鞋子突然靠近離臺子很近的一個孩子，眨了眨他黑色的眼睛，“噢你看到我的球了嗎？”

    褐卷發的小姑娘搖了搖頭，“我沒有看到先生?！?/br>
    她很有禮貌，最后還朝著小丑笑了一個。小丑冷漠的轉過臉又回到剛剛開始站著的地方，似乎沒有聽到她的回答一樣，“你們有看到我的球嗎？紅紅的，巴掌這么大的？”

    小孩子都搖了搖頭，米婭盯著他的袖子看了一會也沒有發現球到底被他藏在哪里。

    真是神奇呢，不知道他藏在哪里去了。

    似乎這是一場獨留給小丑的表演，他身后的馬戲團人員都在悄悄離去，整個臺子上只剩下小丑一個人在詢問著他的球。

    陡然，一聲清脆像笛子的鳴叫聲在臺子上出現，小丑猛地回頭去看，他的背后有一只棕綠橄欖色的小鳥兒抓著他的衣服啼叫著，他又回過頭，似乎是因為臺下傳來的驚呼聲才轉身查看，“你們看到了什么？是我的球嗎？”

    有的小孩子捂住嘴，因為那只小鳥兒跳到了小丑的肩膀上，最后跳到了他的腦袋上。

    大膽一些的孩子指著他的腦袋上大聲說著，“有一只小鳥在你腦袋上呢！它還蹦蹦跳跳！”

    小丑仰著頭去看，腦袋上的小鳥低頭去看他，一人一鳥對視了一會，小丑低下腦袋，“哦太可怕了，這是一只知更鳥?！彼X袋上的小鳥也嘰嘰喳喳的，似乎也在學著他說話。

    下面的人們笑了出來，小丑又對著他們咧開嘴笑，“你們知道知更鳥嗎？我想你們都會唱這首歌吧……誰殺了知更鳥？”

    有零零星星的孩子們開口唱了起來，帶著點忐忑看向周圍，似乎又有人唱了起來讓他們膽子大了一些，他們也就不這么小心翼翼了。

    “是我，麻雀說，用我的弓和箭，我殺了知更鳥?！?/br>
    這似乎是一首很老的童謠，曲調婉轉，最后還提高了音調聽起來有些奇怪。

    小丑伸出手接住跳到他手掌心的知更鳥，開始新一輪的曲調開頭，“誰取走了他的血？”

    米婭旁邊的那個女孩子很大聲的接了下去，“是我，魚說，用我的小碟子，我取走了他的血?！?/br>
    這首歌不長，在唱了幾句的時候，成年人捂住了他們的嘴并且輕聲呵斥了他們想要繼續唱下去的欲望，一場萬人空巷的馬戲團表演開端到最后卻草草結束，但是在孩子們看來，這場由紅球變知更鳥的魔術卻非常的有趣。

    盡管他們的父母不讓他們繼續唱下去，但并不能阻止他們繼續討論這首歌在他們私底下玩耍的時候，米婭沒有聽過這首童謠，羅伯特看起來也像剛開始那么開心了，他吩咐塞爾奇在已經空曠的道路上開車，畢竟離他們的莊園并不遠，只需要花費一點時間就能到達。

    比莉吉特已經準備好食物了，她眺望了那個馬戲團表演搭的臺子，在莊園的二樓也能相對清楚的看到個大概。

    “您看的開心嗎？”比莉吉特問著，把茶端到了紫夫人的手中。

    “很熱鬧，比莉吉特?！弊戏蛉吮е璞谏嘲l上休息，“很多類型的表演，比我六歲看的那一場要熱鬧的多?！?/br>
    “那個時候很簡單，不過印象很深刻?！?/br>
    比莉吉特問萊克特伯爵的時候，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他又跑到了畫室，說在午飯之前會出來。

    比莉吉特做了芝士蝦仁軟餅，米婭吃著覺得有點像披薩，不過味道還是有些不同的。

    連續兩天吃的清淡，米婭覺得軟餅好吃極了，她一邊咬著餅，腦袋里卻不自覺的想起了之前小丑唱的那首歌。盡管調子詭異，卻是十分的朗朗上口。

    她自己亂哼了一會，比莉吉特在旁邊擺放著紫夫人插好的花，她驚疑的回頭看了米婭一眼，“米婭小姐你在唱什么？”

    “一首曲子，”漢尼拔給米婭擦著手指頭，她望著比莉吉特回答道，“馬戲團的小丑唱的歌，我聽不懂他們在唱什么?！?/br>
    “我覺得還是不要唱比較好?！北壤蚣叵袷腔剡^味來，“調子太詭異了小姐，我教您唱另一首法語歌吧，我覺得您會喜歡的?！?/br>
    米婭吃飽喝足心情也跟著比莉吉特的曲子歡快了起來。

    她退后兩步在相對空曠的地方開始跳起舞來，嘴里還在哼唱著讓米婭耳熟的不得了的曲調，“雅閣兄弟！雅閣兄弟！”

    米婭睜大眼，小聲的唱了一句，“兩只老虎，兩只老虎……”曲調是一模一樣的，只不過這首法國童謠被改成了兩只老虎在上輩子。

    這樣學起來就快很多了，只是法語對于米婭來說有些繞口。

    米婭學了幾遍，比莉吉特親了親她的額頭，抱著她在沙發旁邊轉著圈，“雅閣兄弟！雅閣兄弟！”

    米婭跟著她后面唱了起來，“你睡著了嗎？你睡著了嗎？”

    “鬧鐘響了鬧鐘響了……”

    “叮當叮，叮當叮！”最后一句兩個人合唱了起來，紫夫人坐在沙發上給她們鼓掌表示贊賞。

    莊園圍墻外面有孩子蹦蹦跳跳的走過，羅伯特繼續帶著米婭在涼廊上畫著那天沒有畫完的畫，漢尼拔拿著本書坐在涼廊上的邊沿，靠著柱子在那看書，今天的天氣不是很好，刮過的風還有點涼。

    比莉吉特在涼廊上鋪了一層地毯，正好夠他們三個人在上面隨便做點什么了。

    米婭在底下涂顏料的時候，羅伯特認真的站在柱子旁描著畫，不同于那天的嬉戲，他今天嚴肅的不行。

    米婭站起身去瞅，鼻子上被蹭了一點紅顏料，羅伯特似乎是畫完了，他呼了一口氣低頭去看抓著他褲子的米婭。

    “噢米婭，你畫完了嗎？讓我來看看?！闭f著他蹲下身，漢尼拔也放下書投來了視線。

    只不過是把上次沒有涂完的那一點海藻弄完，羅伯特從來不讓自己錯過贊賞米婭的機會，他揉了揉她的腦袋，“米婭真厲害呀，叔叔都沒有米婭涂的仔細?！?/br>
    盡管知道是哄她，但是米婭仍然很開心。

    莊園墻外似乎有兩個孩子嬉戲，她們的笑聲都能傳到他們的耳邊。

    “是誰殺了知更鳥？”他們似乎對這首歌格外喜歡，在不知道含義的童謠里，用童聲唱著令人驚悚的歌詞內容。

    “是我，麻雀說，用我的弓和箭，我殺了知更鳥?！　彼麄兯坪醭艘痪渚屯硪活^跑走了，隱約的歌聲慢慢變小，“用我的鑿子鏟子，我會來挖墳墓……”

    羅伯特皺著眉，他和在馬戲團圍觀的家長一樣對這種歌有著某種從心底里的抗拒，或者說他對此有些避諱，他捂著米婭的耳朵，嘴里似乎咒罵了一句，又想到米婭聽不懂德語便松開了。

    米婭看著他走到莊園門口看了一下周圍，漢尼拔已經把書簽夾在書里，從涼廊上站了起來把她抱在了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