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
一時倒也沒有再問。至于這牌子,綠油油,晶瑩剔透,分明就是極品美玉,自己還是不要拿的好。 不想下一刻手里先是一涼,繼而有溫潤的感覺傳來,卻是男子直接把玉牌放到了蘊寧手里: “拿著吧,就是個小玩意兒,你祖母也得看了信物,才能信你的話不是?再有,以后還得勞煩你給我夫人診治呢……” 蘊寧無奈,又心知越是富貴人家,越不想欠人情分,罷了,自己收了便是。 稍微歇息片刻,又轉身去了外面,早有一個清秀伶俐的女子在那里候著了。 心知這是要跟著自己學做藥膳的。蘊寧就囑咐她先把藥材洗干凈,又有食材的量各添加多少…… 這女子自己說叫南春,卻是個心靈手巧不過的,竟是蘊寧說了一次,就全部記住了,最后又口齒清晰的給蘊寧說了一遍前后次序和分量,竟是無一處錯漏。 便是蘊寧也止不住嘆為觀止。 很快得了兩碗乳白色澤香氣誘人的藥膳,蘊寧長呼一口氣,終于大功告成了。 和南春一前一后進了房間。婦人雖然依舊昏睡,卻明顯已是呼吸平穩。 蘊寧示意南春一邊瞧著,自己則褪了女子鞋襪,在足心處按幾下,讓南春接著。 一刻鐘后,才讓南春停住手。 可即便蘊寧再三保證,婦人這次用了藥膳后,定不會再吐出來了。 男子和南春依舊有些將信將疑,一直到婦人果然咽下第一口藥膳,卻是并沒有如先前那般再次嗆咳出來,兩人才算是徹底信了蘊寧的話。 一杯藥膳,分成兩次,終是全喂了進去。 南春再也忍不住,眼淚啪嗒啪嗒落下來,竟是身子一矮,就跪在了蘊寧身前,連連磕頭不止: “謝謝小姐,謝謝小姐,救了我家主子……” 床上的婦人似是被南春的動作驚動,微微掀了掀眼皮,又看了眼旁邊緊緊執著自己手的丈夫,無言的嘆了口氣,又疲憊的閉上眼睛。 蘊寧只覺心里輕松多了,看托盤上另一杯藥膳還好端端放著,忙不迭提醒: “這盅藥膳,先生趕緊趁熱用了吧。我也該走了?!?/br> “先生和夫人一直在這里嗎?夫人眼下每兩日都得施針一次,一月之后,可改為十日一次,等滿三個月,就可以改為兩月一次了,只這藥膳不可斷了,卻是每日三餐都要用一盅的?!?/br> 好在藥膳的味兒道很好。 中年男子點了點頭——袁烈一世剛強,不想競有福分得了一個這般心善、溫柔如水的女孩兒。 又讓南春準備了禮物,陪著蘊寧回去。 待得腳步聲漸遠,男子轉過頭來,卻是發覺,床上的婦人,竟是已然醒轉,不覺驚喜至極: “湘兒……” 看著頭發斑白、行動遲緩的男子,兩行眼淚從婦人臉頰邊緩緩淌下: “您這是何苦……讓我去了不更好嗎,皇兒在地下,怕是已然等的急了……” 男子緩步上前,卻是執起婦人的手,用力按在自己心口上: “湘兒啊,別急,別那么急好不好?皇兒走了,要是連你,也不要朕……” 房內靜了一下,良久,有微弱的聲音響起: “你不是,還有這,萬里,江山嗎?比起你的天下,我和皇兒,又,算的了什么?” “是啊?!蹦凶又刂氐目人粤藥茁?,喉嚨里一片腥甜之意,“所以別走,別那么急著走好不好?好歹也得看著我……看著所有對不起皇兒的人受到報應才好啊……” ☆、118 蘊寧和南春一前一后走出小院。 繞過一片塔林, 很快到了琉璃塔附近。 比之先前,人明顯少了很多, 卻依舊有些人在此處流連不去, 甚至還有九個和尚,正端坐在寶塔前, 雙手合十, 吟誦不止。 間或還有情緒激動的議論聲傳來: “啊呀,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是啊, 琉璃寶塔的佛光,已經整整九年未曾重現世間了!” “而且, 我還聽到空中的佛音了呢?!?/br> “可不是!啊呀, 你不知道那會兒, 我真覺得自己也要跟著飛升了呢?!?/br> “真是幸運啊,佛祖保佑,這樣的吉兆, 竟是讓我們給碰上了?!?/br> “你別說啊,來之前我這身子骨還有些不舒坦, 這會兒啊,竟是全好了呢?!?/br> 琉璃塔佛光?蘊寧怔了下,之前和小沙彌進這塔時, 雖是打掃的干凈,卻是一如寺廟中其他建筑,哪有什么光華可言? 不覺站住腳,往塔的方向看去, 卻是什么異象都未曾發現。 又擔心家人等的急了,忙加快腳步往自家安排好的禪院而去。 不想剛拐了個彎,卻是聽得一聲佛號傳來,蘊寧抬頭,可不正是廣善寺大和尚了凡主持? 他的身邊,打頭的正是高氏和袁成陽,旁邊丁芳華身后依次跟著袁家的一眾女孩子。 一眼瞧見蘊寧,丁芳華忙招手: “寧姐兒?!?/br> 緊趕了幾步迎上來,上下打量一番,才長舒一口氣: “不是讓你去寶塔那里尋我們嗎?怎么不見你過去?” 之前寶塔突顯佛光,全家人也是激動的什么似的,當下也趕去了寶塔那里,想要沾些福澤,倒是留了專人等候蘊寧,不想卻是始終沒碰著。把個丁芳華給遺憾的,恨不得能用手掬著些佛光給蘊寧帶回來。 蘊寧神情登時有些古怪。明明自己捧了佛香就是去了寶塔呀,怎么母親倒似是毫不知情的模樣? 還未開口,了凡主持已是雙手合十,神情中同樣難抑激動之意: “女施主果然是大福分之人,既是與我佛有緣,還望女施主能在廣善寺中多盤桓數日,以廣布佛祖恩澤?!?/br> 一番話說得丁芳華愈發糊涂: “大師這是何意?” 廣布佛祖恩澤的不應該是光山寺的和尚們嗎?什么時候輪到女兒這么點兒個孩子出頭了? 高氏卻是想到一點,神情也是一滯,不會是,自己想的那樣吧? “阿彌陀佛?!绷朔灿指哒b一聲佛號,“不瞞諸位,寶塔能重現佛光,正是在女施主在寶塔內燃著了頭香之時?!?/br> “你的意思是說,方才寧姐兒是去了琉璃寶塔?”高氏也是大吃一驚。無他,實在是據說,寶塔乃是廣善寺圣地,自來除了得道高僧,并不許俗世之人擅入…… “女施主并非尋常俗世之人,所謂?;垭p全,今日初見端倪?!绷朔舱f著,又瞧了眼始終垂手侍立一旁的南春,“老衲這就讓人打掃出一間禪房,女施主但有什么喜好,只管派人來說?!?/br> 說完轉身離開。 “寧姐兒,方才——”丁芳華還要再問,卻是被蘊寧身后始終沉默的南春吸引了視線,瞳孔急劇的收縮了一下,抓著蘊寧的手也猛地一緊,一把把人拽到身后,有些僵硬的道,“這位姑娘,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南春可不正等著這么個機會呢?聞言從蘊寧背后繞了出來,上前見禮: “南春見過夫人,之前小姐正是和我家夫人一處,還請夫人莫要見怪……” 竟果然是南春。丁芳華只覺腦子都要糊成一片了——身為袁烈的夫人,逢年過節時,她自是要和其他命婦一般入朝覲見太后、皇后。 這位南春姑娘,可不正是楊皇后身邊的大紅人? 如何竟跟女兒一處,態度還不是一般的恭敬……還說什么他家夫人——明明是當今皇后才對啊。 今上登基后,太后就避居慈寧宮,后宮事務全由皇后一手打理。也就是這幾年,自打太子離世后,皇后身體欠佳,才自閉于深宮之中,不再接見內外命婦朝覲。 當初那般威風的南春姑姑,丁芳華自然記憶猶新。即便皇后這會兒不在眼前,可也不敢絲毫小覷。畢竟,皇上對皇后可不是一般的敬重。 一時只覺惶惑無比,偏是南春既然口口聲聲他家“夫人”,分明并不想暴露身份。 至于高氏,因為年事已高,已經很多年不曾入宮,自然也就不識得南春??伤^人老成精,反而越加覺得丁芳華的神情太過反?!?/br> 什么人家的婢女,能讓堂堂武安侯夫人驚成這樣? 和小兒子對視一眼,直接招呼道: “既是故人,咱們進去說話吧?!?/br> 一行人進了禪院,高氏直接打發走了蘊寧幾個曾孫女,只招呼丁芳華和南春過去。 蘊寧就有些懵懂,心說也不知南春的主子和家里是什么樣的親戚,怎么老祖宗和母親都這般鄭重的模樣? 待得進了禪房,確信左右無人,南春再次跪倒在地: “南春給太夫人、夫人磕頭了……” 丁芳華登時手忙腳亂,忙不迭把人拉起來: “南春姑娘這是作甚?行這般大禮,可不要折殺我了?” 又壓低了聲音同高氏解釋: “南春姑娘是皇后跟前侍候的……” 這話一出,便是高氏也嚇了一跳—— 皇后的人?看孫媳婦的反應,必然是皇后的親信才對。 當下指了指旁邊的椅子: “南春姑娘坐下說……是不是我那孫女兒沖撞了貴人……” 口中說著也有些忐忑,畢竟,寧姐兒可是不知道南春和她背后人的身份。 南春卻是不肯就坐,聽了高氏的話,更是下意識的搖頭: “老夫人莫要錯怪了小姐……不瞞兩位,之前可不是全虧了小姐出手……才令得我家主子轉危為安?南春會和小姐一道回來,也是奉了主子的命,請府上允準小姐在寺中盤桓數月,幫我家主子調理病情……” 南春說的真心實意。從月余前皇后病情惡化,不知已是請了多少名醫,即便皇上直接拋出“誅九族”的威脅,卻是沒一個人敢說能保住皇后一命。更甚者這幾日更是眾口一詞,俱認為,皇后大歸怕是就在這幾日了…… 天可憐見,菩薩送了袁家小姐過來。 高氏和丁芳華登時面面相覷,恍惚間想起初進寺院時,了凡對蘊寧“?;垭p全”的評判,簡直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