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須知那是一般的公侯之家嗎?帝都哪個人不知,武安侯袁烈手握重權,簡在帝心! 要真是動了他的女兒,別說回去享受那些金銀財寶,便是能不能走出帝都都難說。 便是蘊寧,也明顯有些吃驚—— 武安侯府的小姐?這些人在說什么,自己怎么一點兒聽不懂? 至于岸上正在激戰的黑衣人,有幾個卻先是驚愕,然后狂喜不已: “要活的,你帶人先走!” 卻明顯有著匈奴人的口音。 那漁女明顯已是六神無主,好在同樣已是不敢再下殺手,當即倉皇的應了一聲,改推為拉,同時舉起右手,朝著蘊寧脖頸就要砍下。 不意眼前少女突然嘴角微微上翹,笑容當真美麗至極,漁女腳下跟著一踉蹌,本是牢牢抓著蘊寧的手也越來越無力。 身體也跟著慢慢軟倒,心知不妙之下,忙要去摸藏在甲板下的武器,蘊寧如何能令她得逞?忙用力撞了過去,漁女站立不穩之下,“噗通”一聲墜落水中。 水花四濺之下,船也跟著劇烈的晃動起來。虧得四周都是密密匝匝的蓮葉,才不致傾覆。 岸上的侯府暗衛臉色大變—— 小船上只有兩個人,那漁女又瞧著是有功夫的,不用說,被丟下水的肯定就是自家小姐了。 一時眼都紅了。 便是幾個匈奴人也明顯認定落水的定然是蘊寧,暗嘆晦氣之余,也不欲久留—— 本想著既能報仇,又能給周文芳那廝添堵,即便還有些鬧不懂為何認定的六品京官之女會變成武安侯府的小姐,卻也算是意外之喜。 畢竟,武安侯府小姐身邊,平日里護衛如云,根本就不好靠近,今兒個誤打誤撞死在自己等人手里,倒是比殺一個景山之上協助了武安侯的小官之女更解氣。 眼下既是人已然死了,多留無益。 當即便想要脫身。 豈不知幾個護衛卻是兇性大發,竟是不要命似的纏斗不休。 甚至是想要同歸于盡的架勢—— 這幾日早看的明白侯爺對小姐是何等看重,當初袁鐵更是千叮嚀萬囑托,吩咐一定要護小姐萬全,現下人卻在自己等人手里出了意外,如果說方才還想著趕緊脫身,去船上救人,這會兒卻根本已是拿命來搏。 為首的匈奴人明顯已是有些急躁——這里雖是偏僻,怎奈動靜太大了些。 拖得久了,少不得會驚擾到他人。 正想著如何脫身,已是有勁風越來越近。 惶然回頭,卻是兩個少年憑空出現在視線之中。 可不正是陸瑄和袁釗鈺兩個? 極目四望之下,并不見蘊寧的影子,陸瑄只覺整個人都要爆炸了一般,身上的殺意更是毫無遏制的宣泄而出。 武安侯府的暗衛也瞧見了袁釗鈺,一個個越發愧悔難當: “世子,屬下幾人護佑小姐不利……” 袁釗鈺頭“嗡”的一下,整個人都被一股無比熟悉又陌生的錘心刺骨之痛給淹沒,恍恍惚惚中只覺好像無論前世還是今生都會墮入這等剛剛覓得隨即便會失去嫡親meimei的魔咒之中…… 陸瑄薄唇微抿,墨眸中漫卷的全是無邊的殺氣,輕飄飄一劍砍出,距離最近的一個匈奴人登時發出一聲慘叫,卻是整個人被攔腰斬成兩截。 再沒想到瞧著斯文俊美的少年竟是這般兇殘,余下的匈奴人登時嚇破了膽。 急于脫身之下,一時破綻百出,再有同樣急了眼的袁釗鈺的加入,匈奴人登時節節敗退。 不過幾個回合,就一舉成擒! “寧姐兒呢?”袁釗鈺紅著眼睛道。 幾名暗衛也是血跡淋漓,卻是顧不得身上的傷,飛身就往湖中一躍而下。 看他們這般,袁釗鈺如何還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一個踉蹌,就坐倒地上。 難不成,又來晚了嗎?卻又茫然,為什么,自己要說“又”呢…… 陸瑄卻是抿緊薄唇,跟著暗衛縱身而下。 甫入水面的那一刻,心里卻是一動,一個猛子扎下去,游魚似的朝著荷葉深處而去。 他的速度極快,又是全力施為,不過瞬息,便到了之前感知到有微弱呼吸聲的地方。 不意撥開荷葉的一瞬間,卻和一張正攥著拳頭準備扔什么的美麗容顏對了個正著。 “陸瑄?”聲音驚喜至極。忙把手里的麻醉藥扔掉,竟是不自覺撲過去,一下抱住陸瑄的頭—— 重生回來,第一次距離死亡這么緊。若非養成了不管到那里,都要帶些防身之物的習慣,蘊寧簡直不敢想會發生什么…… 以陸瑄的身手,想要甩開當是輕而易舉,卻在聽到蘊寧聲音的第一時間僵在了那里,直到頭被抱住,才傻傻的意識到,眼前這個突然變了一張自己不認識的臉的女孩兒,就是蘊寧! 呆在岸上的袁釗鈺抹了把臉,入手一片粘膩——雖然是只旱鴨子,可等待委實太過焦心,竟是也要往水中去。 “鈺兒,你要做什么?”一聲呼喝忽然在身后響起。 袁釗鈺回頭,眼睛都紅了——來的不是旁人,可不正是母親、武安侯夫人丁芳華? 之前接到身邊大丫鬟急稟,說是袁釗鈺不知為何調走了所有護衛,還吩咐封鎖周家所有進出門戶。 丁芳華登時心驚rou跳—— 這里可是周家。袁家雖顯貴,周家老爺可也不差,堂堂工部尚書,又豈是外人能夠隨便拿捏的? 丟了這么大的人,周家不鬧翻天才怪。 慌忙一邊讓人趕緊去稟告袁烈,以防意外之下會有什么不測發生,一邊悄悄問清楚了袁釗鈺去的方向,想著能悄無聲息的把事情解決了更好。 不想剛一拐過來,入目就瞧見幾個躺在地上不知生死的黑衣人和滿地血跡,更甚者長子失心瘋了一般,竟要往水里跳。心驚rou跳之下,再顧不得侯夫人的威儀,竟是一撩裙子,跌跌撞撞的就跑了過來,待至近前,更是死死攥住袁釗鈺的手: “鈺哥兒,你要做什么?想要嚇死娘親不成?!?/br> 袁釗鈺卻是“噗通”一聲跪倒,眼淚再也止不住——本想著待證據確鑿之后,就把蘊寧才是侯府小姐的事告訴娘親,再不料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這會兒卻要如何張口,才能讓母親明白,她剛生下就被人抱走的女兒可能已經葬身在這冰冷的湖水之下? 丁芳華一下手足冰冷。長子本就生性穩重,這都多少年沒見兒子流過淚了? 這得是發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才會讓兒子哭成這樣? 剛要發問,不意一個侍衛忽然從水里冒出頭來,指著遠處,神情激動: “夫人,世子,小姐,小姐還活著……” “小姐?”丁芳華登時渾身發軟,“珠姐兒,珠姐兒怎么了?” 明明前幾日上,珠姐兒陪了祖母去山上禮佛,如何會在這里? 不想身后丫鬟忽然發出一陣驚呼。便是袁釗鈺也一下從地上站了起來,瞧著正從遠處劃來的那條小船,神情激動: “meimei,meimei!meimei好好的,沒有事……” 丁芳華順著袁釗鈺的視線望過去,一時目瞪口呆—— 卻是荷葉深處,正有一艘小船穿葉而出,小船上一個身著青衣的俊美少年一手撐船,另一只臂彎里還攬著個瞧著纖細柔弱的少女。 少女身姿若柳,不知受了傷還是怎的,竟是一副站立不穩的模樣。 許是聽到了岸上的動靜,下意識回過頭來,丁芳華也好,她身邊的丫鬟也罷,卻是齊齊張大了嘴巴—— 少女鳳眼斜挑,容貌大氣明麗,較之滿池妍妍荷花,更多了幾分高華之氣。 可問題是,這少女為何長得同侯爺(夫人)這般相像? ☆、74 “她, 她是……”丁芳華整個人都開始哆嗦,丫鬟忙上前扶住。 袁釗鈺卻是狠狠的在臉上抹了一把, 罕見的不住合掌祝禱: “蒼天庇佑, meimei無事,meimei無事, 真是, 太好了……” “什么,meimei——”丁芳華腦海里隱現一個模模糊糊的想法, 卻又說不清是什么,不自覺抓住袁釗鈺的胳膊, 顫抖著嗓子道, “她到底, 到底,是誰……” “娘親,您還看不出來嗎, 她長得像誰……”到了這會兒了,事情自然和原來設想的不一樣了。父親的意思, 本來是要收集齊證據,讓蘊寧風風光光的出現在侯府眾人面前,光明正大的拿回屬于她的侯府嫡小姐的身份。 袁釗鈺這會兒卻完全顧不得了——若然寧姐兒出個什么意外, 母親知道了,還不得痛死?還好,一切還來得及。 “娘親,她才是明珠, 她才是我們的明珠啊……” “明珠,明珠?”丁芳華聲音極輕,似是怕嚇著了誰,眼里熱淚卻是如何也控制不住滾滾而下,“她是明珠,那明珠,明珠是誰啊……” 看母親抖得如同秋天的落葉,一副隨時都會撐不住的模樣,袁釗鈺心頭也是苦澀至極,卻依舊一字一句道: “娘親這會兒還瞧不出來嗎……她是,容貌恢復了的明珠啊……明珠是,程氏蘊寧,程氏蘊寧,才是,袁家明珠……” 盡管袁釗鈺說的有些顛三倒四,丁芳華卻依舊聽明白了話里的意思—— 船上少女,是寧姐兒……寧姐兒的臉毀了,現在又好了,就變成了珠姐兒…… 這些話顛來倒去的在腦海里轉,到最后終于組成再明確不過的一句話——自己的女兒甫一出生,就被人抱了去,一手撫養長大的,愛的如珠如寶的所謂明珠,卻根本就是,那個抱走了自己女兒的人的孩子…… 喉頭頓時一甜,竟是吐了一口血出來。 “娘親——”袁釗鈺登時慌了手腳,心知自己方才把話說的太急。 怕是娘親受刺激過大…… 岸上的混亂情形,陸瑄卻是根本沒有在意,這會兒眼里除了身邊的少女,再也看不見旁人—— 如果說陸瑄之前還有些懵懂,不大明白為何那般喜歡和蘊寧待在一起,即便是不說話,就那么一個插秧一個培土,也從來不會厭倦…… 在知道蘊寧身遇險境的第一時間,陸瑄有生以來,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絕望恐懼!也終于徹底洞悉了自己的心意—— 若然這個世界上真是沒有了程蘊寧,那自己來世上走這一遭還有什么意義? 蘊寧被瞧得有些不大自在——陸瑄這是被自己容貌變化太大給嚇著了? 忙推了推陸瑄的胳膊: “我自己站得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