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當下避開陸管家的視線,理了理思路才正色道: “陸管家費心了。人我就先帶走了,請轉告陸閣老,這份恩情,袁家記下了,改日必登門致謝?!?/br> 聽袁釗鈺這般說,管家不免有些失望——看來短時間內,是打探不出那神秘女子的消息了。 還是趕緊回去,把少爺要回家的喜訊報上去吧。 袁釗鈺心里有事,回程速度竟是比去時還要快。剛拐進禪院,迎面就撞見火燒火燎往外疾奔的袁釗霖,瞧見袁釗鈺,袁釗霖不過停了下: “我去幫珠姐兒尋個大夫來?!?/br> 便一溜煙的跑了。 袁釗鈺好容易平靜下來的一顆心瞬間又提了上去。難不成珠姐兒受了傷? 本準備先去見祖母,把兩個突厥人的事和她商量一番。這會兒卻是顧不得了。 忙不迭問清袁明珠住的地方,急匆匆的趕了過去。 來至禪房外,輕輕叩了下門扉,門幾乎是應聲而開。房間里除了祖母聶老夫人不在,母親和曾祖母并袁釗睿卻是全圍在珠姐兒身邊,個個神情焦灼。 聽到腳步聲,里面的人也齊齊回頭。慘白著一張小臉歪倒在丁芳華懷里的袁明珠也跟著抬眸,待得瞧見站在門旁的長兄,淚水再次紛紛而落: “大哥……” 既是嫡長子又是世子,袁釗鈺從小便比其他同齡人穩重的多,這會兒瞧見幼妹孱弱的模樣,也不禁內心酸痛??熳邘撞?,來至床前: “珠姐兒莫怕,大哥在呢?!?/br> 焦灼的眼神隨即轉向母親丁芳華。 意識到兒子的意思,丁芳華忙搖頭: “珠姐兒倒是沒受什么傷,只是有些被嚇著了……” 從接到人,珠姐兒就一直哭,問她竟是什么都說不出來。明顯被嚇得失了魂。 好在回房后丁芳華又細細檢查一遍,女兒確然沒受傷,便是衣服也俱皆完整 “沒事兒就好?!奔热辉髦闆]說,袁釗鈺也不愿驚擾了母親和曾祖母,便也就沒提突厥人的事,只站起身形,“曾祖母和母親先在這兒陪著珠姐兒,我去韻丫頭那里瞧瞧……” “大哥先不要走?!痹髦檠劬s是閃了閃,“大哥是不是,去過,那里了?” 提到那個地方,袁明珠神情分明更加惶恐。直到這會兒,腦海里還是不住閃現著那兩個兇狠的突厥人的面孔。 要是抓不到那兩人,袁明珠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會噩夢連連了。 珠姐兒還是太小了。竟是被嚇成這般??刹灰粝率裁搓幱安藕?。這般想著,袁釗鈺語氣更加溫和: “珠姐兒不怕。壞人已經被抓到了。珠姐兒還記得陸家哥哥嗎?” “陸家哥哥?”袁明珠的淚水奇異的止住了,甚至一直窩在丁芳華懷里的身子也跟著直起來,顫聲道,“大哥說的是,陸瑄,陸大哥嗎?” 語氣和眼神都滿滿的全是期待和驚喜。 ☆、真相 “不錯。就是陸瑄大哥?!痹撯朁c了點頭,看袁明珠精神明顯好多了,一直提著的心也跟著稍稍放了下來,“壞人已然盡數成擒,珠姐兒不用怕了,這會兒就好好睡一覺?!?/br> “大哥的意思是,我們離開了之后,陸大哥就到了?”袁明珠依舊是不敢置信的模樣,甚至不自覺理了理有些散亂的鬢發,“陸大哥這會兒在哪里,可是同大哥一起回來了?既蒙陸大哥施以援手,怎么也不好失禮,無論如何得當面拜謝才好?!?/br> 口中說著,就要起身—— 和二哥的朋友大多是魯莽的熱血少年不同,大哥結交的人卻大多是家中嫡長,性情當真是一個比一個悶得慌。 而陸瑄卻是其中的一個異數。 到現在袁明珠都記得,蒙蒙煙雨中,那個腳踩木屐、沾著一身濕漉漉的水汽,漫步在繽紛桃花雨中的灑脫少年,飄逸的身形,清冷俊美的側臉…… 一別經年,陸大哥這會兒定然更出色了吧? 這般想著,竟是恨不得馬上就見到人才好。之前的惶惑恐懼竟是消融了大半。 卻被袁釗鈺止?。?/br> “都這會兒了,陸大哥早走了。再說答謝的事情哪里需要珠姐兒出面,你只需要小心將養身體,其他的事交給大哥就好?!?/br> 一番話說得袁家老祖宗高氏也頻頻點頭——自己這曾孫果然是個好的,往這兒一站,一家子人都找到了主心骨,沒瞧見明珠剛才還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這么快就轉好了! 憐愛的拍了下袁明珠的手: “你身子骨從小就弱,被這么一嚇,怎么也得好好養著才行。聽曾祖母的,這事兒珠姐兒就不用管了,本來就該當是他們男人的責任?!?/br> “怎么就會,走了呢?”袁明珠就有些失神,竟連袁釗鈺走出去都沒注意道。 略略猶豫了下,袁釗鈺終是決定先去見祖母聶夫人。 剛走到聶夫人住的禪房外,便聽見聶清韻的聲音從里面傳出來: “姑祖母,孫嬤嬤行事委實不妥。怎么能那般對待那位姑娘呢?不是那位姑娘出手相助,可是真要出大事……” “韻丫頭的意思是,你們能順利脫逃,全賴了那丫頭的福?”聶夫人明顯有些不甚相信—— 那可是以兇狠聞名天下的突厥人。難不成那女子是紅拂之類的人物不成? 且先后兩次遇見那女子,之后更發生了這等事,委實有些太巧。自古人心險惡,韻姐兒還是太過單純了些。 不過是想著侄孫女剛剛歷劫歸來,倒也不好太過盤根究底,當下只敷衍道,“好了,姑祖母知道了,那位姑娘就是個奇人,不獨能事先洞悉突厥人的陰謀,關鍵時刻還從天而降,領著你們逃了出來……” “是真的?!甭牫雎櫡蛉说牟灰詾槿?,聶清韻頓時頭疼不已,卻偏又無可奈何,“姑祖母不知,我們真的是得了那姑娘的警示,甚至后來那突厥人的刀沒有扔到我們身上,十有八、九也和她有關呢?!?/br> 明明那些突厥人的模樣,是拼死都要把自己等人,尤其是珠姐兒留下來的,怎么會出現突然就失了準頭這樣的蠢事? 看聶夫人依舊不以為然,聶清韻真的發了急:“姑祖母,你要信我,不能任由孫嬤嬤這么看犯人似的把人管著……” 話音未落,房門應聲而開,袁釗鈺疾步而入: “孫嬤嬤把誰當犯人了?難不成和你們一起回來的還有其他人不成?” 怎么覺得,有些不妙呢? “大表兄——”聶清韻眼睛一亮。若說這會兒有什么人能讓姑祖母改變主意的,怕也就只有大表兄了。 別看袁釗鈺年紀小,可他素來沉穩,又善謀劃,便是侯爺遇事也會咨詢一二。 “大表兄,我說的都是真的,我和珠姐兒能夠安然無恙,全是托了那位姑娘的?!?/br> 袁釗鈺顧不上回答,忙從懷里摸出那根斷成兩截的項鏈,還有散落的珠子: “這鏈子,可是韻姐兒的?” 聶清韻掃了一眼,隨即搖頭: “不是我的。大表哥哪里得來的?” 聶夫人已是接在手里,略看了一眼就想撂開手: “這鏈子成色并不好,如何會是韻姐兒的?” 袁釗鈺慌忙探手接住——老大可是說,務必要原物璧還的!瞧著聶清韻,神情焦灼: “韻姐兒,你方才說的那位姑娘這會兒在哪兒?” 說道一半卻又轉頭對聶夫人道: “祖母,快讓人請過來……啊,不,還是我和韻姐兒親自去一趟吧?!?/br> 到了這會兒,已是認定,原來陸瑄口中讓袁家償報大恩的人,根本不是自己認定的韻姐兒,而是另有其人。 又聯想到陸府管家的鄭重,再有陸瑄平日里清冷的性子,由不得心一下提了起來—— 這突然冒出來的女子,說不好和陸府有瓜葛?;蛘吒揪褪?,陸瑄看重的人。 不然就沒辦法解釋陸府管家鄭重而古怪的態度,和特特轉達自己的陸瑄的話。 這么一想,登時更坐不住了。 “莫急?!笨撮L孫的模樣,明顯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聶夫人只覺一頭霧水,“到底什么事,怎么把你急成了這樣?” 鈺哥兒可不是那等毛躁性子,平日里鮮少瞧見他這般忙亂。 袁釗鈺無奈,只得站住腳,把方才和陸府管家去山上帶回兩個突厥人的事簡略說了,“倒是沒有見著陸大哥……可陸大哥卻特特讓管家傳了話來……” 又舉起手中項鏈: “方才韻姐兒不是說,那突厥人往外擲刀的時候,差點兒滑到嗎?十成十是踩在了這珍珠上……” 聶夫人再次接過項鏈,待得瞧見那整齊斷裂的接頭,也是大吃一驚: “你說的竟是真的!我平日里只說,也就咱們府里的女孩,外柔內剛,有巾幗不讓須眉的英氣,再沒想到,卻是天外有天,還有這等智勇雙全的奇女子!” 這般說著,登時覺得之前孫嬤嬤所為大為不妥—— 既是事先弄斷項鏈,說明那姑娘已之前經察覺到危險,這般情形下,依舊站了出來,委實殊為可貴。 相反,倒是自家所為太小家子氣了些。 想著招手叫來一個下人,低聲囑咐了幾句,便率先起身: “咱們一起過去瞧瞧?!?/br> “祖母就不必去了?!痹撯暶Φ馈?/br> 老夫人身份尊貴,堂堂武安侯府的當家夫人,等閑如何能勞動她老人家出面? “祖母還不糊涂?!甭櫡蛉藫u頭,“那姑娘,我是一定要見見的?!?/br> 若然真是如孫子所言,對方冒著性命危險,挺身而出,這般巾幗不讓須眉的奇女子,自然值得自己另眼相看;或者相反,是個別有居心的,既是牽扯到陸家,可也要好好掌掌眼才是。 聶清韻在前,袁釗鈺扶著聶夫人在后,一行人匆匆往外而去。迎面正好碰見孫嬤嬤。 瞧見老夫人和袁釗鈺并聶清韻三人竟然親自來了,孫嬤嬤明顯嚇了一跳,忙惴惴不安的上前施禮。 “孫嬤嬤,那位meimei呢?你沒把她如何吧?”聶清韻強忍住內心的焦灼。 “事情未查明之前,誰給你的膽子,唐突客人?”袁釗鈺蹙眉怒道。 父親每日里告誡自己,行軍打仗也好,為官做人也罷,小心總是無大差的。切不可以為高人一等便為所欲為,須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恃強凌弱,不獨欺侮了旁人,也是輕賤了自己。 倒不想主子這般如履薄冰,下人卻是如此輕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