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主仆幾人慢悠悠地走到蘅園,才踏進園子,秦婠就見沈浩初陪著兩個年近四旬的男人站在園子里,旁邊的仆婦都在廊下圍觀著。 三個男人背朝園門站著,不知她進來。其中一個男人正抬著臂,指著蘅園的主屋比比畫畫,沈浩初一邊聽著一邊點頭。 “怎么回事?”秦婠唬了一跳,心道這沈浩初做得太過,怎將外男帶進這里來? “夫人?!毕s枝見狀忙跑過來。 “侯爺這是在做什么?”秦婠帶著丫鬟避到廊下,開口問道。 蟬枝“嘻嘻”一笑,道:“早上夫人前腳剛出去,侯爺后腳就去豐桂園,向老太太討了示下,要在咱們園里給您建個抱廈?!?/br> “什么?”秦婠沒反應過來。 “侯爺說了,夫人遲早要掌家理事,老是往敘海閣那里去未免麻煩,冬天冷夏天熱的,不如在蘅園加建個抱廈,以后讓那些管事婆子媳婦到這里來議事回話豈不方便。老太太允了,侯爺這不馬上就請了工匠過來起圖?!闭f著,蟬枝笑彎了眼,她覺得自己跟對了主子。 “……”秦婠忽然失語。 這一世的沈浩初,似乎讓人無力抗拒。 半晌,她方道:“奉嫂的羊rou鍋燉好沒有?” “早就好了,只等夫人回來?!?/br> “走吧,咱們回屋?!?/br> 作者有話要說: 小老虎發威…… 唔,開這個坑時說的要雙開的電競文,臣妾辦不到了……年后再說,誰來幫我加點預收啊啊,話說想看電競還是想看幻言?好幾個坑排排坐,選擇障礙。 第45章 初吻 談妥建抱廈的事,工匠離開蘅園自去起圖,沈浩初搓搓雙手進屋,看到奉嫂已將羊rou鍋擺上桌。陶土爐里煨著炭火,上頭架著陶鍋,扣著刻了鯉魚的蓋,氣泡自蓋沿咕嘟冒起,香氣滿室彌漫,壓去滿室熏香。京里羊rou總是做得腥膻,沈浩初原不喜歡,前日奉嫂做這鍋羊rou,口味重、香,rou爛皮彈,倒極對他胃口。 鍋下另又放著三碟涼菜,香油拌三絲、醋泡藕尖與糟魚,瞧著就饞人。 小丫頭別的東西不上心,唯獨在吃上面,真是花了十二分心思。 沈浩初看了眼時辰,朝蟬枝道:“你去看看夫人怎還沒回來?” 就算事情多,也不該到這時辰都未歸,別是被人刁難困住。 蟬枝捂唇竊笑,正待回話,里頭簾子一動,清脆的聲音傳來:“我在這里?!鄙蚝瞥跹暥?,瞧見秦婠從彩雀上梅枝的簾子下走出。她身上繁瑣的簪環已去,只剩發間壓的柄插梳,早上裹成球的衣裳也換成家常穿的桃粉紗面銀鼠襖,雖簡單,卻干凈俏麗。 “你幾時回來的?我怎么沒看到?”沈浩初奇道,他一直在院里,卻沒見到她進來。 秦婠仰起下巴,促狹道:“侯爺眼里沒有我,哪能瞧見?” 沈浩初唇一抿,走到她身邊,二話沒說,伸手往她腰間就捏。秦婠“啊”了聲兔子般跳起,往羅漢榻逃去,奈何沈浩初腿長,兩步就追到榻前,口中只道:“讓你別再說這種話,都拋到腦后了?”手卻不停,指尖戳著她的腰,也不需要用力,秦婠就癢得受不了,鞋也沒脫就跳上羅漢榻,蜷縮到角落里,抱著迎枕可憐巴巴看他。 “我不說了……不說了……”她喘著氣,頭發絲兒落下來,掛在額旁飄搖。 沈浩初見好就收,伸手:“起來吃飯?!?/br> 秦婠看著伸到眼前的手,假惺惺地去握,可還沒等沈浩初摸到她的爪子,她手修爾收起,張口就咬。沈浩初忙把手縮回,她已像猴兒般竄下羅漢榻,嚷著:“我餓了?!?/br> 秋璃忙上前掀鍋布菜,秦婠在桌旁坐定,這才發現秋璃正捂唇憋著笑,再看屋里其她丫鬟也都竊笑不已,她臉頰愈發紅潤,揮手道:“下去下去,都下去,不用你們服侍了?!?/br> “那夫人是要我服侍?” 丫鬟盡數退出后,沈浩初才開口。 “我哪兒敢煩勞侯爺?”秦婠說著話,手已拾起鑲銀的烏木箸,在鍋里撈起rou來。那羊rou鍋打開后,濃香更厚,上面滿滿一層羊rou,底下堆的是萵筍、細粉、木耳等物,秦婠夾起兩塊rou,又往碗里挑面,竟一點都不招呼沈浩初。 沈浩初卻慢條斯理從桌底下拎出一物,砰地擱上桌,問她:“要嗎?” 秦婠見到泥封的酒壇,覺得極眼熟,不由道:“這是……”問完,不等他回答,便嚷起,“北安叔叔的酒?” 沈浩初拍碎風干的泥塊,將壇口紅布拆掉,聞言勾唇點頭,也不言語,自取兩只酒盅斟滿,推了一只到她眼前:“服侍你的,嘗嘗?!?/br> 秦婠看看他,又看看酒,把筷丟開,雙手拈起酒盅,仰頭飲了半杯——果然是記憶里的味道。 “你從哪里弄來的?”她既驚且喜,滿目生輝。 “大理寺柿子樹下挖的?!鄙蚝瞥醯?。 “你偷北安叔叔的酒?”她一邊說,一邊把剩余半盅飲下,又讓他倒。 “怎么?你要報官抓我?”沈浩初自飲一盅,逗她。 秦婠卻是“嘻嘻”笑開:“我早就想去挖酒了?!?/br> “少喝些,這酒勁兒大?!鄙蚝瞥趺佳劢匀?,他都不知道自己的酒早就被這饞丫頭給盯上了。 酒味清冽順口,他總算也能喝個痛快。 ———— 推杯過盞一番,秦婠已經搬凳挨著沈浩初坐下,興致越發高昂。 自打嫁進沈家來,她還從沒像今天這般高興過。 “沈浩初,謝謝你?!迸e著杯,她直呼其名,“干了這杯,我和你的恩怨從此一筆勾銷?!?/br> “我們有恩怨?”沈浩初與她輕輕碰杯,明知故問。 “嘿?!鼻貖樞陕?,未提前世之事,“喝酒,喝了就是朋友。你在侯府替我撐腰,我幫你查案,合作愉快?!?/br> 他略挑起眉——只是朋友? 好吧,才四個月,能將她五年的怨氣消彌,已是不易了。 心情大好,他將酒一飲而盡,道:“給你在蘅園建個抱廈,你想要什么樣式的?” “都好,你定就是?!鼻貖@不在意,卻道,“不過既然建了不妨建大些,除了奏事廳外,再隔個采光好點的書房吧。你如今不愛往瓊海閣去,可次間光線不好,又小,你老在里頭看書也傷神,一時要見個客什么的也不方便,不如就在咱們外頭建個書房,方便你行事?!?/br> 沈浩初想了想,她在外邊聽丫鬟婆子稟事,他在里面看書理事,倒是好得很。 “就依你?!彼鞈?。 她又扯扯他的衣袖,悄悄道:“你知道嗎?這幾日我已經打聽到園里哪些人和沈興關系密切,我都記下來了?!?/br> 巡園不是白巡的,與丫鬟婆子嘮嗑也不是白嘮,就這段時間,她已經挖出幾樁沈興的陰私隱秘來,雖無實證,卻是日后他們重要查證的方向。 “你這幾日都在忙這些?”沈浩初蹙眉,從她聲音里聽出一絲醉意。 “當然。你在外頭與何寄哥哥一起查王新的案子,我又出不去,只能在后宅打聽?!鼻貖紒硐肴?,王新和陳三的死她是插不了手,只有那天在疊石山里撞見的jian/情,她還有辦法打聽打聽。 “注意安全,切莫魯莽?!鄙蚝瞥跄抗馕⒊?,不是不讓她查,只怕她遇險罷了。 “知道了?!鼻貖€是笑瞇瞇的,像饜足的貓湊到他面前,又換了話題,“沈浩初,你怎么生得這么好看?” “……”他差點沒能跟上她急轉彎般的思路,待側頭看到已靠上自己肩頭的小臉,頓時了然——她醉了。 “你醉了?!彼麚屜滤掷锞浦?,要扶她起來。 秦婠掙開他的手,喃喃道:“沒醉。我明明那么討厭你,怎么現在恨不起來了?都是因為你生得太好,我要……把你漂亮的臉撕掉!” 說話間她伸手掐他的臉,沈浩初忙要躲開,豈料她不懷好意地笑出聲來,雙臂卻勾住他的脖子,“叭唧”一口親在他右臉上。 沈浩初石化。 “騙你的。這么漂亮的臉,我哪舍得撕?!鼻貖蛑煤詠y語,聲音漸微,一頭栽在他懷里,舒坦地閉上眼。 沈浩初看著窩在懷里玉面含/春的人,哭笑不得地將人撈起。 ———— 步履沉緩地將人抱進寢間,沈浩初第二次將秦婠送上床榻。 屋外光線正明,可隔著蒙了天青紗的窗子,那光線暗了六成,將屋子照得朦朧,各處都染上慵懶氣息。拔步床里還要再暗一些,兩邊的帷幔將落未落,勾勒著這屋子的曼妙風情,一如屋子的主人。 “好了,乖乖躺好?!鄙蚝瞥醢讶似椒糯采?,可脖子卻還被她勾著,他脫不得身,只好又反手拉她手臂。 秦婠咕噥兩句,也聽不出在說什么,手卻突然用力,把毫無防備的男人扯到床上。 沈浩初的頭歪在她臉側,脖子還被她圈著,他著魔似地看她。小丫頭發髻已松,亂絲鋪枕,掩著滿面嬌春,鼻息長長細細,睫毛便隨之緩慢起伏,唇微啟,隱約可見雪白貝齒,媚惑到了極致。 他情不自禁伸出手指,以指腹輕觸她的唇瓣,被酒催得更加鮮艷的唇瓣,像三春桃紅,輕輕一碰就顫巍巍的,落到他心坎里,便化作火,灼得人燥熱難當。 這樣的觸碰緩和不了他的魔意,他喉頭上下滾了滾,湊近她的唇,小心且溫柔地貼上。四唇相交的那一瞬間,“卓北安”嘗到三十多年生命里從未嘗過的甜蜜,足以驅散漫長歲月所給予的種種痛苦寂寞。 “侯爺,您要的熱水來了,醒酒湯我也叫奉嫂備下……啊……”秋璃提著銅壺冒冒失失地進來,看到帳中交纏的人,又驚又窘地別開身。 沈浩初被她的聲音驚醒,理智回籠,很快會起。 再怎么情動,也不該趁人之危。 他抹了抹,聽到秋璃發顫的聲音:“侯爺,我先出去了?!?/br> “別走?!彼戳搜垡驗殡p手落空而翻身抱住絲被的秦婠,握了握拳,“你留下照顧她,炭盆記得攏上,別冷著她。我出去了?!?/br> 語畢,他起身朝外,頭也不回地走了。 秋璃怔怔地看著人出去,回過神時又抽了自己一嘴巴。 上回她就壞過一次好事,怎么還沒學乖,老在這種關鍵時候打斷他們。 雖然侯爺對夫人寵愛有加,可兩人還是沒有圓房啊,沒有圓房就不是真夫妻,她替夫人著急哪。 ———— 是夜,更過三響,芷園燭火依舊。 在外邊赴了一日的宴,回來還照樣得聽各處管事回話,邱清露將大大小小事務處置完畢,夜色已沉。 卸了妝,她倦懶坐在妝奩前,將耳珰逐一拆下,身后的丫鬟夢芝小心翼翼地替她拆髻。 園里寂靜,兩個孩子早就與乳娘睡下,沈浩文歇在書房已有三日,邱清露身邊沒有能說話的人,除了丫鬟夢芝。 “奶奶,您莫心煩,雖然結果出人意料,但到底還是如您所愿,讓那邊與二太太鬧去,您不正好趁此機會脫個身?”夢芝見她眉色不展,便勸道。 “你知道什么?”邱清露苦笑,“我是脫不得身,不過借機緩緩我與婆母間的嫌隙,但早上的動靜也鬧得太大了,竟連那隱晦之事都被秦婠揭破,大房這是鐵了心要一爭長短。我算計了她一把,她又將了我一軍,到底是她略勝一籌??床怀鏊昙o輕輕,行事竟有這等手段?!?/br> “將了您一軍?”夢芝聽不明白。 “她揭破常興家的丑事,自己卻不回稟老太太,反將人綁了送來我這里,這不是讓我難為?我若不秉公裁奪,這事傳到老太太耳朵里,那便我的罪過;若我處置了常興家的,那便是與婆母為敵。你說,我要怎么做?” 邱清露把翡翠耳珰扔到漆盒里,看著銅鏡中朦朧的人影,不知怎地,她竟覺得自己老了許多。 別人眼中她與沈浩文恩愛有加,卻不知二人夫妻已久,那新鮮感早就過了,沈浩文雖然敬重她,卻沒多少男歡女愛的感情。她婆母宋氏因她是老太太的人,總隔心防著,她要兩頭討好,日子難過得很。近日宋氏又想把自己娘家的侄女,沈浩文的表妹送到沈浩文屋里做個良妾,她正心煩著,本想轉移宋氏的注意力,不料倒被那秦婠算計了一把。 “奶奶是老太太的侄孫女,有老太太護著,奶奶還怕什么?”夢芝不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