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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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有機會去劍經閣,那里有歷代杰出弟子畫像,第三排正數第七個就是洛荔,你看了一定會嚇一跳?!?/br> 陳芷對著阿恬翻過身,還惡劣的眨了眨眼睛。 “只不過,她奪人心魄的美貌隨著劍骨一起消失了,這其中,恐怕她每月必吃的丹藥也功不可沒,三百年過去了,大家已經記不得她曾經的奪目,留下印象的只有北海劍宗的女瘋子吧?” 劍經閣。 又是劍經閣。 阿恬覺得自己真的應該找個時間去里面看看了。 默默講“申請進入劍經閣”提上日程,她舔了舔唇,“我不明白,你為什么要把這個秘密告訴我?!?/br> “是——啊——為什么呢?”陳芷露出了一個很難跟友善掛鉤的笑容,“大概是因為……我不懷好意吧?!?/br> 阿恬明白了,陳芷會把消息說出來,是因為這些秘密極度危險,知情并非好事,她自認無法讓其他人信服,可又不甘心把這一切爛在肚子里,所以她選擇了自己。 對于陳芷而言,白恬是洛荔的徒弟,又與她毫無交情,由此,她選擇對她傾訴最危險的秘密。 陳芷一直避免對魏舍人指名道姓,是因為指控四大仙宗之首的方仙道宗主是洛荔幫兇本身就是極度嚴重的大事,她手上并沒有過硬的證據。況且這事說白了也指控不了什么,對方大可以解釋自己與洛荔關系好,不忍看她痛苦沉淪,或者洛荔花了大價錢買藥,他們只是公平交易。 能去方仙道求藥的修士大都有頭有臉,總有幾個人的原因難以啟齒,魏舍人保護洛荔的秘密,在某種意義上反而是遵從道義。 阿恬或許不夠了解修仙界,可她并非不懂人情世故。 陳芷是想讓她做出選擇。 是冒著風險去段煊那里吐露秘密?還是當個膽小鬼把一切都爛在心底發酵? 可她不知道,對于阿恬而言,這根本不是一道選擇題: 方仙道要聯合太玄門進行天機推演,如果魏舍人有問題,那這次推演絕不能進行下去! “哈哈哈……哈哈……” 已經逐漸被酒精麻痹的陳芷在屋頂上又哭又笑,顯然懷揣著秘密的這些年并不好過。 阿恬打開了懷里酒壇的封口,小心翼翼的對著嘴飲了一小口。辛辣的液體順著喉嚨滑進了身體,像是吞咽了一團火,讓她忍不住想要咳嗽。 這酒真的是太烈了。 又辣又苦,酸澀驚人。 少女把酒壇放到了陳芷枕邊,她站在院舍的最高層,望了望頭頂的月亮,深吸一口氣,直接對著地面跳了下去。 夜風在耳畔呼嘯,阿恬迅速的向下墜去,動作熟練的在空中微微調整著角度,喝下去的酒液讓她身體發熱。 輕盈的落在地上,她先是確定了一下大殿的方向,心里有些躊躇,不確定大半夜是否還能找到段煊,除去段煊之外,郭槐和譚天命也是不錯的選擇,起碼郭師叔一定會待在院舍附近。 這么想著,她向前走了幾步,然后就看到了遠處有個人也正不緊不慢的向自己靠攏。 她定睛一看,來人竟然是本該待在石室里的白心離。 夜風獵獵,他一身月白色長衫,芝蘭玉樹,一如初見。 “抱歉,你和陳芷師姐的談話我都聽到了?!鼻嗄曜叩剿媲?,輕聲說道。 阿恬瞬間了然,就算不常住,那里到底還是白心離的住所,肯定不會真的大門敞開放著不管。 白心離的耳根微微泛紅,顯然自己也沒有料到留下的防御會讓他偷聽到別人的談話,不過很快,他就面色嚴肅了起來。 “這件事,我去說?!?/br> 第95章 “這件事, 我來說?!?/br> 白心離如此告訴阿恬,這句話換個說法,其實完全可以變成“這件事, 我來扛”。 陳芷把此時透露給阿恬本來就是存了個心眼, 魏舍人暗中幫助洛荔這件事其實存有各種疑點,況且以魏舍人在修仙界的地位, 在單憑嘴說的情況下,比起他被揭穿真面目這種過于天真的想法, 阿恬被扣上妖言惑眾的帽子才更貼近于現實。 就像陳芷大大方方所說的那樣, 她對阿恬不懷好意。 然而, 阿恬不能不說。 眼下方仙道正在聯合太玄門大張旗鼓的進行第二次天機推演,若是領頭的魏舍人心懷不軌,其后果簡直難以想象, 因此,哪怕明知道自己或許會擔上天大的罪責,阿恬也不能袖手旁觀。 可這時候,白心離告訴她, 這件事由他來說。 白心離跟她不一樣,白恬只是無名小卒,放到修仙界根本沒人知道, 但白心離是北海劍宗的招牌,他若是言辭有失,恐怕引來的反噬是白恬的千倍萬倍,承受的壓力也無法比擬。 也就是說, 白心離去說面對的危險遠比白恬承擔的更多,這個選擇唯一的好處大概就是把白恬從麻煩里擇了出來,無論此事是真是假,后續是好是壞,都與她一個小小的北海劍宗弟子沒有了干系。 “回去吧,”青年的聲音消散在夜風里,“明日一早,此事便會有結果?!?/br> 有什么結果呢? 阿恬看著他沒有說話。 結果無非就是事情的承擔人由白恬變成了白心離,其中的風險與詭譎半點也沒有減少。 阿恬很清楚,只要她聽話的回院舍里去,白心離就會幫她把這件事扛起來,沒有任何條件,也沒有任何代價,明天一睡醒,所有的一切麻煩都會離她遠去,就像陳芷干脆的把麻煩推給了她。 然而,陳芷將一切推給她是因為陌生和厭惡。 那么她將一切推給白心離又是為什么呢? 難道就是為了自私與逃避? 話又說回來,她默許陳芷將一切推給她是因為緊迫感和責任。 那么白心離主動將一切攬過去又是為了什么呢? 難道是他奉獻犧牲精神太高,碰到了麻煩不犧牲一下自己就渾身不舒服? 別逗了。 北海劍宗的弟子天天不是徘徊在闖禍的邊緣就是已經歡快的去闖禍了,白心離要是有普度眾生的想法,那他肯定活不到這么大。 青年的衣擺沾染著夜露,昭示了他是聽到了她和陳芷的對話后趕過來的,之前的鎮定自若只是一層假象,被他沾濕的衣領和袖口出賣。 答案似乎就在嘴邊了,然而阿恬不說出來,就像對面的白心離肯定也不會說出來。 “北海劍宗的男人就是這點討厭,喜歡你也不會說,會一直一直憋在心里,這是劍修的老毛病了?!?/br> 陳芷的抱怨在耳畔回響,阿恬覺得,其實這句話大可以把“北海劍宗的男人”換為“北海劍宗的人”,因為劍修就是一群不太會表達好意,也不太會去接受他人好意的傻瓜。 李恪喜歡洛荔,卻說不出口,只能默默忍讓著她。 陳芷想要維護李恪,也說不出口,只能遠走他鄉。 洛荔被仇恨蒙眼,也不愿拖累宗門,最后選擇以慘烈的姿態決裂。 而現在,白心離匆匆趕來,將她從危險的邊緣攔下,卻也只能說出一句“這件事,我來說”。 不會說。 不想說。 不能說。 劍修似乎永永遠遠都在吃沉默的虧。 阿恬是劍修,但她更不想吃虧。 “大師兄,你這樣是不行的,”她清脆的聲音在靜謐的夜晚響起,“姑娘家總是喜歡聽些順耳的話?!?/br> 白心離愣了一下。 “只是默默去做是不夠的,因為有些事情,你不說別人就永遠不知道?!?/br> 阿恬笑了,給出了致命一擊。 “素楹師姐說你心悅我,徐師兄說你心悅我,那么……大師兄,你心悅我嗎?” 這句話不可謂不大膽,如果戚涵在場的話,恐怕會當場氣暈過去,然而他沒能在場,因為他正在和倒霉師弟一起幫師父曬丹藥。 很多修士都認為丹藥只要出爐就算大功告成了,但其實,這是外行人才會產生的錯覺,起碼在方仙道里,需要在成丹后曬足七七四十九天日月精華的丹藥就多的能當飯吃。 “鋪開,全部都鋪開?!?/br> 他指揮著張澤衍將一匣匣丹藥灑到地上的布匹上,一只手里拿著賬冊,一只手捏著筆桿,倒空了一匣子就記一筆,連具體的個數也登記在冊。 “……呼哈……呼哈……” 被丹藥匣壓的直不起腰的張澤衍累的氣喘吁吁,對袖手旁觀的師兄非常不滿,隨時都有可能暴起傷人。 “瞧瞧你這體力,”戚涵還不忘落井下石,“要我有閨女,絕對不會嫁給你,太虛了這也,吃藥都補不好?!?/br> 張澤衍覺得自己體內一百多種自尊心中的其中一種剛剛被踐踏了。 “……我、我……哈……哪里虛!”他放下藥匣嚴正抗議,“你……你知道……這批玩意兒……多沉嗎?!” “知道,知道,在沒你之前,這種體力活都是師兄我一個人在干,”戚涵敷衍的擺了擺手,“別抱怨,趕快的,要是耽擱了曬藥的時辰,小心師父泰山壓頂?!?/br> 想到了自家師父那二百斤的“曼妙身材”,張澤衍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頂著濃郁到了沖鼻的藥香,老老實實的又俯下身伺候這些丹藥大老爺。 “清神丹二百一十九……醉仙丹一百四十六……” 他勤勤懇懇的把月光下閃閃發亮的丹藥分門別類,這個活精細的很,只因丹藥總是長成差不多的樣子,只有日夜與它們打交道的方仙道嫡支弟子才能精準的分辨,是以絕對不能交待到旁支那群門外漢手里糟蹋了。 “……定風丹一千有二……我說師兄,師父這煉的也太多了吧?”張澤衍一屁股坐在了空地上,累的滿頭大汗,“這足足比去年多了一倍??!” “恩,當然多了,里面也有我煉的,”戚涵不動聲色的說出了真相,“我在屋子里憋了十五年呢,那些藥也都要拿出來見見光了?!?/br> “……你是惡鬼嗎?”張澤衍指著冷酷的師兄手指抖啊抖,“你這家伙絕對是惡鬼吧?” “多謝夸獎?!逼莺^也沒抬。 張澤衍氣呼呼的放下手,還不忘放狠話,“……折騰人還嫌棄別人體力差,師兄你要是有個閨女,就干脆嫁給劍修吧,體力好!” 戚涵聞言放下了手中的賬本和毛病,右手攢成了拳頭,一副要打人的架勢,嚇得張澤衍立即向后爬,一不小心就壓到了丹藥上,被大老爺們硌的屁股疼。 青年伸出手把屁股下面的藥丸都撥開,手指意外碰觸到了一個格外大的,拿起來對著月光仔瞧了瞧,還沒看出來所以然,后腦勺就狠狠挨了一下。 “哎呦!”他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腦袋,正因為這個動作,舉著的丹藥就更顯眼了些。 “這是什么?” 戚涵從師弟手里奪過了丹藥,借著月光仔細端詳,這顆丹藥的模樣很是奇特,借著不同的角度可以看到黑色的外殼上有著凹凸不平的起伏,依稀是個人臉的模樣。 “嘶……這什么破玩意兒啊,長得怪嚇人的?!倍阍谄莺澈蟮膹垵裳荃谥_張望,被丹藥上的人臉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