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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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你不想聽聽我想說的話?” 陳芷說完扛著酒壇踹開門走了出去。 “想聽的話就跟我來吧?!?/br> 阿恬站在原地想了想,最后還是披上外套抱著酒壇走出了門。 北海劍宗的夜晚帶著倒春寒獨有的涼意,在素楹師姐去世之后,這一排院舍就剩下了阿恬一個人,現在突然冒出了一個陳芷,倒也讓冷清下來的院舍有了幾分活力。 站在木板橋上,阿恬向下看去,其他弟子依然沉浸在夢鄉里,她向上抬頭,看到了月光下攀爬的陳芷。 腳步躊躇了一下,阿恬還是提氣跟了上去。 就像陳芷預計的那樣,白心離果然不在院舍內,事實上阿恬也只在他養病的時候見他回來住過,可當陳芷隨意的推開屋門的時候還是讓她忍不住扁了扁嘴。 “怎么了?你不知道心離師弟平日里不會鎖門嗎?”陳芷一副“不要大驚小怪”的模樣。 阿恬在她說到“心離師弟”的時候忍不住輕輕皺了一下眉頭,這個小動作被陳芷納入眼底,她突然提起了興趣。 “……你很不喜歡我這么稱呼你的大師兄?”她一下子湊近了阿恬,又在下一秒拉開了距離 ,“嘖嘖嘖,瞧我發現了什么,一個情竇初開的小姑娘,嗯?” 阿恬抱緊了懷里的酒壇。 “既然如此———那我就偏要說,”陳芷拖著長腔吊足了胃口以后,語速立馬就成了連珠炮,“心離心離心離心離心離心離心離……” 她一邊說還一邊得意洋洋的擺著頭。 阿恬對此的回答是給了她一酒壇。 趁著后者被砸的七葷八素,她火速躥進了房間然后找出了一根繩子幫白心離把門捆死,然后幾步就跳上了房頂,等到陳芷從暈眩里回過神,就看到自己眼前被五花大綁的方塊,配合著在房頂上耀武揚威的少女,一口老血梗在了喉頭。 沒事,沒事,不要跟一個黃毛丫頭計較。 陳芷如此自我安慰。 過了今晚再找個機會宰了她! 做了好一番心理暗示,陳芷才跟著阿恬爬上了屋頂,剛一上去,卻直接破功笑了出來。 沒辦法,少女舉這腦袋還大的酒壇東張西望的樣子像極了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 “……你不會,這么大還沒喝過酒吧?”陳芷挪揄道。 “喝過,當然喝過!”阿恬冷哼了一聲,然而作為一名大家閨秀,她就算喝酒也是盛在小小的酒盅里,喝的時候還要用袖子掩住嘴,這樣直接把酒壇扔給她面前的還真的尚屬首次。 你大概是在為難我胖恬。 在好吃好喝的供奉下長了幾兩rou的阿恬看著酒壇口的泥封一個勁的犯愁。 陳芷可沒有好心到幫她解決難題,這人放下酒壇后就坐在了屋頂上,看著夜色里的北海劍宗,發出了懷念的感嘆,“沒想到這么多年沒回來,宗門還是老樣子,一點都沒變?!?/br> 明明多了個鯤鵬碼頭,你是瞎嗎? 阿恬冷著臉看她。 “哎呀呀,如此月色,當浮一大白!”陳芷用手敲開泥封,舉起酒壇往嘴里灌了一口,多余的酒水撲灑到了衣衫上。 阿恬看著她堪稱豪邁的姿勢,默默的往旁邊移了移。 “李恪師叔跟我說了你的事情,”陳芷用手背一抹嘴,“老實說,洛荔那個家伙會做出這種事我一點也不驚奇,那個混蛋早就被七情六欲腐蝕成了一個篩子,干出什么事來都不稀奇?!?/br> “混蛋?” “喏,看那里,”陳芷抬手一指,對著正是她倆今天打架的地方,“差不多近十年前吧,我和洛荔在那里打了一架,打完之后,我就離開了宗門四處游蕩,直到最近,她叛逃的事情在修仙界鬧的風風雨雨,我才重新打起了回來的主意?!?/br> 阿恬不喜歡陳芷,但她也不喜歡洛荔,她想象了一下這兩個討厭鬼死戰的樣子,覺得那畫面一定大快人心。 陳芷自然不知道身旁這個小兔崽子心里打著什么算盤,在美酒的作用下,她已經完全陷入了回憶。 “我自小體弱多病,有夭折之相,娘親絕望之下,在北海邊跪了三天三夜,硬生生將已經斬斷了俗緣的舅舅給跪了出來,舅舅發現我天生劍骨就給留了下來?!?/br> “舅舅?”阿恬驚訝的問。 “對,舅舅,”陳芷又喝了一口,“我知道宗門怎么給你說的,說我是李恪師叔meimei的后人,這也不算錯,我可不就是我娘親的后人嗎?” “可你的年齡?” 阿恬在心底算了起來,李恪師叔少說也有六七百年的修為,作為他的親外甥女,陳芷怎么也不會現在的年紀??! “我的身體實在太弱了,舅舅把我封在了他的劍鞘里,吸了我體內的病氣數百年,后來把我放出來以后,身體生長也變得出奇緩慢,為了避免麻煩,宗門對外就宣稱我是他meimei的后人,但其實長老們和年長的弟子基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br> “這就是你長不高的真相嗎?”阿恬犀利的點出了重點。 “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陳芷氣呼呼的把喝空的酒壇丟向了阿恬,被后者側腦袋閃了過去,酒壇落到地上摔了個粉碎。 “好好好,那你是怎么跟洛荔打起來的?”發現對方已經帶有醉意的阿恬順著她問道。 “因為我發現了洛荔的秘密……”陳芷拿起了另一壇酒開始拆封口,“你應該也知道吧,你的好師父其實早就不是劍修了,她被人打斷了劍骨,雖然不知道是怎么起死回生的,但也不可能繼續修煉了,更別說身上日益濃烈的鬼氣,說她是個徘徊在人間的厲鬼也不為過……” 阿恬想起了酆都大帝說的話,點了點頭。 “可你難道就不奇怪嗎?”陳芷突然扭頭看向她,“為什么宗門這么多年都沒有發現她的異樣?一個斷了劍骨的劍修憑什么瞞天過海了三百年?” “因為有人在幫她,幫到甚至耽擱了自己的修煉?!?/br> “而我,撞破了這件事?!?/br> 第94章 “你猜是誰?” 陳芷扭頭看向阿恬,微醺的眼睛在夜空下亮的驚人。 “反正肯定不是李師叔?!卑⑻窀砂桶偷恼f道。 半夜找一個只見過一面的討厭鬼傾訴自己舅舅的秘密, 只有瘋子才會這么干。 “以你這貧乏的腦子絕對猜不出來, ”陳芷猛的湊近少女, 手指揩掉了嘴角的酒液, 神秘兮兮的說道, “畢竟我撞見的時候也嚇了一大跳呢?!?/br> 阿恬對此的回答是打了個哈欠, 她真的是很困了,“……你要不說我就走了?!?/br> “嘖嘖嘖,真是沒耐性,完全不知道你這樣的小丫頭是怎么從洛荔手中活下來的,”陳芷又灌了一口, 發出了“咕嘟咕嘟”的聲音, “哈……還是說, 她良心發現了?” 阿恬二話不說舉起了手中的酒壇。 “好吧好吧, ”把嘴邊的酒液舔掉, 陳芷在挨打前給出了答案, “我是在升仙鎮碰上的他們……直接說出名字未免太過無聊, 不如咱們猜一猜吧?你知道,咱們修仙界有一個宗門極度擅長煉制丹藥, 門中有一位成名經久的大人物,身形極有辨識度……” 她幾乎是在明示阿恬了。 是魏舍人。 方仙道的魏舍人。 這個答案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浮現在了阿恬的腦海里,并且讓她真真切切的吃了一驚。 “怎么會?”她脫口而出, “他們兩個根本不是一路人……!” “那又怎么樣?”陳芷冷哼一聲, “我的眼睛可不會撒謊, 自那日之后,我就一直盯著洛荔,終于確定了他們每月都會碰面的事實,當然了,法修的不善戰斗和洛荔日漸衰弱的能力都幫了我大忙人?!?/br> “你說他幫洛荔,是怎么幫的呢?”白恬又冷靜了下來,她學著前者的口吻,故意不直接說出魏舍人的名字。 “用丹藥,”女子伸出食指搖了搖,“每月初五,他會為洛荔煉制一爐丹藥,吃下去以后,會把她的死氣鎖在體內,并用濃郁的生氣掩蓋她的異狀,讓我們的好師叔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br> “從三百年前到現在,一月不落?!?/br> 阿恬屏住了呼吸,如果陳芷說的都是真話,這實在讓人背后發涼。 三百年,就是三千六百個月,這背后是常人絕難比肩的毅力、耐心和謹慎,而費這么大的功夫,難道僅僅是魏舍人善心大發? 那阿恬寧愿相信母豬會上樹。 發現了她的動搖,陳芷趁機火上澆油,“你就沒想過嗎?他作為修仙界的大前輩,就連他的師兄弟都早已飛升,為什么他還連渡劫的邊都沒摸到?” “那家伙在當年也是有名的俊彥,絕非扶不起的阿斗?!?/br> 說到這里,她的話鋒又一轉,臉上也帶出了幾分茫然,“說來也奇怪,我曾多次見過那位前輩,可我覺得,那時候的他……跟往常很不一樣,就像是完全變了個人?!?/br> 陳芷皺著眉頭思索魏舍人的奇怪之處,隨后又干脆的選擇了放棄。 “然而,我當時畢竟修為大不如今,很快就露出馬腳被洛荔抓住,可比起被我發現了秘密,她似乎更愿意相信是我舅舅發現了秘密?!?/br> 喝了一口酒,陳芷嘴角扯出了冷笑。 “自那以后,洛荔對舅舅一再的旁敲側擊,有時候甚至會步步緊逼,就是為了搞清楚他是否知情?!?/br> “那你呢?”阿恬問道,“你為什么不告訴李恪師叔真相?” “因為………我說不出口?!瓣愜铺崞鹁茐攘藗€精光。 “我舅舅是個格外心軟的人,不然也不會被我娘親從宗門里跪出來。他是我的親人,也是我的恩人?!?/br> “我要怎么告訴他,他自小一起長大的師姐已經是個死人?我不敢說,我一點也不敢告訴他?!?/br> “我不懂你,”阿恬搖了搖頭的說,“我真的不懂你?!?/br> “那是因為你不是我!”陳芷反駁道,“在這宗門,舅舅是我最重要的人,為此,我直接找上了洛荔,然后你也知道了,我們大打出手了?!?/br> 阿恬知道重點來了。 “我與她立下誓約。她贏了,我就離開宗門,我贏了,她就告訴宗主真相。我知道我打不過她,可打不過又怎么樣呢?” 阿恬一側頭又躲過了陳芷扔掉的空酒壇,看著她四仰八叉的躺在屋頂,臉上一片醉酒帶來的潮紅。 “結果你也知道,我竭盡全力還是輸了,只能出走遠方?!?/br> “那李師叔呢?”阿恬追問,“李師叔難道沒問過你為什么?” “舅舅?”陳芷“噗嗤”一聲笑了,“我總是疑心他喜歡洛荔,不過誰知道呢?北海劍宗的男人就是這點討厭,喜歡你也不會說,會一直一直憋在心里,這是劍修的老毛病了?!?/br> “可女人就是這樣的傻瓜啊,比起行為對她好的,更容易相信嘴上說她好的?!?/br> 陳芷望著星空也不知道喃喃說給誰聽,“……我不能讓他夾在我和洛荔中間左右為難,我不能忘恩負義……” “且慢……”阿恬一字一頓的說道,“你是在暗示我……我師父其實是個紅顏禍水?” “哈哈哈哈,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一定覺得很不可思議吧?”躺著的女子突然爆發出了一陣大笑,“那因為你沒有見過真正的洛荔,三百年前的洛荔……那時候的她,美的讓人心醉?!?/br> 阿恬睜大了眼睛,她在腦海里勾勒出了洛荔的長相,就算去掉傷疤,也很難算是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