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結果一出，眾人都感到十分振奮，包括楊老在內的一眾生物學家對此次臨床也十分關注，畢竟若是成功，這hpv疫苗在一定程度上，可是能被稱為第一支防癌疫苗的。

    在藥管部門的全力配合下，1990年10月25日，第二次藥物臨床在華京第一醫院展開。

    這一次擴大了規模，參與實驗人數達到了兩百人，這在華國藥物臨床試驗歷史上，是最大規模的一次了。

    人多了，事情也就多了。老人的話一點都不假，這次李錚的運氣顯然沒有這么好了，1990年11月6日，華國藥物臨床試驗歷史上第一個死亡案例在華京第一醫院誕生了。

    “沒呼吸了，17床志愿者沒呼吸了！”巡夜的護士發出一聲驚呼后，拔腿就向外跑去，“快去通知主任，聯系胡醫生和實驗室！快去！”

    死亡的是一位航空大的女大學生，名叫張小可。男朋友是華清生物系的，非常崇拜李錚，每天嘀咕著如果自己是個女的，一定去參與hpv疫苗臨床，張小可一聽，自己就報名參加了這個臨床試驗。

    李錚接到通知的時候，是凌晨一點多，他和張超以最快的速度趕過來。

    “已經搶救過了，搶救無效，死亡事件零點26分?！焙t生沉重地說道。

    藥管部門官員的臉上黑得能滴出水來，最壞的情況還是發生了，“死亡原因呢，是疫苗的緣故嗎？”他追問道。

    胡醫生搖搖頭，“單這樣是看不出死亡原因的?！?/br>
    “那要怎么辦，你們是醫生，你們想辦法??！”

    “需要解刨，是嗎？”一直沉默的李錚抬頭看向胡醫生。

    胡中明嘆了口氣，“對，需要解刨。我們需要征得家屬的同意?！?/br>
    在場眾人皆是一陣沉默，這話他們怎么說得出口，好好的人來參加藥物臨床試驗出事了，這人都死了，還要解刨人家的尸體，這話說出口非被人砸雞蛋不可。

    “李教授，您放心，既然我們藥管部門批準了這次藥物臨床，那這事我們就會擔起來，藥物效果我是親眼看著的，這事最多讓藥物上市時間推遲一點?！彼幑懿块T的官員倒是個敢擔當的，開口就是這樣說道。

    第193章

    “不可能！我的女兒怎么會死！她六月份才畢業！前兩天剛到新公司入職！她怎么可能會死！”一個中年婦女斯里歇底地對著醫生吼道。

    “抱歉, 女士?！?/br>
    “我不信, 我不信, 我要去看小可，讓我去看小可！”她掙扎著向急救室跑去。

    眾人阻擋不及或許也無心阻擋，等他們走進去的時候, 只見到女人撲在張小可身上放聲大哭。

    張小可的男朋友叫夏敏東，他急匆匆從學校趕來，看到這一幕的時候, 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看看躺在冰冷病床上的女友，再看看一旁那幾張只有在教科書和電視里才能看到的熟悉面容, 他心臟猛地收緊，踉踉蹌蹌地往急救室里面跑去。

    張母已哭得聲音嘶啞, 護士們低聲勸著，李錚和藥管部門的領導們站在旁邊, 想開口又不知道說什么。

    李錚上前一步想要說話，卻被藥管部門領頭的官員拉住，他對李錚搖搖頭, 隨后自己上前。

    “大姐啊, 發生這樣的事，我們也很遺憾，小可是個偉大的人，她為人類醫療事業的進步奉獻了自己的生命，雖然在臨床試驗前已經簽了免責協議, 但是補償方面我們肯定會以最高標準來……”

    “補償！我要補償有什么用！我只有小可一個女兒，就一個女兒??！”她猛地抬頭，“夏敏東！是你讓她參與什么生物試驗的是不是！是你，就是你！”

    “還有你們，怎么可以在活人身上做實驗！怎么可以……”說到后來，她的聲音已然哽咽。

    夏敏東走到了病床旁邊，一只手拂過女友白布下的輪廓，一只手緊緊抓著床沿，“對不起……”這句話不知是說給張小可聽的，還是張mama聽的。

    身為生物系的學生，他明白藥物臨床的重要性和必要性，但是身為張小可的男朋友，他，他實在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

    “大姐啊，這是藥物臨床試驗，我們市面上的每一種藥物在上市流通之前，都要經過臨床試驗的，這是為大家的生命負責啊，小可的事我們很遺憾，但我們現在最重要的是查清楚這次事件的原因嘛 ，你也不想讓小可就這樣走得不明不白是吧?！睆堎R是藥管負責這次項目的人。

    負責這次項目前，他就有過心理準備，一切順利藥物上市，他這個項目負責人就能平步青云，反之，他能保住工作就是最好的結局了。

    這是一場豪賭，看現在的境況，看來是他賭輸了。

    “什么原因？不就是你們的試驗！小可從來都是健健康康的，一年到頭都沒有小病小痛的，還能因為什么！”

    “大姐啊，這話不能這么說，我們這50個志愿者，都是一樣的流程，就只有張小可出事了?；蛟S還有其他原因?！?/br>
    “你……你們?！睆坢ama當然接受不了這種解釋，她目光通紅，盯著張賀的目光好似要殺人。

    李錚拍拍張賀的肩膀，“張處，我來吧?！?/br>
    李錚站到張mama和夏敏東面前，“我是李錚，這次試驗的藥物的研發者，也是這次項目臨床的發起人?！?/br>
    夏敏東低著頭不說話，在今天之前，李錚一直是他的偶像，他最崇拜的人，但是現在……

    張mama就沒有這么多顧慮了，她猛地上前，拽住李錚的白大褂，“是你！是你在小可身上做實驗，你是殺人兇手！”

    她用力晃動著李錚的衣襟，眼里的恨意幾乎要噴薄出來。

    “阿姨，放開李教授?！?/br>
    “大姐，快放手！”

    “李錚！”

    眾人紛紛上前，胡醫生對著旁邊的安保人員遞了個眼色，一旦有異動，立馬把人拿下。雖然他們能理解家屬現在的心情，但是李教授是華國生物界國寶級學者，絕對不容有失。

    “阿姨，hpv疫苗是一種蛋白，它對人體本身幾乎是無害的。而注射hpv疫苗后，張小可卻出事了，這是小概率事件”李錚頓了一下，繼續道：“藥物臨床上的每一次意外都代表著發現與進步，小可的犧牲或許能挽救千千萬萬和她一樣的生命，所以，我希望能進一步找出這次事件的原因，這樣才能避免藥物上市后給更多人帶來傷害?！?/br>
    從張小可出事到現在，已經接近十八個小時了，在場的工作人員幾乎沒有吃過一口飯，喝過一口水，大家都很疲憊了。

    李錚知道，關于進一步研究和解刨的事，最保險的就是等張mama情緒穩定下來了再說，但是時間不等人，人體的藥物反應是會隨時間流逝而消失的，人體機能停止的二十四小時內，是找出原因最好的時間。

    “那你的意思是，我們小可出事，對你們來說還是好事嘍！”一個尖銳的女音從走廊另一頭傳來。

    眾人尋聲望去，只見七八個人步履匆忙地從樓梯口向這邊走來。

    “怎么回事！”張賀的面色一下子就黑了下來，他低聲問身后的人。

    對講機滋啦啦地響著，身后的人聽著對講機那頭的話，滿臉都是無奈。

    “張處，那些也是張小可的家屬。下面人本來想攔住的，但是那些人不讓上來就大吼大叫，為了控制影響，只好讓他們上來了?！?/br>
    張賀的眉頭皺得緊緊的，人一多這事情就不好辦了呀。

    張小可的姑姑帶著一大幫人站到了張mama身邊，張姑姑身材瘦削，長長的大波浪配上現下正流行的短袖喇叭褲，活脫脫一副當代摩登女郎的打扮。

    “怎么不說話了？說不出來了？你們這種拿人做實驗的人！就該全部進監獄！”張姑姑聲音尖利，她的話引起一片應和聲。

    “對，殺人償命！就該槍斃！”

    “看你年紀輕輕，心咋就那么惡毒呢！”

    家屬你一言我一語，全部沖著李錚去了。

    這些話氣得張超渾身發抖，“教授！”他就不明白了，李錚為什么堅持要在華國進行藥物臨床，明明德國，哪怕是在香江，都能有更好的藥物臨床環境，至少……至少不會發生眼前這種糟心事。

    李錚對他搖搖頭，隨后目光直視張小可的家屬，開口道：“對?！?/br>
    對？對什么？殺人償命，對？

    “您說的對，這次意外對項目來說意義重大?！崩铄P話說到一半，“所以我希望能盡快找出原因，不讓小可的犧牲白費?！?/br>
    張姑姑瞬間氣得說不出話來，“小可死了對你們來說還是好事？她人都死了，你們還想干嘛，找出原因，還要將人解刨了不成！”

    現場有一瞬間的沉默。張家的家屬瞬間覺得不對勁起來了。

    張mama顫抖著用手指著李錚，“你們，你們真想把小可……”她話沒說完，張家的男人們就忍不住動手了。

    李錚面上挨了狠狠的一拳，嘴角已然有血絲滲出。

    “李教授！”

    “李教授！”

    “保安呢，都死哪兒去了！”

    醫院走廊里瞬間一陣sao亂。

    李錚擦了擦嘴角的血絲，眼里滿是苦笑，他還記得第一次跟導師進行藥物臨床的時候，憤怒的家屬沖破了安保圈，向導師潑汽油，有人憤怒威脅，有人苦苦哀求。

    但是導師脫下被潑了汽油的白大褂，絲毫沒有理睬眼前的的sao亂，而是對他說，“李，24小時黃金時間快到了，通知手術室準備解刨！”

    “但是，教授……”

    “沒有但是，藥物臨床協議中寫得明明白白，幫助我們完善藥物，是他們該盡的義務！如果你不想讓那個人的犧牲白費，立刻馬上通知手術室?！?/br>
    那時候的李錚還在斯坦福讀研，他不理解教授的舉動，藥物臨床試驗出了意外，還要當著家屬的面將人解刨，這是一件多么殘忍的事。

    然而生活就是這樣，活著活著他也活成了他的模樣。

    “教授！”

    “張超，通知手術室吧。不要讓張小可的犧牲白費?！?/br>
    張超的目光有一瞬間的愕然，李錚拍拍他的肩膀，轉身對張賀說道：“張處，時間不多了，這里就麻煩你了?！?/br>
    張賀苦笑著點頭，“李教授啊，這藥您可一定要成功??！”

    “你們這些惡魔，殺千刀的，我一定要曝光你們！”

    保安將家屬團團圍了起來，男人女人的叫罵聲充斥著這個不大的空間。

    年輕小護士們面露不忍的神色，在小我和大我之間，初出茅廬的她們很難拍著胸脯說自己做的就是對的。

    一只鞋子從人群中飛出，砸在李錚的后背上，使得潔白的大褂上印上了一個深深的鞋印。

    就在這時，電梯門被打開，孫斌滿臉興奮地從電梯里跑出來，大聲用他還帶著微微喘氣的聲音說道：“教授，瑞士的電話，今年的諾貝爾獎！是您的了！”

    鞋子從李錚身上掉下來的場景配上孫斌激動的話語，在這個走廊里湊成了一副滑稽的場面。

    仿佛是正在播放的畫面被一下子按下了暫停鍵。

    諾貝爾獎……

    這幾個字在華國人心中的分量實在是太重了。

    張家人被這四個字炸得耳朵嗡嗡響，在場的藥管及醫務人員也是滿臉滿臉不可置信，他們聽錯了嗎？諾貝爾獎？

    只有李錚只是腳步頓了短短一秒，隨即繼續快步邁入手術室。

    手術解刨結果是，在張小可體內發現了其他藥物殘留，據了解，張小可在參與藥物臨床前，有吃減肥藥的習慣，甚至在藥物臨床期間，還在偷偷服用。

    減肥藥市場在后世都沒有十分規范，更不用說九十年代初了，減肥藥中的蛋白溶解成分與hpv疫苗發生沖突，造成了這次意外的發生。

    李錚和張賀親自將檢測報告交到了張家人手中，張家人對李錚還是十分排斥，但終究沒有再口出惡言，對于世界承認的諾獎獲得者，他們有著最基本的敬畏心理。

    按理說，協議中清清楚楚寫明了在藥物臨床期間不得服用其他藥物，是張小可先違約了，李錚實驗室不需要承擔任何責任。

    但是出于人道主義思想，李錚私人送了一份保險給張mama。

    一份贍養保險，張mama每個月可以收到保險公司支付的600塊贍養金，保險保到70歲，如果中途死亡或者70歲到了，十萬保險金一次性返還。

    同年12月，李錚從瑞士拿回了華國第一個諾貝爾獎，李錚這兩個字瞬間成了華國家喻戶曉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