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李錚摸摸鼻子,自己似乎不小心破壞了一眾老前輩的興致。 因為有李錚在場的緣故,孟教授一行很快調整了自己的情緒。陳安邦略帶為難地看向李錚,“小同志,我可沒那么多錢換你的日幣?!?/br> 李錚丹鳳眼彎成好看的弧度,他指了指陳安邦手上的手表,“拿這個跟我換就行?!标惏舶钍稚系氖直?,做工精細但樣式顯得有些土氣,白色微微泛黃的表盤上方有“五星牌”三個小字,表盤中央則寫著大大的“華國制造”四字。 一九五五年,在華國天津誕生了第一支華國人自己制造的手表,“五星牌”手表。一九五七年五星牌正式改名“五一牌”。 在后世的玩表界,五一牌手表的價格已沖破六位數,而只有短短兩年壽命的五星牌手表更是有市無價。李錚要這塊手表自然不是為了收藏賣錢,只是他看到‘華國制造’四個字有些感觸,想留在身邊做個紀念罷了。 陳安邦張了張嘴,這手表約莫有三十年了,還是他爸戴下來給他的,若不是生活實在拮據,他早和同事一樣換個上海牌戴戴。 “小同志啊,這不值幾個錢的。要不這樣,我給你打個欠條……”說到這里,陳安邦自己都說不下去了。 “算了算了,不買了。我讓她自己看看書就成,不用什么收錄機了?!标惏舶顢[擺手,好似毫不在意地說道。 “華國制造的第一批手表,對我來說,它的價值比這沓日元要高得多。如果它對您沒有特殊意義的話,我請求您將其換給我。就當在身邊留個念想?!崩铄P的聲音不高,但聽在一眾華國學者心中,卻難掩震撼。 孟教授深深看了李錚一眼,“小陳啊,你就和他換吧。小同志是個有心的?!?/br> 陳安邦雖還是有些不好意思,但看著李錚認真的表情,最終苦笑著將手表解了下來,“若以后到了華國,你可以到華清大學來找我,我把錢還給你?!?/br> 李錚接過手表,直接將其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隨時歡迎您來贖回自己的手表?!?/br> 換了外匯后,李錚沒有跟著華國學者一起去家電市場。人與人的交往講究循序漸進,太過殷勤反而不美。 “咕咕……”李錚的肚子忍不住聲響,他揉了揉自己的肚子。 鰻魚飯啊鰻魚飯~ 翌日,李錚一行六人坐著酒店的車到了大會會場門口。 徐明生熟門熟路地帶著眾人穿過大廳,來到一扇用日文英文雙語寫著“亞洲生物制藥大會會場”的大門前。 “進去吧,我們的位置應該在第一二排?!毙烀魃χf道。 李錚跟著眾人穿過大半個會場,目光掃過已經坐了人的座位,突然與一個驚愕的目光相接,李錚禮貌地對孟教授笑笑,孟教授張大嘴巴看著李錚路過他們的座位,走到前面兩排坐定。 “老何啊,你看看,那個小同志是我們昨天遇到的那個不?”孟教授連忙杵了杵何教授的手。 何教授站起來時,正好看到李錚坐下。 “哎?還真是!真是昨天遇上的那個海東省小伙子!”何教授肯定地說道。 一眾華國學者面面相覷,陳安邦輕聲道:“那是香江大學的位置吧?!?/br> 香江……一陣難言的沉默在眾人周圍蔓延。這個名詞,在華國人心中總有著別樣的地位。 過了許久,孟教授才開口道:“鄧首長說了,香江一定會回歸的!” “是啊,是啊,香江一定會回歸的!” “那個小同志啊,身在香江不忘祖國,有這樣的人在,何愁香江不回來??!” 另一邊,徐明生看著大會流程安排,輕笑道:“是倫敦大學的理查德啊,他前年提名了諾貝爾,沒想到大會邀請了他做嘉賓?!?/br> 同屬大不列顛及北愛爾蘭聯合王國統治下的高等學府,徐明生和理查德打過不少次交道。 “第一個學術報告就是他帶過來的倫敦大學醫藥實驗室做,有壓力啊?!?/br> 第一個學術報告是倫敦大學醫藥實驗室做,最后一個壓軸是理查德親自做。其他包括東道主東京大學在內,都是抽簽決定先后順序。 香江大學運氣不差,第八位屬于中間偏前面。 只是倫敦大學醫藥實驗室的學術報告一開頭,徐明生三人的臉色就變了。倫敦大學在會上講的是“rese病毒的清晰模型”。 “怎么會這樣!老徐頭,怎么辦?”饒是平時再沉穩,面對這種情況,趙教授還是顯得有些慌張。 徐明生的臉上幾乎能滴出墨汁來。亞洲生物制藥大會,從名字就可以聽出,這是亞洲諸多高等學府、研究機構進行學術交流的大會。 學術報告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環。 香江大學作為亞洲名列前茅的高等學府,在會上需要做兩個報告,一個學術報告,一個責任性報告。 責任性報告就是幾個亞洲高等學府代表亞洲生物界表達一下自己的社會責任感,香江大學的就是呼吁關注“凍血癥”等特種病。 這學術性報告就不能這么隨便了,這代表的是一個學校的學術水平,甚至還會影響來年學校的全球排名。因此香江大學選擇了今年七月剛發表在《病毒》上的sci論文,“對rese病毒的形狀猜想”。 但如今,倫敦大學連rese病毒的清晰模型都做出來了,他們再將猜想,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嗎? “沒有備用的嗎?”徐明生的聲音很低沉。 趙教授和王教授對望一眼,同時露出苦笑,今年香江大學生物制藥一共就出了這個一個全球化的研究成果。若是把前兩年的拿出來說,他們真的是丟不起這個人啊。 香江大學座位席上陷入一片沉默。 倫敦大學的報告獲得了一片熱烈的掌聲,張躍軍和楊檸低著頭像兩個鵪鶉,徐明生的目光掃過皺著眉頭的李錚,他猛地想起了什么,眼中閃過一絲喜色。 “李錚啊,你論文寫完了沒?” 李錚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徐明生說的是關于“凍血癥”藥物的論文,他面色露出一絲錯愕,“初稿是寫完了……” 徐明生沒等李錚的話說完,他用力一拍大腿,“就是你了,你得給我把場面頂住了!” 李錚啞然,還真讓他上臺啊…… “只是初稿而已,恐怕不夠嚴謹?!?/br> 徐明生揮揮手,“一款新藥,足夠壓過所有學校的風頭,只是這藥物專利……”他咬咬牙,“每個學校半個小時,還有三個半小時。小張,你立刻去日本專利局把專利去注冊了!” 徐明生說完,轉向李錚,面上露出一絲歉意。 “李錚啊,這論文是你個人的,我……”徐明生仔細斟酌著語句,如果不是真的沒辦法,他也不會開這個口。 李錚輕笑一聲,“老師,這款新藥,我本來就不打算通過它來獲取利益。還得謝謝老師您給我機會?!?/br> 對于“凍血癥”新藥,李錚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徐明生的決定,倒是給了李錚一個更好的平臺。 他不是曾說過香江大學的呼吁不夠有說服力嘛,那么一款新藥,一款將其專利所得捐獻給特種藥研究的新藥,就有足夠的說服力了。 第42章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徐明生每隔兩分鐘低頭看一次手表,上面那些學者在講什么他一句也沒有聽進去。 “李錚啊, 等下你上去的時候,不要怯場不要害怕, 就當這些人都是地上的蘿卜?!笨粗皖^修改論文的李錚, 徐明生忍不住說道 李錚的學術水平徐明生是認同的, 但是學術水平是一回事, 上臺做報告又是另一回事了。李錚畢竟才不到十七歲??!他能撐得起這么大的場面嗎?徐明生心里猶如吊了七八桶水,七上八下的。 “下一位,華國孟家蔭?!?/br> 李錚修改論文的動作一頓,微微坐直了身子。 孟家蔭, “中國克隆之父”童老的弟子,上輩子李錚回國的時候, 這位老人已經駕鶴西去。昨日李錚沒有認出他, 如今聽到他的名字,才想起來這位學者在華國生物學史上的地位。 如果說童老那一代人建立了華國生物學學科的輪廓,那以孟家蔭為首的這批華國生物學學者就是將華國生物學這門學科夯實并發展起來的人。 “大家好,很榮幸站在這里, 代表華國科學院、華國燕京大學、華清大學做這個報告, 我報告的題目是《文昌魚胚胎發育的極性現象》……”孟家蔭在臺上侃侃而談。 李錚依稀可以聽到臺下不少人的討論聲。 “華國學者?華國學者在胚胎方面的研究還是不錯的,然而我們這是生物制藥大會, 他們是不是漏看了‘制藥’兩個字?” “確實,很了不起的報告。華國的童周先生在魚類克隆方面,處于世界領先水平。這位孟家蔭先生是他的弟子, 可惜華國的客觀條件限制了童先生的發展?!?/br> “華國的生物學體系建立不久,他們國內的藥廠多是代加工,連完整的藥物生產鏈都沒有?!?/br> 李錚握著鉛筆的手緊了緊,又漸漸放松。藥物生產鏈的事不能再拖了。 在第六個代表團做完報告后,張躍軍終于氣喘吁吁地跑了回來。 “好……好了,我把所有相關的藥物分子,晶體專利都填了專利申請單。專利局出來不遠就是郵局,我還往紐約和倫敦的專利中心寄了一份,看著他們蓋上郵戳的?!睆堒S軍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但眼睛里確實亮晶晶的,閃著興奮的光。 李錚莞爾,將旁邊大會發的水遞過去。 張躍軍憨笑著說了聲謝謝,大口大口往嘴巴里灌水,他覺得他這輩子都沒跑這么快過。 第七個做報告的是新加坡國立醫學院,一個以醫科為主的??茖W院,他們做的是有關抗生素濫用現象的綜述,雖然科研技術含量不高,但實用性非常強,他們的報告一做完,臺下很多學者陷入了深思。 珠玉在前,香江大學一行人越發緊張了。 “下面有請香江大學的學者……”主持人看到香江大學方遞上來的名字后,不由愣了愣,他可從來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山口崇是東京大學生物系的一位副教授,雖然在生物學的圈子里不算有名望,但他為人圓滑長袖善舞。山口崇自認為這個大會上有資格登臺的他都不會陌生。 李錚?亞洲生物學大牛里,有這么一個人嗎? “李錚?!彪m然心里疑惑,但他還是滿面笑容地報出了這個名字。 李錚拿著論文從座位上站起。 他一步步向發言臺走去,隨著他的腳邁上第一個臺階,會場上立刻想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這是誰?他幾歲?他手里拿著紙頭,別告訴我他是代表香江大學做學術報告的人!”有人不由驚呼出聲來。 “怎么可能,這個少年看起來絕對不會超過二十歲!或許是服務生,上去換話筒?” “噢,這不可能,香江大學瘋了嗎?” “徐明生的腦袋一定是進水了!” 陳安邦的嘴幾乎可以塞下一個雞蛋!他擦了擦自己的眼鏡,再戴上,還是那個年輕人! “孟老……”他轉過頭,干巴巴地說道。 孟家蔭的臉上也滿是震驚的神色,他張了張嘴,不確定地說道:“昨天他自我介紹,是叫李錚的吧?” “嗯……沒錯,李錚,海東省深市人……”說話的是華國另一位教授。 沉默在華國學者間蔓延,許久后,孟家蔭才緩緩開口道:“他是華國人,我們該自豪??!” 說著,他帶頭拍起了手。 另一邊,徐明生無數次和探過頭來打探的同行表達了他對李錚的巨大信心后,感覺精氣神又回來了不少,他挺直了腰板,緊緊盯著發言臺,神經繃得緊緊的。 楊檸輕輕戳了戳張躍軍的手臂。 “李錚學弟……能行嗎?”楊檸到現在都沒想明白,徐教授怎么會對一個大一新生有如此大的信心。 張躍軍瞥了楊檸一眼,想都不想地回答道:“當然行!”自從實驗室出來后,張躍軍對李錚就充滿著一種盲目的信心。 一個五天內能研發一種新藥的人,有什么做不到的! “李錚開始講話了!”趙教授開口道,同時他坐直了身子,雙手放在膝前,面色十分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