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那袁武顯然刻意想要折辱晉越侯一番,伸出那鍋黑的手,就向著程千葉手腕抓去:“侯爺一表人才,人中龍鳳,就莫要謙虛了,哈哈?!?/br> 手伸到半途,卻動蕩不得,被一個鐵鉗般的手掌緊緊箍住。 只見程千葉身后的那位黑衣侍從,伸出一臂抓住他的手腕,一雙黑漆漆的眸子,像野狼一般,冷森森中透著殺氣。 袁武只覺半邊身體起了雞皮疙瘩,一股寒意直爬上后背的肌膚。 這是沙場上面對強敵才會產生的天然反應。 他站起身來,喝道:“汝為何人?” 墨橋生甩開他的手,直視他的雙目,絲毫不退,當胸一抱拳:“小人乃侯爺坐下一小卒爾,將軍若執意比對,小人愿代主公領教?!?/br> 啪,啪,啪。 “勇氣可嘉,忠心可勉?!币︺@才于主位上不緊不慢的拍了三下掌,“既是如此。袁武,你便和這位小哥比劃比劃。點到為止,不可傷了和氣?!?/br> 袁武哼了一聲,甩袖下場。 二人各騎一馬,持強弓,掛箭壺,在百步開外立起兩個箭靶,要比弓箭。 那袁武打馬先行,也不怎么瞄準,弓開滿月,箭發流星,嗖的一聲,正中紅心,全場頓起一片喝彩之聲。 墨橋生一言不發,拈弓搭箭,同樣一箭射中紅心。 袁武哼了一聲,撥轉馬頭,打馬疾行,在馬飛奔往返之間,揉身開弓,嗖的一聲,只見那第二箭依舊穩穩射中靶心。 墨橋生策馬前進,來回跑了數趟,不曾開弓,圍觀將士噓聲四起。 直到那馬行激烈之時,他方從箭壺中一口氣提出三支箭。只聽得嗖嗖嗖,連珠箭響,三箭接連而出,卻不中靶心,只在靶環最外一圈,成品字形排開。 他走馬不停,逆向而行,蜂腰一扭,轉過身來,向后再發一箭,只聽得破空聲響,那箭正中第一箭的箭尾,去勢不停,把原箭剖成兩半,沒入靶心。 那一分為二的箭柄慢悠悠的在箭靶上晃了一晃,嗒一聲,掉落在地。 全場鴉雀無聲,片刻之后才轟鳴起一片叫好之聲。 雖然不是己方的將士,但沙場男兒最敬強者,眾兵士們都被墨橋生這神乎其技的實力折服。 姚泓喝了一聲彩,站起身來,揚聲道:“不必再比,二位箭術精絕,還請都歇一歇,上前領賞?!?/br> 二人回來望臺。主帥面前單膝跪地行禮。 袁武面紅耳赤:“袁某技不如人,甘拜下風。給主公丟了面子?!?/br> 姚泓哈哈大笑,親手把他扶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當事,袁老粗你就不知人外有人?!?/br> 他又將墨橋生扶起身來,贊嘆道:“不知壯士姓名,在軍中何職?料想你是晉軍中數一數二的神射手?!?/br> 墨橋生行禮道:“敢勞公爺垂問,小人不過是主公身邊隨侍的一奴隸,小人的箭術在我軍中平平而已,軍中勝過我的,大有人在?!?/br> 姚泓側目道:“誒,你這就過謙了,我卻不信還有能勝過你的箭術?!?/br> “實非虛言,在下只能做到三連發不失而已,但我軍中戰友有七箭連珠不失之人?!?/br> 將席上起了嗡嗡議論之聲,眾人看向程千葉的眼神都恭敬了不少,不再那般鄙視輕蔑。 姚泓坐回席位,對著程千葉道:“賢弟,此人真乃一奴隸爾?” 程千葉點頭稱是。 姚泓見著墨橋生如此神勇,又聽聞他不過一奴隸,心癢難耐。 想著晉越侯此人貪歡好色,未必就重視這個奴隸,我多出金銀美人,將他換過來試試。 于是他開口,正說出:“既然此人是一奴隸,不知……” “兄長,你又要欺負我夫君,郎君他就從國內帶了這一個貼身侍從,你可不能搶他的人?!币粋€悅耳的女聲打斷了他的話。 天香公主一身戎裝,踏上將臺來。 “天香,你一女子,怎生能來此地,”姚泓被打斷了話,不悅道,“休要胡鬧。速速家去?!?/br> 姚天香挽著程千葉的手臂,在他身側坐下。 “誰耐煩看你這些大老粗們閱兵,我是來接我家夫君回去,免得你趁我不在,就想著欺負于他?!?/br> “你!”姚泓說不出話來,他素來拿這個潑辣的妹子沒什么辦法。 程千葉掏出手絹,遞給姚天香:“怎么跑那么快,出了一頭汗,快擦擦?!?/br> 姚天香昂起小臉:“你給我擦?!?/br> 一個肅殺威嚴的演武臺,突然就變得旖旎起來。眾武將咳嗽的咳嗽,望天的望天,心中大為尷尬。 姚泓扶額揮手:“走走走,帶你的夫君先走?!?/br> 姚天香拉著程千葉就走。 下得高臺,程千葉吁出口氣,輕輕一拱手,低聲道:“多謝公主解圍?!?/br> 姚天香冷著面孔:“我能解的,也就這些小事,若哥哥誠心要你性命,他是不會顧及我的。假如有一日,他心意轉變,我可保不住你,便是我的項上人頭,他心一狠,也能說割就割了去?!?/br> “對他來說,兄妹之情,不過薄薄一紙而已。你若要想活命,還得謀劃速速離去?!?/br> 作者有話要說: 我不是非要提唐伯虎,主要唐大家畫春x圖太出名,什么桃花洞底春之類的哈哈,用他的圖只是暗示一下氣氛。前面說過了。雖然架空在類似西周背景的時期。但是器具用品等會穿越。因為本人水平不夠,全部考據西周物品我太累了,所以干脆就算了。 ☆、首發 程千葉和姚天香攜手回到公主府, 一群美婢嬌奴簇擁著上前伺候。 兩位容貌嬌艷, 眉目含情的婢女, 柔荑輕巧,為程千葉寬下繁復的外袍,換上舒適的常服。 柳綠和春馨也跟在前后端茶遞水。 柳綠親手解下程千葉的金冠,散開她的發髻, 十只靈活的手指,技巧的為她按摩了一下頭皮,又重新給她梳好頭發,插上一支輕巧的玉簪。 “侯爺的里衣領子如此之高,穿著料想也不太舒服。如今天氣漸暖, 需不需要馨兒給侯爺縫制幾件貼身的新衣呢?” 程千葉不置可否, 舒舒服服的在姚天香身側坐下, 接過春馨親手端上來的茶。 柳葉跪在她的膝邊,雙手握拳輕輕為她捶腿。 春馨笑問道:“侯爺今日累了, 可要馨兒唱一曲, 給您和公主解解乏?!?/br> 程千葉看了他半晌, 突然意義不明地笑了起來:“去?!?/br> 那春馨也不上妝, 只是素著臉,一清嗓子,將身段一擺,便唱起了一曲《玉樹后|庭花》。 那嗓音妖嬈動人,細細的直入人心肺,勾引出人體內最為本能的欲|望, “映戶凝嬌乍不進,出帷含態笑相迎。妖姬臉似花含露,玉樹流光照后|庭?!?/br> 程千葉瞇著眼睛,一手輕輕打著節拍,一手摸摸柳綠的腦袋。柳綠昂起面孔,眼中秋波點點,飽含仰慕之情,羞澀凝望著程千葉。 墨橋生安靜的侍立在程千葉身后??粗糖~摸著別人腦袋的手,他感到心中莫名的升起一股戾氣。 真想把那個腦袋擰下來。 他被突然出現在自己腦海中的這個想法嚇了一跳。 你是不是太恃寵而驕了! 墨橋生閉了一下眼,在心中狠狠的訓斥自己。 主人溫柔的陪了你幾日,你便忘記了自己的身份,竟敢產生這般大逆不道的想法。 主人……豈是你可以肖想獨占的。你甚至不能像他們這樣……這樣伺候主人。 他拽緊了背在身后的拳頭,幾乎想用力打自己幾個耳光。 然而他的目光卻控制不住地粘在那白皙的手掌上。 只有他最知道,那雙手是多么的柔軟,帶著讓人嘆息的熱,曾經無數次這樣一下一下摸在他的頭上,拍在他的肩上。讓他傷痕累累的身心,在這樣的溫柔中輕輕戰栗。 墨橋生感到內心克制不住的難過了起來。 我這是怎么了? 他低下頭,背在身后的手互相深深掐緊了。 “唱的什么調,難聽死了?!币μ煜愫仙喜柰?,“換一曲,唱《鍘美案》” 程千葉笑了起來,她拍了拍柳葉,“去,你扮上了去和他搭個戲。好好唱給公主聽?!?/br> 程千葉拉上姚天香的手,讓她和自己坐得近一點。 眾人知道小兩口有體己話要說,都識相的退出幾步開外。 這邊聽著柳葉開腔唱道:“適才間我在金鑾殿,萬歲駕前去問安。同公主又到后宮院,太后一見笑開顏?!?/br> “天香,你是不覺得害怕了,”程千葉側過身,挨著姚天香的頭低聲道,“怕我不遵守若言。怕自己的將來飄零無依?!?/br> “你現在有求于我,自然說得天花亂墜,百般好聽。我如何信得了你?!币μ煜闫擦怂谎?,“待到你晉國,我孤身一人,又怎知你會變出哪副嘴臉?!?/br> “天香,我先前說的,確實是哄你的。人與人之間不只有利益……還有情,”程千葉牽著她的手,輕輕握了握,“各種感情——親情,愛情和友情?!?/br> 她正視姚天香的眼睛,看出這位表面堅強不拘的女子,心中深藏著對未知命運的恐懼。 “我們之間,雖然不能做夫妻,但可以做朋友?!?/br> “朋友之情,未必就比夫妻之情來得短暫?!?/br> “在這個時代,像你這樣敢愛敢恨,勇于擺脫枷鎖,正視自己內心的女性,真得很少。相處了這些日子,我打從心底喜歡你。我想做你的朋友,請你相信我的心?!?/br> 姚天香連連撇了她好幾眼,掙脫了自己的手,“行了,行了,突然rou麻兮兮的?!?/br> “誰要和你做朋友,我不過是為了我自己?!彼拿婵撞豢刹煊X的紅了一下。 柳綠咿呀呀的戲腔飄來:“勢成騎虎心要狠,哪怕刑罰加我身?!?/br> 姚天香的目光越過庭院,看到院中的大榕樹下,一個身材清雋的年輕男子,他穿著最下等仆役的服裝,正在低頭掃著落葉。 那是她姚天香的最喜歡男人,但他只是一個身份低下的馬夫,永遠不可能和高高在上的自己匹配。 姚天香想起那些旖旎的夜晚,這個男人的汗珠從精赤的上身滴落下來,每一次都好像最后一次相會一般,拼盡全力,發出低低的嘶吼,和她一起同赴快樂的深淵。 誰要去俯就那些糟老頭子,一生都過著發霉一般的日子。我就要這個男人,就算是為了他,我也要賭這一次。 天色將晚,華燈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