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陽軒看著宋曉蓉，回憶起關于她家中的那些事，宋曉蓉說這話的時候一臉坦然，馬陽軒卻覺得有些尷尬，想問一下她這些年過得怎樣，為什么現在出現在這兒，又擔心提到宋曉蓉的傷心事，反而一句話都不敢問了。

    倒是宋曉蓉很快又問道：“那你現在上高中了，交女朋友沒有??？”

    被一個女孩子當著同學的面問這個，馬陽軒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囁嚅著嘴唇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快說啊，有就有，沒有就沒有，婆婆mama什么啊?！彼螘匀卮叽俚?。

    馬陽軒憋了半天也吐不出答案來，頭腦一熱沖宋曉蓉道：“我們這么久沒見，你好端端的一見面就問這個干嗎啊?！?/br>
    “哦~害羞了！”宋曉蓉立刻戲謔地道。

    “你才害羞呢?！瘪R陽軒不高興地道，“你呢，你先告訴我你這幾年干嘛去了，現在在哪兒，為什么忽然上車，我就告訴你我的事情?！?/br>
    “要我先說你才告訴我啊，多大的人了，怎么還這么幼稚?！彼螘匀乜粗R陽軒哼哼道，隨后臉上的表情一變，忽然露出了個有些詭異的笑容，說話的語氣忽然也變得有些怪異，“我去干什么了，你不會想要知道的?！?/br>
    隨著宋曉蓉臉上神情的變化，四周的空氣好像一下子冷了下來，手機光線照在她的臉上，都暗淡扭曲了幾分。

    馬陽軒剛剛因為緊張無措而淡去的恐懼感，一下子又回來了。

    他這才忽然注意到，不知不覺中，公交車的車門已經關上，汽車搖搖晃晃地，正繼續往夜色深處行駛而去。

    身體的溫度一下子降了下去，手腳又恢復了冰涼，馬陽軒看著至始至終保持著一個姿勢，扭著腰趴在椅背上看著自己的宋曉蓉，忽然覺得越看越奇怪，宋曉蓉還是那個宋曉蓉，保持正常的人類外貌，但馬陽軒卻有一種她整個身體都是塑膠做的怪異感。

    僵硬，又充滿彈性，扭曲，卻又保留著人形。

    越看，馬陽軒心越往下沉，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目光不知不覺中，一直都停留在宋曉蓉那雙黑洞洞的眼睛上。

    下一瞬，宋曉蓉眼眸一彎，對馬陽軒道：“我會來這里，是因為聽到了你的聲音?！?/br>
    “我的聲音？”馬陽軒疑惑。

    “我聽到你在問鏡子，我的未來女朋友在哪，我的未來老婆是什么樣的，她什么時候出現，什么時候來到我身邊……”宋曉蓉模仿者馬陽軒的語氣，說著說著便笑了起來，抬起手要揪馬陽軒的耳朵，“我的小馬仔，你早就是我的人了，除了我之外誰也不能碰，你還敢去想別的女人，娶別的老婆回家？嗯？！”

    眼看著手就要揪到馬陽軒的耳朵，宋曉蓉的動作忽然一頓，手立刻收了回去，似笑非笑地看著閉眼瞪著被揪耳朵的馬陽軒。

    馬陽軒已經做好了被宋曉蓉教訓的準備了，過去那么十來年，可都是這么過來的，脫離了宋曉蓉三年的時間，馬陽軒以為自己已經完全忘記了宋曉蓉，不再記得小時候被她欺負的模樣，直到此刻才發現，其實他還記得的，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還藏著這個本能，哪怕他早已經長得比宋曉蓉還要高大，明明知道自己伸個手就能把她的手掌給拍掉，但還是任由她來揪著了。

    只不過預期中的疼痛并沒有出現，馬陽軒睜開眼，便見宋曉蓉一臉狡黠的笑容：“挺自覺的啊，這么多年了，還這么老實聽話?！?/br>
    “我這是好男不跟女斗！”當著同學的面被另一個女孩任勞任怨欺負，還被調侃了，馬陽軒立刻嘴硬道。

    “那你說，你想找個什么樣的女朋友？”宋曉蓉立刻道。

    “我根本就沒有考慮過這件事?！瘪R陽軒道，“現在還是以學習為重比較好，談戀愛什么的，等大學也來得及，我們學校學霸太多了，我要跟上已經很困難了，根本沒辦法再去分心做別的事情了?！?/br>
    “真的嗎？”宋曉蓉道，“不是在等我嗎？”

    馬陽軒愣了一下，支吾道：“其實我一直把你當jiejie來看的……”

    一個比較兇猛的jiejie，從小把他欺負到大，但當有別人欺負他的時候，總能站出來。

    他以為自己活在了jiejie的陰影下，飛一般地逃開了，多年后慢慢懂事，才明白彼此之間的感情根本不是當年所理解的那樣，所以滿心遺憾，卻無力挽回。

    宋曉蓉看著馬陽軒：“jiejie？我小時候那樣欺負你，你不是因為喜歡我，所以不討厭我，而卻把我當你的jiejie？”

    “你也沒一直欺負我啦，就是樣子擺得兇了點而已?！瘪R陽軒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以前是我太小題大做，我膽子太小了……唉，那會兒太小了，沒想通，要是再來一次的話……”

    “再來一次的話怎樣？”宋曉蓉立刻問道。

    馬陽軒好像更不好意思了，但是看著宋曉蓉的表情，還是不自覺將心里的話說了出來：“把你帶來我家吧，我爸媽就是你爸媽，你就當我姐好了，反正我爸媽也挺喜歡你的?！?/br>
    說著，馬陽軒看著宋曉蓉道：“你現在跟你mama在一起嗎？怎么這么晚了還一個人在外面，還跑到這種地方來了……你要是一個人的話，要來我家嗎？”

    宋曉蓉怔怔地看著馬陽軒，眼中水光閃了一下，很快就變回正常了：“好哇你個馬陽軒，幾年不見，越來越jian詐了啊，花言巧語幾句，就想把我騙回你家，又不喜歡我，讓我當你的姐，占我便宜??？誰說我比你大了？！”

    “我又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覺得——”

    “好了好了，我沒空和你廢話了，我現在和爸爸mama在一起，別提多痛快了?！彼螘匀啬樕夏窃幃惖谋砬橛殖霈F了，她佯裝生氣地擺了擺手，站起身道，“我要走了，再見?！?/br>
    原來公交車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停下，隨著宋曉蓉話音落下，那緊閉的車門又徐徐打開了。

    “哎？你怎么這個時候就走??？這里是哪里，你在這下車干嘛？”馬陽軒見外頭漆黑一片，根本看不出是哪兒，連忙站起身阻攔宋曉蓉道。

    宋曉蓉已經走到了公交車的車門前，回過頭看馬陽軒。

    那兒光線黑暗，宋曉蓉大半身子都隱藏在黑暗中，只有模模糊糊的半張臉能看得清。

    “馬仔，你叫我姐，我也不讓你吃虧，今天有人幫你，我沒出手，以后鬼節再遇上這種事，報上你jiejie的大名，要還有人敢欺負你，我幫你捏死他?！彼螘匀氐?。

    “??？”馬陽軒瞪大眼睛，“什么意思，宋曉蓉，你別下車，有什么話我們在車上說……”

    然而不等他說完，宋曉蓉便跳下了車，瞬間墮入黑暗中，完全瞧見不見人影了。

    “馬陽軒，好好保重，替我好好活著呀~”宋曉蓉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她說著說著，聲音變得越來越尖銳，伴隨著陣陣陰森森的笑聲，越來越遠，逐漸消失不見。

    馬陽軒鼓起勇氣起身離開云景，追到公交車車門口，朝外看去，外界猶如一片深淵，漆黑空蕩，什么也看不見。

    “別再看了，他走了?！痹凭白叩今R陽軒身邊道。

    馬陽軒盯著那一片漆黑：“外面，是不是就是墓地了？”

    “嗯?！痹凭包c了點頭。

    “宋曉蓉她死了么……”馬陽軒呆呆地道。

    “死了，而且臨死前怨氣極深，死后化作強大的厲鬼，不僅殺過人，還吞噬了很多鬼魂，現在她是這一片的鬼王，所以她上車的時候，所有鬼都被趕下車了?！痹凭暗?。

    宋曉蓉出現的時候，還沒有到達公交站目的地，但車上的所有鬼魂都被她給嚇跑了。

    云景和墨菲斯自然立刻注意到了這個滿身鬼氣的女孩，馬陽軒看到的是宋曉蓉生前的模樣，在云景和墨菲斯的眼中，宋曉蓉卻是一個渾身都被剁碎，腐爛的殘肢勉強拼出一個人形的模樣。

    別的鬼魂只勉強感覺到云景和墨菲斯非同常人，本能地想要距離他們遠一些，這個宋曉蓉卻是能清晰感應到云景和墨菲斯體內一部分能量的。

    光這一部分，便足夠令她忌憚了，但她又想和馬陽軒說話，所以極力克制恐懼，不敢看云景和墨菲斯，至始至終都盯著馬陽軒看。

    與馬陽軒對話的過程中，宋曉蓉情緒波動非常強烈，身體不斷震蕩，泄露出不少能量出來，以云景與墨菲斯和鬼打交道這么多次的經驗，立刻透過這些判斷出了不少事。

    宋曉蓉死的時候，比她展現在馬陽軒面前的年紀還要再小一點點，應該是剛上初一不久。

    尸體雖然被切成碎塊，還腐爛了，但畢竟宋曉蓉能量強大，還一直附身在身體上，還是能看出不少端倪。

    胸前與下身都有被撕裂啃咬的痕跡，看傷口上的牙印，應該是人為口腔造成的，傷口有撕裂的痕跡，很可能在是宋曉蓉生前受到的傷害，掙扎之下出現這樣的傷口。

    尸體碎塊切口平整，但每一個傷口都有多處下刀的痕跡，碎尸應該是死后進行的，使用的工具很可能是菜刀。

    她這個年紀的女孩子，肯定和父母生活在一塊，卻這般慘死，再聽馬陽軒和宋曉蓉之間的對話，宋曉蓉家庭似乎十分不幸。

    雖然云景和墨菲斯不認識宋曉蓉，當光這些訊息，也足以令他們將事實真相猜出七八分。

    云景將宋曉蓉的情況大致和馬陽軒說了一下，馬陽軒忽然道：“她說現在和爸爸mama在一起……”

    被mama拋棄后，宋曉蓉和爸爸一起生活，卻日日慘遭毒打，之后又以這樣的方式死亡。

    按照宋曉蓉有仇必報的性格，她現在和父母一塊兒……

    馬陽軒渾身一寒，幾乎不敢想象當初究竟發生了什么樣的事，能將宋曉蓉這樣一個才十二三歲的小女孩，變成了如今的鬼王。

    想到宋曉蓉臨走前說的那些話，馬陽軒的眼淚一下子就流出來了：“我好后悔，云景，我好后悔??！我當初為什么要搬家，為什么三年不和她聯系……當她身邊的跟班馬仔怎么了，我當時為什么就那么好面子，為什么要因為這點兒小事跟她慪氣呢……”

    在馬陽軒的哭聲中，公交車的門關上，朝返途中駛去。

    云景輕輕拍了拍馬陽軒的肩膀：“她已經離開了，你也放下吧?！?/br>
    馬陽軒狠狠擦掉眼淚，胡亂點了點頭。

    然而接下來好幾個小時，馬陽軒卻一句話都沒說了。

    公交車逐漸從黑暗中走出，駛向光明，當又一次回到那個小巷子時，至少表面上看起來，馬陽軒已經恢復了平靜。

    三人一起從公交車上下來，站回到人間的平地上，馬陽軒一回頭，便發現剛剛還看得見的公交車，已經消失了。

    云景看出了他的疑惑，道：“上車的時候你身上陰氣很重，宋曉蓉走的時候，把你的陰氣帶走了大半，剩下一小部分支撐你乘坐車子回來，下車后，徹底恢復正常，以后除非你再重復今天上車前做的事情，否則不會再搭上這輛公交車的?！?/br>
    馬陽軒一怔之后，忽然想起了宋曉蓉出現的原因。

    第275章

    宋曉蓉說, 她聽到了他對著鏡子詢問未來的女朋友是誰，什么時候出現, 來到他的身邊, 所以見到馬陽軒時，宋曉蓉打完招呼后，便詢問起馬陽軒感情方面的事情來。

    宋曉蓉還說，今天有人幫他，她沒出手, 以后鬼節再遇上這種事，就報上她蓉大名，要有人敢欺負他, 宋曉蓉就捏死他。

    短短兩句話，包含的信息實在是太多了。

    馬陽軒抬起頭瞅著云景和墨菲斯：“你們兩個……那些鬼也怕你們嗎？”

    他還記得宋曉蓉上車前, 那些鬼怪都在公交車內的時候，全都朝著一個方向擠著, 除了幾個原本就坐在四周, 沒敢動彈的陰靈之外, 別的全都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當時他正怕得要命，那些鬼怪能自主呆的遠一些當然最好，馬陽軒也沒感多想, 此刻思慮, 頓覺可疑。

    可是不論他怎么看，云景和墨菲斯都是人的模樣，根本無法將他們與那些鬼怪聯想到一處。

    云景道：“也不算怕, 它們本身就是人死后殘余的意識與能量形成的東西，因此對這方面格外敏感。剛才公交車上遇到的鬼怪，除了宋曉蓉之外，其余的基本都是孤魂野鬼，連身體都殘缺不齊，更別說腦子了。

    “它們不懂怕為何物，只知道憑靠本能行事，因為能感應到我們兩個的能量比普通人要強許多，也比它們要強很多，所以它們本能趨利避害，不愿意靠近我們?！?/br>
    馬陽軒被云景說著繞來繞去，幾乎都快迷糊了，好在經過宋曉蓉事件之后，他的腦子前所未有的清醒，很快就抓到了重點：“也就是說你們兩個擁有普通人所沒有的能力，對吧？”

    云景點了點頭。

    馬陽軒猶豫了一下：“宋曉蓉變成了鬼王，如果你們打起來，會打得過她嗎？”

    “怎么，要我們幫你降妖伏魔，逮住宋曉蓉不給她再做鬼王的機會嗎？”明知道馬陽軒快要主動說出一些事了，云景偏偏不如他的意，反問道。

    “不是不是！”馬陽軒頓時急了，“我就舉個例子而已，曉蓉已經很可憐了，她現在如果能痛快過日子的話，就讓她自由自在地生活吧，你看她今天的模樣，還保留生前的秉性，并不是什么兇惡的鬼怪，就放她一馬吧！”

    “嗯?！痹凭皯?。

    被云景這么一打岔，馬陽軒也不再顧慮了，直接道：“其實我想了想，我會上這個公交車，是有原因的。剛才你們不是說，我身上陰氣很重嗎，然后曉蓉也說，她聽到了我對鏡子說的話，就什么詢問未來女朋友老婆之類的?！?/br>
    馬陽軒說著到，有點兒尷尬，但還是硬著頭皮道：“其實今天是我一個朋友的生日，我們受邀一起去她家和她一起過生日的，十二點之后，她把我們留下來，說要一起玩一個游戲，就是半夜十二點，對著鏡子詢問自己的未來……”

    馬陽軒雖然是個存在感不強的男生，但再透明的人，也有自己的朋友圈。

    中學搬來寶豐市之后，便認識了樓上樓下的鄰居，還有班級里的同學，意外發現他的后桌就住在他的樓下。

    全新的班級，大家對彼此都是陌生的，與后桌有這么個交際，二人立刻熟悉起來，馬陽軒也知道對方的名字叫做薛繼宇。

    和馬陽軒不同，薛繼宇性格熱情開朗，長得白白凈凈，雖然算不得校草，但爭個班草來當當還是綽綽有余的，他生平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廣交朋友，這一點上和云景班上的張凱誠有幾分相似，不過張凱誠八卦了點，和女生之間更像是好閨蜜一般，薛繼宇則是不少女孩子暗戀的對象。

    因為和馬陽軒有著鄰居 前后桌的緣分，再加上馬陽軒雖然性格沉悶，但正巧和薛繼宇互補，兩個人很快便成了好兄弟好哥們。

    平日薛繼宇沒事就會讓馬陽軒和他一起參與各種聚會活動，馬陽軒雖然每次都參加了，但都縮在角落里，全程當空氣，以至于好多人明明見著他眼熟，但還是認不出他來，對他的標簽就停留在了“薛繼宇好兄弟”這個層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