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侯爺伸手拽床尾的衣服：“怕是出事兒了，我到外面去看看，你也別睡了，萬一出事兒，這府里，你得照應著?！?/br>
    喬柔真覺得自己挺倒霉的，讓二夫人幫忙管家的時候，這京城就太太平平，什么事情都沒發生過，她這邊剛接下了管家權，這京城，就要不太平了。

    想想她遇見過幾次事情了，可真是……難不成她是衰運附體？但也沒見楚侯爺和楚瑾他們倒霉啊。

    楚侯爺大踏步出去，喬柔也沒時間胡思亂想了，趕緊的跟著穿衣。心里也在默默的數著那鐘聲，六次，七次，八次……九次！喬柔心里都忍不住跟著震了一震——之前也沒傳出皇上病重之類的消息啊，怎么好好的，怎么就這么突然？連點兒預兆都沒有的，猛然之間就這樣，是不是太快了些？

    楚侯爺出了侯府往宮門口那邊走，喬柔也不閑著，吩咐了盼春等人：“先將府里艷色的東西給換下來，各處都走一走看一看，可不能有什么疏忽，再去庫房看看，將麻布準備好，等侯爺回來再說?！?/br>
    將該安排的安排了，喬柔心里才漫上一陣忐忑。老皇帝很是圣明，這點兒是不用說的，他在的時候，這京城內外，朝堂上下，都是一片和諧的，就算有事兒，也不用擔心被冤枉什么的。

    京城的百姓，想必也都是熟悉了這種安寧。

    太子雖然有明君之相，但誰知道他的政策和老皇帝的會不會一樣，會不會有沖突，這日后，官員的生活，百姓的生活，又是會有什么樣的變化。

    死了一個皇上，這絕非是小事兒。

    她坐臥不安的等了半個多時辰，楚侯爺身邊的小廝南木來回話了：“確實是皇上駕崩，現下侯爺已經往宮里去了，夫人且等著朝廷一早的訃告，回頭換了府里裝扮就是了?！?/br>
    喪鐘只是提前發，告知朝臣們該進宮的進宮。正式的訃告，是要等早上禮部和宗人府共同商議之后才發的，一要說明皇上死因，二要告知臣子誥命們守孝的規矩，三要通知天下百姓。

    畢竟，也不是人人都知道喪鐘是什么意思的。有時候外面起戰事，也是會敲鐘的。

    喬柔應了一聲，讓人給南木準備東西：“一些干點心，偷偷的給侯爺，也不一定今兒什么時候能出來呢，早上都沒用東西呢?！?/br>
    至于孝布什么的，宮中會有準備，喬柔就不用自備了。

    府里大人孩子都被驚醒，這會兒就都聚集到老太太那邊去了。喬柔一進去，三夫人就慌忙迎上來：“真是宮里的事兒？皇上他？”

    “是國喪?！眴倘狳c頭，又看陳子軒：“怕是明兒這秋闈也停了，你別著急，等新皇登基，自有恩科，你可千萬別放松了?！?/br>
    陳子軒趕緊點頭，那邊老太太忽然嘆口氣：“這么些年了，皇上的年紀，也確實是到了……”說著就紅了眼眶：“皇上是明君啊?！?/br>
    這一句話，三夫人也忍不住跟著掉眼淚，皇上她是沒見過的，但這樣一個明君沒了，確實是一件兒挺讓人痛心的事情的。以后太子登基，這天下，還不知道會如何呢。

    第131章

    天色微微發亮，外面就來了禮部的官員傳旨。一是說皇上過世的事情，這事兒說起來，可真是趕巧了，皇上雖然前些時候和太子中毒大病一場，但素來身體還算是不錯，昨兒晚上，因著批了折子之后吃了一碗紅棗燕窩羹，一顆棗子下肚，那棗核不知道怎么就卡住了喉嚨，等太醫過來，已然是來不及了。

    然后，請了太子過來，當晚就敲響了喪鐘。

    這第二件事兒，說的是哭喪的事兒，皇宮大內，也不是說誰都能進去的。進去進不去，都是要看官職大小的。楚侯爺這位置，這內眷自然是要進宮哭喪的，首先定下來的就是喬柔和老太太。

    第三件事兒，通知是要進宮的時辰，每天什么時候去，什么時候回，去了在哪個大殿，回了要走哪條路，都要說的明明白白，以免喪期出什么事兒，大家面上都不好看，尤其是讓先皇的英靈不安寧。

    嗯，現在已經是開始稱先皇了。

    不夠資格進宮的命婦呢，就在自家找一地方，每日里按著時辰面朝皇宮哭喪。

    圣旨上是這樣寫的，最好命婦們也是這樣做，別以為是在自家了，就能自在一些了。畢竟為先皇哭喪是大事兒，稍微出點兒差池，都是會被御史臺給抓住小辮子的。除非是日后自家男人不打算好了，否則，哪怕沒人旁觀呢，也別陰奉陽違了。

    今兒是頭一天，宮中繁忙，喬柔暫時是不用進宮去的。

    她得給皇后……皇太后寫折子，請皇太后免了老太太的進宮。一來老太太年紀大，一整天跪著肯定是受不住，二來她這也算是確實有理由——老太太中風都還沒好完全呢。

    寫完還不到中午，立馬讓人遞牌子往宮里送。將近天黑的時候，這批復才下來，太后很是爽快，免了老太太這邊進宮。

    接下來的事兒，就是各種繁瑣了。

    府里首先要收拾一番，不該有的顏色不能有，不能有的樂聲不能出現，連孩子們上課都要暫停一段時間，只看書寫字就可以了，其余的都不能做。

    哭靈這種事兒，是個體力活兒，但宮中也不是為了折磨人的。所以每哭一個時辰，還能休息一會兒。

    等哭靈七天，朝中大臣們就開始上折子請太子登基了。太子推辭一番，大臣們再情深義重的請一番，來回三次，然后定下登基的日子——先皇下葬之后就是登基大典。

    七天哭靈下來，喬柔就算是身體康健，也有些受不住的，這從宮里回來，就讓顧嬤嬤按住了用熱布巾敷膝蓋。那熱度，燙的喬柔都忍不住呻～吟了一聲，不是難受，是舒服的。

    顧嬤嬤正要開口說些什么，就見盼春臉色不太對的進門了：“夫人，李老太太上門了?！?/br>
    喬柔皺眉：“可有帖子？”

    盼春搖頭：“并沒有帖子，只說是有大事兒要和夫人商量，這會兒正在二門處等著?！币粊硎且鲇H，二來李老太太年紀也大了，總不能將人關在大門外等著吧？

    喬柔不太想見，頓了頓就說到：“老太太那邊已經睡下了，我這邊，你就說我剛從宮里回來，十分疲憊，也已經梳洗躺下，怕是今兒不得見，請她見諒?！?/br>
    反正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親戚，喬柔也不打算委屈自己了。

    盼春忙應了聲，但不一會兒又轉回來了：“李老太太說，這事兒十分緊急，若是夫人不見她，怕是將來侯府會有災禍降臨?！?/br>
    喬柔都要氣笑了：“我們侯府有沒有災禍，可不是她說了算的。再者，我們大房二房沒分家，若是侯府有了災禍，二房難道就能逃得了？”

    連坐可不是說著玩兒的。

    盼春又來回一趟，臉色更難看了：“她說若是夫人睡下了，那她就在前面等著，夫人總有睡醒起床的時候?！?/br>
    這是賴定了啊，喬柔也忍不住皺眉了，實在是想不明白李老太太這搞的是什么，先皇那邊明天下葬，后天太子要登基，她不在家里為她那孫女兒祈禱好封妃，非得要上自家來糾纏什么？

    想了一會兒，喬柔就嘆氣：“那就請她進來吧?！?/br>
    盼春沉著臉去請人，好一會兒，李老太太才扶著拐杖進來，進來還不給喬柔好臉色：“侯夫人倒是挺大的派頭的，我這老婆子，差點兒就得等到明天才能見侯夫人一面兒了?！?/br>
    喬柔心情也不好，沒的慣著你一個老太太的道理，就笑道：“這派頭大不大，和什么時候見人沒關系，畢竟有些人，就算是一輩子不見，也沒什么打緊的。我剛從宮里回來，正是累的時候，我家侯爺體諒，不用見外客，我自然是不會拂逆了我家侯爺的好意的?！?/br>
    李家就算是出了個李庶妃，也是沒資格進宮哭靈的。李庶妃又因為地位問題，上要巴結太子，下要伺候太子妃，半點兒自由都沒有。喬柔就不一樣了，只要楚侯爺還好好的，她就是在外面捅破天了，也總有人幫她收拾爛攤子的。

    一個靠著女人發家，一個是自家男人出息。喬柔這話可是將李家給踩到泥地里去了——裙帶關系總是被人所不齒的。

    李老太太這臉色就有些發紫了，喬柔默不作聲的端了茶杯，萬一等會兒這老太太在自家暈倒了可怎么辦？要不然，等會兒還是客氣點兒？

    算了，別客氣了，你客氣了人家不見得會領情。

    “我今兒來，本是帶著一番好意，想著咱們是親家，這天大的好處，才想和侯府分享一番的，但侯夫人若是不領情……”老太太沒暈倒，反而是岔開了話題，喬柔也略微松了一口氣，畢竟這馬上就要天黑了，再去請個大夫上門有點兒太麻煩。

    說到這天大的好處，喬柔就垂下眼簾了，這天底下沒有白給的餡餅，據她以往的了解，這李家也不是什么仁善人家，什么天大的好處，能讓她送到自己跟前來，而不是讓李家獨吞？

    怕是李家，吞不下？或者這好處，李家拿不了？

    喬柔還是不出聲，李老太太等半天，臉色越發的黑沉了，但硬是坐著沒有動，喬柔這心里就更有數了。估計這天大的好處，李家是沒本事拿到手的，所以得借著侯府的力量才行。

    “先皇過世，馬上太子登基就是新皇，新皇登基必定會冊封后宮?！崩罾咸妴倘徇t遲不接話，只好自己繼續往下說了。

    她說到新皇冊封后宮，喬柔就忍不住皺眉了，又是為了李庶妃的事兒來的。

    新皇冊封后宮這事兒，朝堂上倒是真能說的上話的。一來太子登基，那太子的后宅，就不僅僅是個后宅了。但凡是皇帝后宮，都會被朝臣們給關注上的。

    一個是為防止出現妖姬，禍亂超綱。一個是為了皇上子嗣，必得盯著皇上有繼承人才行。這第三嘛，就是各家私心了，若是下一個皇上能出自自家女孩子肚子，那家族必定能繁盛幾十年。

    當然，這也不是說太子的后宅就不受關注了。但太子再怎么樣，沒登基之前就只是太子。

    但這些事兒吧，和楚侯爺沒關系啊，楚家也沒女孩子在宮里，楚侯爺也用不著上折子說這個能當皇后這個能當妃子什么的。

    他從一開始，就只是個純臣，純臣是什么？是皇上說什么，他聽什么就可以的臣子。這樣的大臣，去插手后宮，那合適嗎？

    “是嗎？那倒是要提前恭喜李老太太了，李庶妃孕育子嗣有功，說不定這次冊封，就能得個合適的位置呢?！眴倘岬嗡宦?，皇上還沒登基呢，她可不能直接說李庶妃會得個什么位子。

    “眼下就有個天大的好時機?！崩罾咸烙嬍翘绷?，或者是找不到別的人幫忙了，也并不在意喬柔的態度，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們侯爺呢，向來是不愛和后宮走的近的，所以我也不為難楚侯爺?！?/br>
    喬柔忍不住挑了挑眉，那這老太太是來做什么的？

    “我現下有條路子，能在新皇面前說的上話的路子，若是可以，將來至少是一個妃位?！崩罾咸珘旱土寺曇?，勸解喬柔：“若是我們家娘娘成了妃子，那日后的造化可就不一樣了?！?/br>
    八字沒一撇，這位已經喊上娘娘了。

    喬柔心頭微動，不是為楚侯爺來的，那就是為錢財來的？走路子最需要的是什么？是銀錢！李家雖然不是小門小戶，但一下子讓他們拿出三千兩他們估計都要發愁了，這走宮里的路子，沒有萬八千能行嗎？

    李家給不出來，可不就只能找別人了嗎？

    喬柔可算是明白了，估計還是之前二夫人那八千兩，給了李家錯覺了，讓李家真將侯府當成他們的錢袋子了。

    幸好，她早早的就讓侯爺將二房給打發出去了，否則，這會兒李老太太這親娘找上門，指不定二夫人就要昏頭了。

    “老太太的意思是？”喬柔面色微微疑惑，裝作聽不明白，但老太太可不允許她聽不明白，直接伸手：“只要三萬兩銀子！就能得一個妃位！至少妃位！侯夫人覺得，這生意如何？”

    喬柔都想吐血了，三萬兩，還只要三萬兩！真當三萬兩就是張張口的事情啊，光是侯府所有的產業加起來，這三萬兩，就至少需要兩年才能攢出來！到外面問問去，三萬兩能做多少事情了？

    給他們李家，就純屬打水漂！這種事情，對李家很劃算，他們能收獲個妃子?？蓪罡?，有什么好處？李庶妃姓李！將來就算生了皇子，那外家也只會是李家，而不是楚家。

    這老太太可真是……喬柔深覺得自己以前對二夫人是多有誤會，二夫人雖然也貪了公中，但兩年多八千兩，和老太太這空手套白狼比起來，二夫人可真是出淤泥而不染，算是李家的良心所在了。

    第132章

    “若非是我那女兒嫁到了侯府，這樣的好事兒……”李老太太還在端著說話，喬柔卻不太想聽了：“實在是抱歉了親家母，這可是三萬兩銀子，不是三千兩，也不是三百兩，就算是我們侯府，也是拿不出這個銀子來的?！?/br>
    李老太太有些吃驚：“你們侯府拿不出來？光是我女兒……”說了半截忽然頓住，喬柔知道她大約是想說二夫人從公中截取的那些銀子的，光是每年里的花用，都能騰出來八千兩，那實際上府里的存銀，定是超過三萬兩的。

    畢竟人無遠憂必有近患，誰家會不存點兒銀子以備萬一？侯府這樣的大宅院，尤其是得多存銀子，還必須得是花用的十多倍才行，也就是說每年花用五千兩，那府里至少存著五萬兩。

    再加上楚侯爺也算是朝中重臣，喬柔初嫁到侯府，也是帶著大筆嫁妝的。還有外面那些鋪子莊子，零零碎碎算下來，光是鋪面和田地，離家老太太都能算出來二十萬兩銀子。

    更不要說楚家也是軍功起家，但凡是軍功起家的，這家里，就指不定還藏著什么寶貝呢。再看這府里每個人的衣著打扮，還有每日里的吃食用度，這府里，光是銀兩，至少也有七八十萬。剩下的什么古董書畫，什么金銀珠寶，這都另外算了。

    喬柔是萬沒想到李家老太太還有這個本事的，在她看來，府里的銀子是真不多，光是府里六個女孩子，將來就得至少十多萬兩銀子了。還有每個男孩兒娶妻分家，公中不得給宅子嗎？這銀子真是不太夠用的。

    就算有多的，她憑什么要拿出來打水漂？

    李家說是找了門路，那誰能保證這門路就真的能干成事兒？實際上，都不用楚侯爺來分析，喬柔自己都能猜出來，李家所謂的門路，大約就是先皇后宮里的某些人了，要么是先皇妃嬪，要么是宮女太監。

    前者是因為先皇過世，日后大約怕是要依靠太子過日子，就想先在太子那邊聯絡一番。太子妃她們夠不上，程側妃又不屑這個，那就只能是找李庶妃了。

    在太子面前說得上話這個，也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

    后者要么是先皇心腹，要么就是在宮里也算是有些人脈權柄的?？赡苁强浜？诮o自己撈一筆，也可能是真有這本事。

    不管是哪一個，反正都是不能十成十的保證這事兒能成的。除非這要銀子的，是太后娘娘。但太后都已經是太后了，人家犯的著為這三萬兩壞了名聲，再去惹怒了太子嗎？

    所以喬柔是相當不看好這事兒的，她只當是沒聽出李老太太話里的意思，只笑道：“我們府里也就是面上光，實際上，這些年都是入不敷出的。侯爺好面子 ，對外不愛說家計艱難這事兒，也盡量讓后院女人孩子過的好一些，但外面男人都是省吃儉用的，你看我們那二弟，若是我們府里當真有銀子，會讓他們夫妻去那偏遠地方嗎？”

    拿銀子換地方，好歹能換個氣候好，百姓富裕的地方。

    “還有我們三弟，我們府里若當真有銀子 ，會讓他們夫妻去做那商賈之事嗎？”喬柔嘆口氣，半點兒不手軟的抹黑自家侯爺：“我們侯爺一個大男人，連著三年都沒做過新衣服穿了，出門在外，也從來不去應酬，老太太一打聽就知道了，看我們侯爺可曾去過什么花街柳巷，酒肆賭坊之類的？”

    男人嘛，應酬能去的地方也就那么幾個。就算是朝廷有規定，官員不許狎妓，但除了妓～院，那不是還有各種小巷子小房子的嗎？

    “我們家啊，連侍妾都養不起，我們侯爺這么大的一個官兒，你看看這后院，除了兩個年老色衰的姨娘，就再沒別人了，不像是二弟，還能另存些私房錢?！?/br>
    喬柔笑瞇瞇的繼續說道，這話李老太太拿出去說也不要緊，誰還能光明正大的嘲笑楚侯爺不成？就算是光明正大的嘲笑了，那家里沒錢也不是什么丟人事兒啊。

    李老太太那面色變化的，不想相信吧，但喬柔說的那些她還真有印象，全都是真的。相信吧，又覺得太扯了點兒，男人沒姨娘這點兒，好像不能用來說明是家里太窮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