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心里有仇恨，隔著生死這道線，她也是能做出點兒什么的。

    “你知道錯了就好，你祖母和你爹若是知道你悔過了，也定然是十分欣喜的?！眴倘嵝χf道，面子話誰都會說，她既然現在沒打算和離，離不開侯府了，那這些該做的面子還是要做的。

    喬柔搶在楚瑤面前又說道：“我知道你這番心意了，那也就不耽誤你時間了，你快些去給你祖母請安吧?！?/br>
    楚瑤笑了笑，坐著不動彈：“我還有件事情想和夫人商量?！?/br>
    喬柔點頭：“你說?！?/br>
    “我這幾年一直在佛堂里，也不知道外面是個什么樣子了，眼看年底，想必京城的街上，是十分熱鬧的，所以，我想明兒帶人出府去走走?！?/br>
    楚瑤笑著說道，喬柔搖頭：“怕是不行，親朋好友都知道你身體不好，只在院子里靜養，你若是出門走動，京城這巴掌大的地方，難免會湊巧遇上個熟人，到時候你該如何解釋？”

    京城當然不是巴掌大，但京城人的居住都是一片一片的。楚侯府這一片，自然都是熟人，楚瑤要去逛街，也不可能是竄到另外一個區域去，都在同一片地方活動，那難免會遇上了。

    “再者，這大冷天的，就是出門逛街 ，也不好走動，你若是有什么想買的，盡管和我說，我讓人去請了鋪子里的掌柜來?！眴倘嵝Σ[瞇的，十分和善：“你也別誤會我是不想讓你出門，實在是你現在，不太好出門?！?/br>
    楚瑤笑容頓了頓，隨后才說道：“我聽說明瑜郡主成親了？”

    “是啊，明瑜郡主嫁給了鎮國公世子，現下邊關平靜，鎮國公世子也在京城呢?！背随倗?，鎮國公府是必定得有人守在邊疆了，世子既然回京了，那守著的肯定是鎮國公了。

    鎮國公若是想回來，那就得另外換人過去。鎮國公府人口挺多的，一個換一個，換一遍也需要好幾年了。若是日后邊關都這么平靜，指不定鎮國公世子在京城的時間會更多。原先喬柔還可惜過明瑜郡主嫁了個武將，但太平盛世的話，這武將，也不是個太壞的選擇。

    只盼著將來登基的太子殿下，也是個喜歡盛世的。

    “我和郡主原先有些誤會，我也想找郡主解釋清楚……”楚瑤說道，喬柔擺擺手：“不急于一時，好了，時候不早了，你要不要去給你祖母請安？”

    喬柔油鹽不進，但楚瑤也并沒有多失望，她來之前就已經想到過這結果了，不過是來試探一番而已。

    她知道她現在不管怎么賠罪，喬柔都不會太相信她的。所以，只能是慢慢來，三五年之后，若是喬柔還是不信她，那她也只能是另外想辦法了。

    剛打算起身，楚瑤忽然想到另外一事兒：“我聽阿陽說，我爹將我娘的嫁妝拿出來了？”

    “是，暫且交給你祖母保管著，也已經分成了兩份兒，你和阿陽一人一份兒，你若是想早點兒接手，就和你祖母說一聲，明年大約就能做事兒了?！?/br>
    喬柔也不瞞著，反正那些銀子她是一點兒都摸不著的。當然，若是她想，她也不是不能摸的。但這點兒骨氣，喬柔還是有的，她喬柔從小到大，就沒缺過錢，何必覬覦別人的銀子呢？

    說完這些，喬柔就也端起了茶杯，這是真的要送客了，楚瑤也不好繼續留著了，就只能告辭走人。

    “剛去過表姑娘那里，今兒就來說要出門?！笨粗幍谋秤白哌h，喬柔抿了一口茶，往后面軟墊上靠了靠：“這兩個人，向來狼狽為jian，也不知道是商量了什么主意?！?/br>
    盼春過來幫她將禮單都整理起來：“指不定是表姑娘想出門，但出不去，只好找人幫忙?！?/br>
    “你倒是機靈，一猜一個準兒?！眴倘嵝χf道，嘆口氣：“就是不知道楚瑤是打著什么主意，這樣簡單的事兒，連你都猜得到，楚瑤會猜不到嗎？”

    她往這兒一來，喬柔就能猜出她目的了，楚瑤不會不明白這點兒的。

    那她為什么還要來？就是故意讓喬柔猜出她的目的，然后將她攔下來的嗎？

    表姑娘這事兒，真的是很煩人。喬柔巴不得早早將人送走，可現在表姑娘病著，侯府又不能落個涼薄的名聲——畢竟九十九步都走了，這最后一步要是走差了，就太讓人吐血了。

    第90章

    喬柔也不管楚瑤是打著什么主意的，反正年前她是出不了門的。至于表姑娘，一個年過去，誰還能老拽著這事兒不放不成？等過完了年，表姑娘那病情就該好轉了，到時候再將人給送走，或者直接嫁出去，也就沒別的事兒了。

    這幾年，喬柔可不是什么事兒都沒做的。侯府下人的賣身契都在她手里，她又是管家主母，這府里上上下下，她說的話甚至比老太太都管用了。

    當然，她肯定是不會無緣無故的去監聽老太太那邊的動靜的。但老太太那邊若是有什么大事兒，喬柔想知道也是很容易的，可比前兩年輕松多了。

    所以，她是一點兒都不怕楚瑤和表姑娘鬧什么幺蛾子的。

    回頭聽說楚瑤去老太太那邊也提了出門的事情，喬柔也并沒有當回事兒。她這邊將各處的禮單都定下來了，趁著年前，該送的都已經送過去了。這年禮就是要提前送，沒誰家趕在過年的時候一趟趟拉車子的。

    喬家那邊，她弟媳婦兒頭胎得了個兒子，喬老爺很是歡喜，因著是頭一個侄子，喬柔也是很惦記的，年禮就準備了不少小孩子用的東西。

    但這樣一來吧，又勾動了喬老爺的心思，他老人家不光是讓兒媳婦兒喬夫人來侯府重提生孩子的事情，甚至還親自去拜訪太醫，準備給喬柔弄生子方去了。

    喬老爺上半輩子是沒關注過什么生子的秘方的，但是，事關親生女兒，這臉皮就不當回事兒了。只含糊聽別人說過一句什么生子的秘方，就將主意給放在這上面去了。

    打聽來之后，他一個大男人，也不好親自送來，就只能去找楚侯爺。

    然后楚侯爺再來給喬柔送方子：“都是從太醫那邊打聽出來的，岳父說，這些方子都是很有用的，有些還是從宮里流傳出來的，你看看哪個合適，先用一段時間，明年若是再懷不上，那就另外換方子?！?/br>
    楚侯爺看著也挺相信這些方子的：“之前那太醫只說讓你多動動，結果到現在也沒懷上，我瞧著，不如試試這些方子，要是能懷上那可就太好了?！?/br>
    喬柔抿抿唇：“你很想要孩子？”

    楚侯爺笑道：“孩子嘛，多多益善，咱家這條件，又不是養不起，再說只有阿陽一個，也未免太孤單了些，若是能多生幾個兒子，我自然是歡喜的?！?/br>
    就是養不起的貧窮人家，也是會想辦法多生孩子的。生孩子是好事兒，怎么可能會不盼著？

    喬柔嘆氣：“那萬一我要是生不出來了呢？”

    楚侯爺挑眉：“別胡說，你身體好好的，為什么會生不出來？咱們不還生了阿瑾的嗎？現在生不出來，那是緣分沒到，你先用這方子……”

    喬柔擺擺手：“也不是說身體沒事兒就一定能生出來，有些人可能一輩子就只有這么一個孩子……”

    楚侯爺不太高興了：“你身體沒問題卻生不出來，那是我身體有問題了？”

    男人嘛，要臉面，他楚侯爺才三十來歲，正值壯年，怎么就不能生孩子了？瞧著同僚上司下屬一個個的，到了四五十還能生，這事兒就絕不是孩子多少的問題了，事關男人的尊嚴！

    喬柔忙安撫楚侯爺：“你身體也是沒問題的，我意思是，咱們和孩子沒緣分……”

    “緣分這種事情，說的太虛了?！背顮斒遣幌嘈胚@緣分的說法的：“田地肥沃，種子能用，這苗苗就是一定能長出來的，實在不行，咱們再施施肥?！?/br>
    喬柔暗自嘀咕：“也不怕肥料用多了將種子給燒了?！?/br>
    楚侯爺疑惑轉頭：“嗯？”

    喬柔忙扯著嘴角露出個笑容：“那咱們再努力努力，但是這個藥方子，我覺得還是先不要用了，是藥三分毒，本來身體沒問題的，吃多了藥，說不定還會出問題呢，這樣，年前太忙了，等過了年，咱們到寺院，或者道觀，去上柱香？”

    求子三大步驟——鍛煉身體，吃秘方，求神拜佛。喬柔覺得，也就頭一條是有點兒道理的，就像是楚侯爺說的，種子沒問題，田地肥沃，那苗苗就是八成能長的。

    若是長不成，那大約就是水土不服之類的問題了。

    后面這個吃秘方拜神佛之類的，喬柔向來是不太信的。但是和秘方比起來，拜神佛明顯是更有利一些，至少不用喝湯藥了。那湯藥的味道，可不怎么好。

    再說，老天能讓她重來一回，指不定這神佛什么的，就真是有用的？

    當然她也不知道是哪一路的神佛有用了，所以，要不然先去寺院，再去道觀？全都拜一拜，若是得償所愿……想到這兒喬柔忽然驚了一下，趕緊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腦門——都怪周圍的人說生孩子這事兒說的太頻繁了。她原本是打定主意只要楚瑾一個，將兩輩子的感情都補償給楚瑾的，結果，現在自己都不自覺的被影響了，居然也開始想再生一個孩子的事情了。

    生不生，這真是個問題。

    生吧，感覺挺對不起楚瑾的，可不生吧，從上到下，喬家那一圈，侯府這一圈，時時刻刻都有人盯著她的肚子看。就連老太太，前兩天可也是偷偷的瞄了她肚子好幾眼。

    感覺這肚子都屬于別人了，和她自己沒什么關系了一樣。

    楚侯爺可不知道喬柔的這點兒感嘆，畢竟他實在是理解不了為什么女人會不愿意生孩子。不管是他見過的還是他聽說過的女人，可都是以生孩子為榮的。

    沒有兒子就拼著性命生兒子，有了兒子還會嫌少要多多生。喬柔也是女人，也是當娘的，怎么可能會不盼著生兒子呢？

    所以喬柔說去拜神佛，楚侯爺就應下來了：“那就初六去吧，初六去護國寺，初七去抱樸觀?！?/br>
    喬柔嘴角抽了抽，點頭應了下來。

    她不太想談這生孩子的事情，就打算換個話題，索性問起了朝堂上的事情：“說是北地雪災嚴重，皇上可有說了讓誰去賑災？”

    “本來太子是想去的，但大臣們都說君子不立危墻之下，所以皇上就換了人，敦郡王世子明天出發往北地?！背顮斠膊⒉挥X得喬柔問的太寬，有些人家不愿意女子過問外面的事情，但楚侯爺覺得，多知道點兒其實沒壞處，至少出門在外，夫人們之間交際的時候，還能分得清敵我。

    “皇上要重用敦郡王這一脈？”喬柔有些稀罕的問道，之前敦郡王不還弄了個什么囿園，準備遠離政務，當個富貴閑人的嗎？怎么不到幾天功夫，這話風就換了呢？

    “并不是要重用敦郡王一脈，賑災這種事情，還是有些危險的?！背顮斀忉尩?，頓了頓，又補充：“太子沒個親兄弟，日后總得有個人幫襯一把，敦郡王自己遠離朝堂，那敦郡王世子就可以多多冒頭了?！?/br>
    喬柔恍然大悟：“反正太子和敦郡王世子之間，更疏遠了些?！笨斐鋈?，日后自然是不用擔心敦郡王這一脈了。

    楚侯爺點頭，又說起李家的事兒：“李庶妃的父親，三個月前到了京城，這次也是要跟著去賑災的，若是作出了成果，等回京，必定是要升上一升的?！?/br>
    李庶妃的父親原先是外官兒，所謂的外官兒，就是京城之外。

    也就是個小小的六品官，因著官職和侯府二老爺的差不多，當岳父的混到這份兒，不光是不能提攜女婿，還得靠著女婿，所以二夫人一開始才在二老爺面前抬不起頭，收拾個姨娘都還得讓老太太和楚侯爺出面。

    但現在李庶妃生了太子唯一的孩子，雖然只是個閨女，但能生閨女就說明日后還能生兒子。所以李家水漲船高，李老爺三個月前就被調回京城了，雖然是平調，但從京外到京內，其實也算是升遷了。

    現下是在戶部做主事，賑災是需要戶部統計物資的，所以戶部也得出人手跟著去。李大人就得了這個名額。

    “是太子幫忙的？”喬柔壓低了聲音問道，都知道苦差事容易出功勞，這賑災要是做好了，就是大功勞一件兒，不說能升官兒吧，至少是個功績在了，日后吏部評定成績的時候也能添上一筆漂亮的。

    所以，對大官兒來說，這差事苦，累，能不去就不去，可對下面的人來說，還算是個好差事。愿意去的多了是，李大人初到京城，不應該這么輕易就得到這個機會。

    楚侯爺搖搖頭：“太子不會過問這種小事兒，怕是有人自作主張，有李庶妃這個名頭在，外面還是挺能唬住人的?！?/br>
    喬柔嘆口氣：“咱們不和李庶妃親近果然是對的，你看著好處都是李家得了的，要是換了咱們府上……”

    楚侯爺噗嗤一聲笑出來：“咱們府上？這點兒差事，咱們府上能看得上？”頓了頓，補充道：“再者，賑災嘛，和兵部有什么關系？就是老二，也不趕趟?！?/br>
    喬柔撇撇嘴，沒接這話。家里孩子還小，也不到上朝堂的時候，巴結好了李庶妃，對府里來說，確實是沒好處的。

    不過瞧著李家倒是抖擻起來了，今年的年禮都送的特別的——虛頭巴腦，看著挺華麗的，實際上和往年比，倒還少了幾分實用。二弟妹那邊，也有些飄了，今兒中午過來，話里話外的，像是在抱怨府里給準備的年禮少了些。

    也不想想，這人情往來，都是你來我往，大家公公平平的，你家送啥我家回啥，半點兒糾紛也沒的，李家送的要是大金疙瘩，她能給李家送個土疙瘩嗎？

    算了，快過年了，也不想這些煩心事兒了。

    第91章

    二夫人娘家雖然有興旺的苗頭，但到底是還沒起來，所以二夫人面上對喬柔，還是恭恭敬敬的。年底的事情多，喬柔一個人忙不過來，索性就叫了二夫人幫忙。

    到了二十六，該送的年禮也都送完了，該買的年貨也都買齊全了。家里的女人們是暫時沒什么大事情要忙了，外面的男人們則是有朝堂上的一點兒小事情要收尾，今年皇上封筆是定在了二十八。

    喬柔這邊時間寬松了，也就注意到楚瑤那邊了。她之前猜測著表姑娘定是攛掇了楚瑤想要做點兒什么的，所以這兩天門戶就防的特別嚴實，只要老太太那邊不松口，楚瑤也是沒辦法出門的。只要她們小姑娘家的，和金家聯系不上，那就不會出大岔子了。

    可奇怪的是，那天來過喬柔請過安之后，楚瑤竟然是半點兒動靜也沒有，該在自己院子里念經就在自己院子里念經，該去給老太太請安就去給老太太請安，就好像她和表姑娘之間沒什么貓膩一樣。

    喬柔還有些疑惑，難不成是她猜錯了？楚瑤是真的改好了，并沒有打算和表姑娘狼狽為jian？那天來請安也只是為了提醒自己？

    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喬柔是不太相信楚瑤是真的改好了的。所以這閑下來了，就想打探打探楚瑤那邊的情況。

    打聽消息這事兒，還是盼春比較擅長一些。

    “大姑娘每隔兩天去給老太太請安一次，去了也不說別的，只談論一些佛經之類的?！迸未赫f道，猶豫了片刻：“老太太那邊，像是對大姑娘憐憫的很，每次老太太都要賞賜一些首飾之類的?！?/br>
    “老太太的東西是她自己的，她愿意給誰就給誰，咱們不少那點兒東西?！眴倘釋@些倒是不太在意，反正她家楚瑾是暫時用不上這些金銀珠寶首飾的，小孩子家家的，健健康康就是最大的魅力了。

    但若是楚瑤將老太太的憐憫什么的，變成愧疚，那可就糟糕了。老人家上了年紀本來就心軟，又加上她之前就是偏心的楚瑤，若是覺得這兩年楚瑤是受罪了，難免會覺得當年的處罰太嚴重，心里生了愧疚，再加上心疼，那可比原先的寵愛還要厲害多了。

    再者，她也是擔心老太太會覺得楚瑤是因為被關佛堂移了性情。

    這以前最疼愛的孫女移了性情要出家當尼姑，老太太心里會是個什么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