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塵回過神來，沈思了一陣，說：“說到底，魔君是一定會對我的無端出現起疑心的?！?/br>
    紅狐道：“他的確有。他一直查探你的來歷?！?/br>
    胡塵抬頭，說：“我想到了讓他不懷疑我的法子了?！?/br>
    本已干枯的花瓣灑到冒著熱氣的清水里，漸漸舒展，恢復了潤澤的玉白，杭白菊片片層層疊疊，浮在清茶上。

    書生模樣的胡塵把茶杯移到閻剎跟前，給他一個安靜的笑容。

    閻剎道：“菊花茶？”

    “味道非常不錯?！焙鷫m自己喝了一口。

    閻剎也飲了一小口，果然清新甘香。

    胡塵說：“菊花茶現在就有得喝了，但是菊花酒，恐怕要等到明年重陽了?！?/br>
    “沒關系，我可以等?！遍悇x平靜地答。

    閻剎眼神的專注讓胡塵無端地有些心慌，胡塵抿了口茶，才有點平靜，說：“其實我是故意接近你的?！?/br>
    閻剎瞇眼，說：“我知道?！?/br>
    “哦？”胡塵故意裝作驚訝。

    閻剎道：“我不是笨蛋?！?/br>
    “那么聰明蛋，”胡塵帶點調侃的口氣說“你可知道我接近你是為了什么？”

    閻剎又喝了一杯茶，說：“仇恨?！?/br>
    “哦？”胡塵這次是真的吃驚。

    閻剎平靜地說：“我是魔鬼，我能嗅到仇恨的味道。你是恨我嗎？”

    “不?！焙鷫m臉不紅氣不喘地撒謊。

    閻剎問：“你恨誰？”

    胡塵深呼吸一口氣，說：“白袍?！?/br>
    “除了我居然還有人恨他?！遍悇x倒是十分意外“而且還是個修道的?！?/br>
    胡塵冷笑：“他的確很完美，對人也很好。據我所知不少修道人都把他當神看?！?/br>
    閻剎好奇了：“那你為何恨他？”

    胡塵說：“那你又為什么恨他？”

    閻剎沈吟半晌，才說：“我不問你，你也別問我?！?/br>
    “這樣最好?！焙鷫m把手中的折扇合上。

    “你恨他，為何接近我？”

    “只因我知道你也恨他?！焙鷫m說“我想知你是怎樣的，看你做我盟友是否合適?！?/br>
    閻剎凝睇著坐在桌子對面的胡塵，胡塵依舊是青衣書生裝，手中握著一把折扇，看起來也像個風度翩翩的書生。

    閻剎說：“可你憑什么斷定我會答應做你盟友？”

    胡塵挑眉：“哦？”“要我答應你也成?！?/br>
    “嗯？”

    “我要你meimei?！?/br>
    胡塵差點沒嗆死。

    ----

    “我要你meimei?！?/br>
    胡塵差點沒嗆死。我meimei──閻剎你裝什么??！你明明知道那就是我！

    胡塵努力控制面部表情：“呃”閻剎說：“我會留著白袍的命，我勝了白袍之后，他就交給你了?！?/br>
    胡塵點點頭。

    閻剎唇邊抿起一個笑，說：“到時，你meimei就屬于我了?！?/br>
    胡塵愣了愣，之后艱難地點了點頭。

    閻剎把魔殿事務暫時交予幾位護法處理，便帶著紅狐、胡塵和一些貼身隨從一起上路尋找白袍。

    閻剎雖然是已經從人成魔，根本不需要進食，但依舊會用餐，而且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對飲食享受十分挑剔。

    閻剎在吃著精致的美食時，身為人類的胡塵卻毫不動心，在一旁坐著飲茶看風景。

    閻剎覺得好奇，說：“你不覺得饞的嗎？”

    胡塵輕笑，說：“我可是修道的?！?/br>
    閻剎道：“你可曾殺生？”

    胡塵正欲搖頭之際，突然想起自己曾經了結過無罔的性命，臉色一僵，然后幽幽點了頭。

    閻剎道：“都是殺過生的人了，還顧什么口戒？”

    胡塵也覺得自己很可笑。身體已被欲望所污，心靈也被仇恨所蔽，連雙手也沾上了鮮血，居然還持續戒食修行。

    閻剎捕捉到胡塵眼神中傷痛，心竟也跟著揪緊了。

    閻剎頓時沒了食欲，便命人撤下了飯菜，遣退了隨從們。屋子里只剩下他和胡塵。

    他看著胡塵半晌，才說：“我倒覺得你是不錯的?！?/br>
    胡塵蹙眉，問：“什么不錯？”

    “不錯的修道人。即使你有了仇恨，但靈魂還是與我不同的?！遍悇x聳肩，說“雖然一副清冷的模樣，但一路上你對窮病無依之人的照顧我可是看到的。而且當初你還為了救那座城池的人和我起了沖突?！?/br>
    胡塵說：“那不是不錯的修道人，是不錯的人而已?！?/br>
    閻剎不解。

    “修道人是要一點塵埃也不能沾染的?！焙鷫m黯然道“我現在只是一個好人罷了?！?/br>
    胡塵落寞地挨在窗邊，窗外的陽光落在她的臉上，在地上投射出落寞的陰影。

    閻剎突然覺得心中一緊，還沒想得清是什么回事，就邁步上前擁住了胡塵瘦削的身子。

    胡塵想著自己是太累了，就讓他抱抱也無妨。

    胡塵曾經極端害怕魔君閻剎的氣息，而此刻，她卻覺得有點溫暖只是有點而已她終還是要報仇的

    仇恨

    ----

    這一帶的山嵐青青綠綠，頂尖卻都沾著雪。

    紅狐說道：“之前情報說白袍在這里出現。不知現在白袍走了沒？”

    胡塵沒有說話，但她知道白袍沒有走，她感覺得到他，她甚至感應到白袍正在哪座山頭。這是師徒多年的默契、血脈相通的感應，抑或是內息相關的靈犀？

    閻剎看到胡塵若有所思的表情，便問：“怎么了？”

    胡塵回過神來，搖搖頭，說：“沒什么，難得有如此美景，我想旅游一番才行殺戮之事?！?/br>
    閻剎心想，修道的人真是莫名其妙，但他還是說：“那就等你旅游一番再說吧?！?/br>
    胡塵笑了笑，便邁開步子走了。

    “胡塵！”閻剎叫住了她。

    她回頭，問：“何事？”

    閻剎頓了頓，半晌才說：“要我陪你嗎？”

    她頗感意外，愕然一陣，才笑著搖頭，獨自走向不遠處的一座山。

    她沒有用縮地之術，也沒有騰云駕霧，而是像一個普通人那樣一步一步地走上山。她沒有錯過腳邊的每一朵花，也沒有錯過頭頂的每一朵云，她在山風中感到清爽和舒暢。

    她走過青綠的山腳山腰，走到滿地白雪的山頂。

    目之所及都是白茫茫的，是白袍衣服的顏色，她迷茫了，恐慌了，在如此自然的掩護色之下，她突然害怕找不到白袍。她甚至失去了與白袍的感應。

    她不知為什么，就落淚了，然后白袍就出現了，她撲到白袍的懷里嚎啕大哭，決堤般的淚水沾濕了白袍的衣襟，白袍安撫般的輕拍她的背。

    哭夠了，她抽抽嗒嗒地說：“對不起，失禮了?！?/br>
    白袍說：“受委屈了嗎？”

    “沒什么?！焙鷫m抹干眼淚，說“閻剎找你來了?！?/br>
    “他總是不肯放過我?！?/br>
    她問：“你和他有什么過節？”

    白袍答：“大概是因為我師妹吧?！?/br>
    “你師妹？”

    “她叫風柳?！?/br>
    胡塵自然記得“風柳”這個名字。風柳為白袍生了個孩子，卻騙盡所有人，說這個孩子是閻剎的。

    而且不幸的，胡塵就是這個孩子，胡塵說：“閻剎是不是很愛這個女人？”

    “也許是吧?！?/br>
    “你走吧。別讓閻剎找到你?！?/br>
    白袍道：“我不會走的?！?/br>
    “為什么？”

    “我不會退縮，也不必退縮?！?/br>
    胡塵看到白袍眼中的堅定，幽幽說：“不如我把功力還你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