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節
幾人暗地里商議過后,請求李弘批準他們反擊,而且希望李弘能夠允許他們把矛頭對準沛王李賢。 李弘簡要的看完奏章后,便伸手再次遞給了獵豹,淡淡地說道:“燒了它?!?/br> 獵豹李弘身后接過奏章,掏出常備的火折子,干凈利落的點燃了那份奏章,待奏章全部化為灰燼,散落在花園的花叢中后,才恭敬地問道:“殿下,需要擬旨給他們嗎?奴婢聽從吩咐?!?/br> 李弘長嘆一口氣,若有所思地說道:“不用了,臣子之間的爭斗,參合進去了,只會更加復雜,往后的事態就更加不好控制了?!?/br> 他心中一直有一個疑惑,李賢跟李忠是怎么走到一起的?這兩人多年來不曾謀面,難道就靠書信建立了這種堅定的信任?甚至是犧牲掉性命也要為李賢爭取主動權? 李忠不傻,他沒有權衡過利弊?為何他要如此做?就算是李賢當上太子,他不依然還是個王爺?難道還能飛上天不成? 李忠與自己的斗爭中,有晉陽王氏等世家大族的影子在里面。 難道說,李忠之所以愿意犧牲掉自己,是被晉陽王氏等逼迫?因為其已經沒有了用處,晉陽王氏等為了自己的地位,需要一位夠分量、地位尊崇的皇子來與自己相斗,所以就選擇了李賢? 如果這樣的話,倒是能夠說的通,但真的是李賢嗎?確定是李賢嗎? 李弘手里現在最缺的就是證據了,白純那敗家娘們這些日子以來,也沒有給過一個好消息,天天都不知道他到底在忙些什么! “殿下,奴婢斗膽……” “不必說了,不必回信,靜觀其變?!崩詈氚櫫税櫭碱^,語氣低沉地說道。 就在李弘想起白純的時候,白純此刻正搖曳著身姿,在大明宮的后花園穿行,皇后下旨召見她,竟然選擇在了蕭淑妃的小宮殿內,這讓白純趕到有些不可思議。 看著九仙門處的宮女與太監,以及皇后的儀仗之后,白純心中的擔憂這才完完全全的去除。 汪樓低聲說了幾句后,告知白純就皇后與蕭氏在院內,請她立刻進去。 武媚與蕭淑妃依然還坐在葡萄架下方,白純進來時,第一眼便看見兩個美人兒笑顏如花兒般,如果不是多年前兩人之間的歷史,很難讓人相信,眼前的兩人便是當今大唐皇后,跟當年與她在后宮斗的死去活來的蕭淑妃。 武媚一身儒袖衫裙、襯托著她高挑豐滿的身材,再加上歲月的風霜與打磨,成熟女人的風情跟美麗盡顯無疑。那身上雍容華貴、英姿颯爽的氣度,雪白如玉的精致臉頰、炯炯有神的明亮鳳眸,完完全全的把一個女人一輩子夢想擁有的美與媚,演繹到了極致。 就是同樣身為女人的白純在面對皇后時,都不由自主的想要多多看幾眼,這個能夠完全輕松駕馭各種美麗的皇后。 一旁的蕭淑妃雖然是一身藏青色道袍,發髻同樣是簡單的用一根木簪挽了一個道髻,但那纖塵不染、看破紅塵的深邃眼神,那同樣是如玉般潔白、美麗的面龐,加上那一身合身的道袍,把蕭淑妃的身材曲線也是完美的勾勒了出來,該瘦的瘦,該凸的凸。 兩個人恬靜的坐在葡萄架下,完全就是兩種不同美麗的女人,各有千秋,換做是任何一個成熟的男子在兩女跟前,恐怕早就被兩女的風采吸引,呆立一旁了。 “白純見過皇后、見過……蕭jiejie?!卑准冦读讼?,好在反應快,面對這個一直還是庶人的前淑妃,差點兒找不到合適的稱呼。 武媚坐在那里紋絲不動,皇后該有的威儀被她拿捏的恰到好處,對著白純只是淡淡的微笑點頭,就算是打過招呼了。 蕭淑妃起身對白純行禮,李弘過來時,偶爾也會帶白純過來,所以對于眼前這個表情淡漠、神態淡然,高挑的體形襯著一襲白衣衫裙,總是給人一種云淡風輕、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子,倒是算不得陌生。 “你那主子走之前可有叮囑你些什么?”武媚臉上依舊掛著淡淡的微笑,問道。 白純聽到武媚的問話后,有些遲疑的看了看蕭淑妃,不知道是不是該當著蕭淑妃的面講出來。 “說吧,這里又沒有外人,你與她又不是不相熟,李弘與她之間的關系你心里也清楚不是?”武媚看了一眼蕭淑妃,而蕭淑妃也是微笑著正好望著武媚,兩女眼神交錯,雖無火花四射,但還是能夠依稀感覺到一種天然的敵對似的狀態。 聽著武媚的話,白純心里也輕松了很多,恭敬地說道:“回皇后,殿下臨走時,只是叮囑東宮其他臣子恪守本分,不必理會外界的流言蜚語,說是清者自清?!?/br> 武媚似笑非笑,再次看了蕭淑妃一眼:“那你呢?就沒有跟你說什么?” “有一些,查太乙城這些年跟梁王之間的賬目往來,包括一些橫向的,梁王與其他地方的賬目往來,但至今還未有收獲?!卑准兠嫔绻?,本來就是這些,但是看來有高手為他們做賬,自己查到現在,竟然是一點兒蛛絲馬跡沒有查出來。 蕭淑妃一直在靜靜的聽著白純與武媚的對答,自始至終她都是沒有說一句話,直到兩人陷入短暫的沉默后,蕭淑妃才淡淡開口說道:“你不妨從漕運查起,北面查不到的話,不如試試南面,朝廷向來重視江南士子,當年晉亡之后,大部分的氏族都隨著遷入到了南方,直到前隋乃至我大唐一統天下之后,這原本逃亡到南方的氏族,卻是已經在南面扎下根基、開枝散葉了,這些年雖然是因為長安、洛陽等地方的賦予,以及我大唐的穩定,南方士子不少人開始跑向了這邊,但……那邊恐怕他們也沒有放松過吧?” 武媚聽的秀眉緊蹙,但心里也是不得不佩服,這蕭氏在冷宮之中,竟然還能夠保持如此敏銳的觸覺,其聰明程度看來不亞于自己啊。 而且一針見血的是,從漕運查起,就得查工部,工部尚書是何人?房先忠,房先忠是誰?那就是她有意為李賢納王妃的房家。 從這里查,不管怎么樣,都絕對是一個上佳的突破口,哪怕是最后查不出李賢與殺害李忠,誣陷給李弘有關,但也最起碼能夠查出,這些年李賢挪用了多少工部的銀子。 李弘不在長安這些年,李賢本身就隱隱有被傳出會被立為太子的讒言佞語,而也就是因為李弘不在,少了一個人壓制他,如今的沛王府表面上看起來絲毫不起眼,但其中的建筑與裝潢程度,絕對不亞于東宮啊。 甚至,更多的園林建筑,李賢則是照搬了南方不少的風格,當初的解釋是,因為王府面積的局限性,所以為了能夠盡可能的把王府建造的豪奢、精致、完美,可是動用了大量的江南工匠的。 而這一切,雖然都是在明面上進行的,但都是得到了陛下的同意的,因為其給《漢書》作注得到了李治的夸贊跟獎賞,加上與李弘相比,李賢在儀禮、風范等等方面又要表現的好很多,那時候自然是也深得李治恩寵,所以王府違制建蓋,也就沒人把此事兒當回事兒了。 但現在,因為李弘身上的臟水,不管是不是李賢所為,但李弘想要保住太子殿下的東宮之主的位子,那么就必須要做好兩手準備。 無論李忠的死是不是李賢所設計,是不是為了污蔑李弘,是不是有意爭奪太子之位,那么都必須把李賢拉下水,如此一來就可以在眾臣與皇帝、皇后跟前造成,兩害相較取其輕的局面。 這樣一來,也就能夠給李弘爭取更多的時間跟機會,來保住自己的太子之位的同時,打壓其他有爭奪太子之位的人策略。 但不管怎么說,這樣一來,李賢是避無可避的,都要因為李弘身上的臟水而受牽連了。 武媚與蕭淑妃的想法兒雖然有著一絲差別,但基本上的策略是相同的,就是讓眾臣跟陛下,陷入兩廂都難以抉擇的境遇中。 “是,多謝蕭jiejie,奴婢這就回去安排,盡量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卑准冋嬲\的行禮道。 “不但如此,切記,告訴那李弘門下的幾個人,切莫輕舉妄動,不要因小失大。若是問起,就說是本宮讓你傳話的,拿著這個去吧?!蔽涿臐嵃兹缬竦睦w細手指,捏了一塊鳳佩淡淡地說道。 “是,奴婢謹記,奴婢謝過皇后?!卑准冊俅螌χ涿男卸Y道。 武媚與蕭淑妃兩人,不約而同的望著白純的背影離去,武媚臉上依舊掛著淡淡的笑意,而蕭淑妃的神色則就變得有些冷淡了:“不知道皇后還有何吩咐?” 武媚直起身子,懶懶的伸了個懶腰,頓時上身那豐滿彈性曲線完全顯露無遺:“暫時就這些吧,對了,這些年你身在皇宮,好像那蘭陵蕭氏有不少人都被你掌握了,讓他們機靈著點兒,別到時候站錯隊了?!?/br> 蕭淑妃也跟著嘆了口氣:“皇后真是英明神武,看來是任何事情都逃不過您的耳目,力所能及的,我都會去做。但……” “但你很想知道,李弘跟李賢都是本宮所生,為何會在這個時刻傾盡全力幫助李弘洗清嫌疑,甚至不惜把李賢也拉下水?”武媚替蕭淑妃說出了心中的疑問。 第425章 禮物 蕭淑妃最終還是沒有能從武媚那里得到想要的答案,為什么武媚會面對兩個親生皇子的爭奪太子之位,選擇了幫助李弘,而不是李賢,難道就是因為長幼有序? 蕭淑妃笑了,這絕對不是理由,無論是她蕭淑妃,還是武媚,都不是墨守成規的女人。 能夠在明爭暗斗中的深宮之內保住性命,特別是像武媚當年那般手段的女子,最后坐上母儀天下的皇后位子,更是需要非凡的智慧跟膽識。 但就是這么一個,自己自認為這輩子永遠不會趕上的女人,為了能夠給李弘自證清白,甚至不惜放下皇后高貴的身段,跑到自己的深宮與自己長談,難道只是因為心里偏愛老大多一些! 這絕對不可能! 著手從漕運查江南士子,這話是從自己嘴里說出去的,但……這卻是武媚教給自己敘述給白純聽的。 她是不想讓李賢太傷心?所以借自己之口?還是另有所圖? 但不管如何,自己已經迫不得已,或者是認命的被武媚拉進了李弘與李賢的爭斗之中,以后如果李弘依然是太子,自己自然是能夠茍且偷生。 但如果李賢逆襲成功,那么自己,到時候的命運恐怕就是與李弘相連,境地堪憂了,而且到時候,還需要證明今日這一切乃是出自自己之口,非是她武媚所為。 癡癡的望著那英姿颯爽的背影緩緩在儀仗的簇擁下離去,蕭淑妃只知道,自己如今已經被武媚拿刀架在了脖子上,無論如何,自己都要傾盡所能,幫助李弘度過這一難關,或者?她只是需要在陛下與自己探討時,在陛下耳邊替李弘說上兩句話? 連著兩天的日子,李弘把高句麗的柳京已經轉悠了一個遍,而自己的龍爹如今真成了真龍天子,天天神龍見首不見尾的。 不過每次看見的時候,身旁都多了一個女子,年輕的女子,年輕到李弘都覺得,恐怕自己可以喊她meimei的年紀了。 十七八歲的年紀,身材在李弘看來還沒有完全發育成熟,只是一雙眉眼如絲般,時刻纏繞著龍爹的龍軀身上,是不是的回眸一笑,美艷絕倫的臉頰倒是還帶著一些青澀跟未經人事的羞澀。 悄悄的問過花吉等人,幾人俱是搖頭,沒有人清楚這個女子是什么身份,只是知道,在高句麗皇宮轉悠時,就與陛下不期而遇了,難能可貴的是,說的一口好唐話,甚至是比李弘說話說急了之后,有些大舌頭的唐話還要標準。 “我特么的不標準是我不想罵人,你特么再說我說話不標準?以下犯上你這是,知道嗎你!治你個大不敬!趕緊給我弄清楚這女人的身份。還有,嚴加看管,切記不可出什么差錯!” 花吉的官服上留下了幾個很深的腳印,委屈的看著某人離去,然后身后的皇帝陛下竟然靜悄悄的出現了。 “你又怎么惹他了?”李治看著望著李弘的背影,委屈的怔怔發呆,還沒有回過神來的花吉問道。 “???陛下……” 李治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真是人約黃昏后,月上柳梢頭,整個人看起來神采奕奕,年輕了好幾歲似的。 此時正低著頭斜著眼,看著花吉官服上的幾個腳印,淡淡地問道:“這是怎么了,他干嘛又踹你?” 花吉臉上浮現一個難堪的笑容,好像覺得如此笑容面對圣上不夠真誠,于是有多擠了幾絲皺紋,吞吞吐吐道:“奴婢剛才說錯話了,說殿下的唐話不如張小姐的唐話標準?!?/br> “活該,他有些大舌頭你不知道?你這是成心,怎么沒砍了你呢?”李治心情好,懶得跟他計較,這幾日有那張綠水的陪同,龍心甚悅,所以也懶得計較自己兒子被人說唐話不標準了。 “是,陛下教訓的是,奴婢知錯了,奴婢該死,奴婢一會兒便去給殿下認錯兒去?!被?,既然陛下都說自己活該了,那就真的是活該了。 “他干什么去了?火急火燎的?!崩钪伪池撾p手,正在宮殿里你儂我儂的,卻被他不孝子差點兒攪和了。 不過他怎么沒有硬闖呢,竟然被花吉攔住后,就這么一走了之了?不像他的風格啊。 “回陛下,奴婢聽說宮內來了一批高句麗的皮毛商販,說是與殿下有要事兒相商,就先過去看看了?!被缓冒褟幕夏抢锏玫降南⒄f了出來。 沒辦法,這也是陛下交代的,陛下不知道太子殿下看到他,與那被稱作張綠水的女子一起后,會不會橫加阻攔,所以就一直讓自己與花孟通氣,好及時知曉太子殿下的想法兒。 “商販?想要上好的皮毛找高句麗王室不就成了,他親自擺弄什么皮毛呢?”李治捋著胡須,思索的問道。 “回陛下,這個奴婢就不知曉了?!被侠蠈崒嵉幕卮鸬?。 “走,過去看看?!崩钪蜗肓讼?,還是搞明白比較好,不能讓他破壞自己的好事兒不是? 李治在高句麗想要出門,自然是不可能說走就走,王宮內近千人的金吾衛,一天十二個時辰的輪流守衛著他的宮殿,所以他要往高句麗王宮其他地方走一遭,那可真是前呼后擁,完全不像是在長安大明宮內一樣,可以休閑的散步。 一幫人的出動,自然是也會驚動高句麗的臣子與高藏,而今為止,唐軍還沒有準備出發前往新羅、百濟等地,所以那一直被李弘惦記的泉男產、泉男建到現在他也沒有見到。 “這玩意兒真的好嗎?”李弘拉來了好幾個高句麗的臣子跟幾個宮女,手里拿捏著一條貂皮,問著旁邊的人。 一大排臨時搭建起來的鋪子上,全部鋪滿了各種各樣的皮毛,其中尤以貂皮為貴,尤以貂皮最少。 而高句麗被李弘脅迫過來的大臣們,一個個哭喪著臉,如喪考妣般,高句麗的王室可是高句麗國威嚴的象征,何時輪到這些商販跑進宮里來了?大唐的太子殿下這是在赤裸裸的羞辱我們啊。 但此刻面對大唐太子殿下的問話,又不敢不回答,畢竟雖然這是自己的地盤,但無奈人家拳頭大啊。 于是,舌人自然是在聽了高句麗大臣的回答后,對答如流的給翻譯道:“尊敬的大唐太子殿下,貂皮以十字貂最為尊重,接下來才會是其他品種?!?/br> “這白色的呢?看起來挺不錯的嘛?!崩詈肴酉率掷锬撬X得不值錢的十字貂貂皮,看著那白色地說道。 舌人看了看旁邊的高句麗大臣為難的神色,只好如實翻譯道:“尊敬的大唐太子殿下,白色的只是好看,論起皮毛的手感、質地,以及昂貴程度,自然還是以十字貂最為貴重,希望您能喜歡十字貂的……” “你要這些做什么?”李治突然間出現在了李弘的身后說道。 李弘趕到肩頭竟然被人拍了一下,但聽到話音后,立刻收起了準備怒視的神情,換上一副孝子表情道:“兒臣這是因為您所以才如此啊?!?/br> “因為朕?朕說過需要這些東西了?就算是朕需要,難道高句麗王室歲貢時,會給朕以次充好?還不是會拿他們最好的東西獻給朕?”李治看著李弘回答完他的話,又開始自顧自的低頭挑選起來,更加不解這個不孝子為何這么認真了。 顯然龍爹不喜歡自己市儈的樣子,只好把旁人趕到一邊,高句麗王宮內的攤位前,只剩下了他們父子兩人,李弘這才在龍爹旁邊低聲說道:“您這次出來收獲不小吧?” “那是,朕已經做到了你皇爺爺都未曾做到的偉業,使我大唐將士入主高句麗王城,難道這收獲還小了?” “另外的呢?這幾日天天陪著您的那位呢?您打算怎么辦?不會離開的時候,就把人撇在這里吧?”李弘在人群中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只好提醒龍爹道。 聽到李弘提起張綠水,李治的臉頓時陰沉了下來,冷冷道:“你什么意思?” 李弘毫無所覺,依然自然地說道:“我能有什么意思?兒臣是替父皇擔心母后,如果母后知曉了怎么辦?如果您帶回大唐,母后不同意怎么辦?” “那跟這些皮毛有什么關系?”李治有點兒開竅了,但還是不覺得,這些皮毛能夠收買皇后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