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回太子爺,左……左衛將軍昨日失蹤?!比蝿诘念^緊貼地面,顫抖著說道。 雖然自從認識太子爺后,還未見過太子爺發火,但不知為何,此刻越發冷靜的太子爺,讓他們感受到了由內而外的驚懼跟寒意。 “梁建方失蹤了?”李弘竭力迫使自己保持頭腦清醒冷靜。 梁建方可是與薛仁貴差不多齊名的一員猛將,是父皇在冊封自己為太子后,第一時間特意調派給自己的,被自己任命為太子六率當中的左衛將軍,竟然在昨夜離奇失蹤了? 夏至乖巧的把一條剛剛用冷水浸過的濕毛巾拿了過來,幫著李弘擦了擦臉。 “夏至,驚蟄跟獵豹現在人在哪里?命他們立刻搜尋梁建方,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崩詈胗幸还刹缓玫念A感,恐怕等自己找到梁建方時,已經是一具冰冷的尸體了。 “驚蟄在洛陽、獵豹今日一早來信,估計晚上會趕到長安?!毕闹凛p聲說。 “時局不利啊,驚蟄、獵豹都在這個時候突然間離我這么遠!呵呵……” 李弘突然笑了,這個局現在看來不單單是母后或者父皇一人了啊,顯然父皇跟母后都對自己關心的很吶,很像是兩口子同時像自己出手了。 真是兩口子,出手就出手吧,竟然還選擇在一起,讓自己一下子變得跟困獸般。 李弘如此猜測也不難理解,蘭陵公主給他的難題顯然像是母后授意的,許圉師的禁押恐怕與母后也脫不了干系。 這獵豹、驚蟄恰巧這個時候都不在自己身邊,這個變身的麗竟門兩頭目,只有父皇能夠指揮的動他們,此時恰巧都是距離自己不過百里。 而梁建方是父皇送給自己的,昨夜無緣無故的失蹤,又丟了大量水銀,顯然這也是一起策劃好了的局勢。 白純呢?白純在太乙城又扮演著誰的角色?李弘眉頭再次緊皺,白純可不是單單的純潔,這事兒自己早就知曉了,在把她帶進宮的時候自己就發現了蹊蹺。 為何一個外族女子被自己帶進宮后,父皇、母后都只是象征性的過問了下,然后無論王康、王景、劉爽等人如何獲罪,白純都能夠沒事兒人一樣,自己跑了好幾趟刑部跟大理寺,所有的人像是第一次聽見白純的名字似的,都是一臉的莫名其妙。 “報……” 外面太監的聲音通報聲,嚇得李弘差點兒從椅子上摔下去,要不是夏至眼疾手快扶著他的胳膊,神游天外的李弘恐怕就要出溜到地面了。 “重頭戲來了,看看是哪里又發生了什么事兒?!崩詈胱プ∠闹恋挠袷?,在椅子上坐穩后,臉上露出了琢磨不透的笑意。 司職在門口的花孟攔住了氣喘吁吁的太監,太監把手里的密信遞給花孟,喘著粗氣說道:“太乙城赤信?!?/br> “拿來?!崩詈胍宦牸绷?,赤信也是他按照赤橙黃綠青藍紫這般建制,為密信劃分的等級,而相反于其他建制就是,赤信乃是最高級別。 花孟急忙扯過太監手里的信,快步走進房間把信遞給了李弘,接著第一時間退到了五步開外。 夏至也同樣如此,松開了李弘的手,緩緩退出了五步開外。 “密信之人可還在宮外,宣他進宮??蛇€有什么話要帶到?!崩詈胍贿吽撼缎欧?,一邊急急問道。 “回太子殿下,門口人已經離去,只留下了一句話,原話是:今日上午藥膳方失火失竊?!碧O看著正在私信的李弘回道。 李弘第一時間雙手一僵,整個人一動不動,手里的密信一下子變得也不那么重要了。 過了小一會兒,李弘把手里還未打開看一眼的赤信,遞給了夏至,緩緩開口說道:“燒了它吧?!?/br> “太子殿下息怒?!毕闹良泵蛟诘厣险f道。 “傳無法無天進宮?!崩詈霃囊巫由掀鹕?,淡淡地說道。 夏至渾身一顫,手里的赤信差點掉到地上,顫抖著手,急忙掏出火折子,在眾目睽睽之下燒毀了赤信。 第55章 法則 李弘心里有些落寞,他現在所做的事情,遠遠超出了他自己想要的生活范疇,這一切與他原本的打算相差萬里。 而且,這一切,都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在逼迫著自己的雙手,開始沾染更多的鮮血。 皇家的生活,遠沒有自己剛剛出生的時候,想的那么簡單。 從剛一被冊封為太子到現在,一切都是那么的順風順水。他原本以為,自己完全可以憑借這些年的所作所為,得到眾多人的認同。 但這兩日發生的事情,讓他意識到,皇家在選擇皇位繼承人上,遠遠沒有自己想的那么簡單。 就算是你已經被立為太子,就算是你沒有犯任何的錯誤,這都并不代表,你就一定真的能夠順利的繼承皇位。 這期間,無論是有心還是有意的,都會在你身邊發生很多的事情,來考驗你作為一個太子是否合格,是否有資格來繼承皇位,是否有足夠的能力統領眾朝臣。 善良、仁慈、寬容、大度、胸懷等等品德,這一切放在陽光底下的東西,沒有人會去考驗你,只需要你自己做到即可。 而考驗往往來自光鮮背后的陰暗面:冷血、殘酷、殺伐、權謀、自私、野心、城府等等。 這些身為一個合格的統治者該具有的要素,都會在你當上太子后,在你不經意間,碰觸到一個沒有人看的見,但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名叫“野心”的開關后,這些艱難的考驗便會如狂風暴雨般向你襲來。 各朝各代,皇家權利的交替延續,永遠都會伴隨著血雨腥風的背景。 在李弘看來,皇家光鮮高貴的表面下,其實就是鮮活的動物世界,對生存法則的完美詮釋。 就像是狼群選擇一頭合格的頭狼一樣,永遠都需要通過斗爭、廝殺,把最好、最強壯、最具智慧謀略、最具野心貪婪、最最殘忍冷血的那只頭狼選出來。 只有這樣的頭狼,才能率領著狼群,在弱rou強食的世界中保護自己的族群,才能把自己的領地擴大鞏固,并使自己成為這一領地的唯一主宰,并為后面的子子孫孫,帶來一個更加堅固的皇權! 就像父皇現在所作的,無論是對西域各國,還是東面的高句麗、百濟、新羅等,采取一系列的戰爭跟壓迫,不就是為了證明,自己是一個合格的皇家正統,是一個合格的狼群首領! 而他李弘,就是因為碰觸到了這個叫“野心”的按鈕后,所以這才招來了如今狂風暴雨般的局面。 這一切,在皇家都顯得再正常不過,這里不包含親情、不包含友情、沒有溫暖,只有堅硬冰冷的權利欲的硬碰硬。 就像狼群、在頭狼位置的斗爭上,為了狼群以后的發展壯大,頭狼的競爭者,永遠都是需要經過激烈殘酷的斗爭后,才能勝任。 父皇性格柔弱,優柔寡斷,但勝在謀略大局與城府隱忍。所以為了證明他自己是一個合格的大唐統治者,他就必須用對外的戰爭,來讓眾臣信服他有能力,給大唐帶來長治久安的局面。 母后性格強勢,果斷決絕,但弱倫理綱常。在帝后爭鋒初現端倪時,母后的優點彌補了父皇決斷政事的弱點。 因此,兩人的互相彌補,也就造成了朝堂上所謂的“帝后爭鋒”,有意無意間,母后也碰觸到了那叫“野心”的按鈕。 但這些都不妨礙,在自己因為李義府而碰觸了“野心”的按鈕后,他們開始對自己展開各種考驗。 而現在自己面臨的,不過才是他們對自己的一次小考而已。 無法、無天是兩個人的人名,與任勞任怨出奇的相同,都是雙胞胎兄弟。 只不過是比任勞任怨晚一年才投到李弘的麾下,而這兩人,還是李弘從長安城西市人牙子手里買來的。 無法、無天同樣長得很像,兩人沒有一點兒明顯的特征,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屬于那種扎在人群中,你永遠都不會注意到的長相。 就算是你匆匆擦肩而過的看見了這兩個人,如果不是刻意去銘記,過后你甚至都想不起來,這兩個人長什么模樣兒。 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樣貌,中等勻稱的不能再勻稱的身型,兩個人走路的姿勢都像他們的長相,永遠都是那么沉著冷靜、不疾不徐。 但夏至很怕這兩個人,就算是芒種、花孟見到這兩個人時,也會不由自主的全身緊張,渾身肌rou都處于最高的警惕狀態。 “神話”是他們這個組織的代號,太子爺到底給“神話”這個組織集結了多少人,夏至等人也不清楚。 她只知道,在這兩個人的帶領下,“神話”一點兒也不像名字那般聽起來那么好聽,他們就是太子爺手里的屠刀。 “神話”到現在為止只用過兩三次,去年暗殺倭國率領的遣唐使,最后迫使來唐學習的倭國人無功而返。 但這一次暗殺,并沒有使倭國人灰心,今年又聚集了大約五百人前來大唐學習,并且加強了人手,保護自己的遣唐使跟來大唐學習的眾多少年。 沒有人知道去年的倭國人是誰暗殺的,夏至也不過是前一天晚上知道太子召喚了“神話”來過,然后第二天遣唐使就不明不白的死了。 太子爺從來沒有與倭國人打過交道,但她感覺太子爺對倭國人,還有高句麗、百濟、新羅等國人充滿了厭惡,凡是關于這幾個國家的使者求見太子,都被毫不留情的拒絕了。 李弘早已經在東宮花園的亭子里等候,夏至領著兩人快步走向亭子。 無法無天望著夏至離去的背影遠去后,才慢吞吞的跪下行禮道:“臣無法、無天見過太子爺?!?/br> 李弘仿佛沒有聽見兩人的請安,依舊望著大明宮方向,看著正在熱火朝天施工的隱約場面,過了好半天,才緩緩說道:“做了李義府的女兒跟女婿,案發現場做成買官賣官沖突所致死的假象。做了許圉師的兒子許自然,案發現場做成受害者尋仇。另外一件事,找到殺死梁建方的行兇者,并干掉他?!?/br> “是,太子爺?!睙o法無天聲音平靜,像是在聽一件極為稀松平常的事情,不像李弘的聲音般充滿了一些無奈跟苦澀。 李弘揉了揉自己的臉頰,讓自己面部表情不再那么沉重,緩緩在椅子上坐下,然后再次開口說道:“需要多久時間?” 無法無天互望一眼,沉思了下說道:“回太子爺,臣需要‘精衛’的配合,如果有他們配合‘神話’,三天時間足矣?!?/br> “給你們兩天的時間,‘精衛’會配合你們行動的,會給你們準確的情報,包括殺死梁建方的兇手是誰,‘精衛’都會把線索給你們。只有兩天的時間,如果三天的話,藥膳房丟的那些東西,恐怕你們‘神話’追擊起來就費力了?!?/br> “是,太子爺?!睙o法無天低頭說道。 兩人心里同時松了一口氣,如果有“精衛”配合,這些事情兩天的時間也足夠了。 作為東宮的兩大組織,暗殺的“神話”,情報的“精衛”,兩個組合如果做這些事情超過三天,他們確實不用伺候太子了。 “還有,告訴‘精衛’開始收集賀蘭敏之的一切不法之事,甚至可以給他添加一些罪名?!崩詈肱吭谧雷由?,撥弄著精致的茶具,懶懶說道。 無法無天有些不理解,“精衛”跟“神話”向來不通氣,除非是太子爺有令,但這次為什么卻讓自己去通知。 “太子爺,‘神話’與‘精衛’向來不通……”無法疑惑地說道。 “照辦吧,情勢所迫?!崩詈霌]揮手,便讓他們離去了。 無法、無天跪地行禮后,然后緩緩的離去,開始準備太子交代的事情,既然太子讓通知“精衛”,那么自己就算是冒著被“精衛”殺死的危險,也得告訴“精衛”太子爺的意思。 但“精衛”到底是誰帶領?無法無天兩人也不知道,但他知道,通知“精衛”也很簡單,只要把要說的話寫成幾個阿拉伯數字,交給濮王府門房,門房接了,那么就算是通知到了。 這是太子爺給“神話”與“精衛”準備的應急預案,沒想到這么快就用上了。 昏黃的夜色下,長安城在夜晚來臨后會顯得靜悄悄的,一輛馬車緩緩的走在朱雀大街上,顯得是那么的悠然自得。 白純回長安了,太乙城加強了守衛,但是她心里卻是一點兒也輕松不起來,抬頭望著夜空中一只白鴿發出振翅聲,從濮王府的方向飛了出來,潔白如玉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但瞬間又飛快的緊皺到了一起。 白純低頭思索了一會兒,眼看著馬車快要抵達承天門,低聲說道:“在承天門前停下?!?/br> 皇宮監門衛仔細的檢查著白純的令牌,來來回回翻閱了好幾遍,最終還是放白純進了皇宮,而身后的馬車也在她進入皇宮后,靜靜的隱沒進了一條巷子里。 “奴婢白純見過陛下?!卑准兂霈F在了甘露殿李治的書房里。 揚武看看李治的手勢,默默的躬身退到書房外,輕輕的把書房門緩緩的合嚴,揮退了書房門口的兩個宮女,并與其他太監站在了甘露殿門口,警惕的望著四周。 “太乙城失竊的東西,可是有讓李弘很看重的?”李治放下手里的奏折,靠在椅背上問道。 “是,水銀對太子很重要,但并不是關鍵,關鍵是被太子稱為‘御膳房’的東西失竊?!卑准兊痛怪酆?,站在書桌的對面淡淡說道。 “可知是什么東西?”李治把玩著手里的朱筆問道。 “奴婢不知,此事只有無法無天知曉,也是由他們負責的?!卑准円琅f淡淡說道。 “無法無天?李弘自己組織的那個暗殺組織嗎?” “是,陛下。奴婢上次給您稟奏過,奴婢懷疑,去年遣唐使就是被由無法無天所率領的‘神話’組織暗殺的?!?/br> “這個暗殺組織有多少人?”李治神情淡然,絲毫不覺得,李弘擁有這么一個神秘的殺手組織而感覺奇怪。何況,四年前他就知道李弘暗中培養了這么一個組織。 “不超過三百人?!卑准円琅f簡單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