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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宗親家的小娘子在線閱讀 - 第23節

第23節

    待得他回到東宮,等候多時的太傅薛成立即迎了上來,開口便問:“如何?”

    太子吁氣:“太傅高見,父皇確是問了賞茶的事?!?/br>
    薛成又問:“殿下可是按臣交代的答的?”

    “自然?!碧舆吢渥呎f,“父皇沒說什么,可瞧神色似還愉悅。不過……”他蹙了蹙眉頭,“父皇突然提起,要提拔幾個宗親輔佐孤,還說要用遠親還是近親,聽孤的意思。孤一時倒被問住了,太傅怎么看?”

    薛成窒息,小心問道:“那殿下是如何答的?”

    “我只說要回來想一想?!碧硬话驳?,“太傅覺得,父皇何意?”

    薛成也說不好。

    這事提起來的是突然了些,要說是試探太子的心思,那有可能??扇粽f皇帝是真在為他做這個打算,那倒也說得通。

    只不過要問用遠親還是近親……

    這各有各的利弊。薛成與太子同輩的宗親打交道也不多,一時也說不上誰好誰壞。

    他便說:“殿下再回話時,就說全憑陛下拿主意便是。太子當下還是小心些,這樣的大事上,不要輕易拿主意?!?/br>
    “好,我知道了?!碧狱c頭應下,薛成又交代了幾句功課上的事,就告退出了東宮。

    外頭天色一片晴好,薛成一邊望著天色一邊往外走,卻忍不住嘆了口氣。

    唉!

    其實若以臣子身份來論,他很想上疏,說太子無德無能,不宜承繼大統??涩F下,這話實在說不得。

    誰讓他是太子太傅?誰讓他做了這么多年的太子太傅?

    若改立旁人——不論是皇帝過繼一個侄子,還是再生一個皇子,他這個太傅日后都是新君的眼中釘。俗話說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倒也想忠君到底,也想為天下蒼生謀福祉,可他也有一家妻小要照料。

    他只能盡力輔佐太子,保住太子的地位。

    廣恩伯府里,葉蟬漸漸地發覺,府里有些事情不大對勁了。

    一言以蔽之,是下人們在給西院臉色看。

    這倒沒什么,因為這種事到處都有,她也絕不可能天天盯著底下的人,日日看著他們對西院好不好。對任何一個當主母的人來說,都只能是只要別太過分就行了。

    可問題是,她們嚼舌根嚼到了她跟前。

    第一個鬧出來的是白釉。她身邊的四個侍女里,青釉今年十七歲,年紀最長,紅釉和蘭釉都是十六,白釉十五,是四個人里年紀最小的,比她也只大一歲。

    所以另外三個對白釉都照顧些,她呢,因為年齡相仿的關系,對白釉也時常比較親近。

    然后她就聽到白釉在取回午膳時,似是無意地埋怨說:“那容姨娘也真是的,目下日日被鄭嬤嬤教著規矩還不消停。奴婢去取膳的時候,就聽她身邊的花穗說她要是清湯面,廚房說忙不開還不依不饒的,說非端碗面走不可?!?/br>
    當時葉蟬只覺得白釉是隨口抱怨,她笑笑也就過去了。結果過了兩日,晚上要用宵夜的時候,青釉也來了這么一出。

    這晚的宵夜是鮮牛乳和豆沙奶卷。葉蟬愛吃奶味的東西,這類的點心廚房隔三差五就要做上一回。謝遲對宵夜不挑,想吃時,她這里有什么他就跟著隨便吃兩口,于是廚房也就省得多做花樣了,每天都是做出三兩樣出來,她這邊上兩份,西院那邊上一份。

    這天就聽青釉埋怨說:“容姨娘真是的,這大晚上的,非要廚房給她單熬個川貝雪梨,說是奶味的東西吃不下,哪兒那么挑?”

    彼時謝遲正坐在羅漢床上的小桌旁看書,心思全在學問上,根本沒聽見青釉在說什么。

    然后就聽到葉蟬沉著嗓子喝問:“你們怎么回事!”

    這動靜實在太明顯,謝遲抽神抬起頭,然后便見一桌之隔的葉蟬臉色都不對了。

    屋里的幾個下人——包括劉雙領在內,都不敢吭氣兒,剛端上宵夜的青釉愣在眼前,也啞著聲不敢說話。

    葉蟬抬眸睇著她:“容姨娘是有她不好的地方,可你們也犯不著時時處處看她不順眼。還敢到我跟前議論了?她再怎么樣也還是府里的姨娘。咱們一碼歸一碼的論,她想要個清湯面、吃個川貝雪梨,過分嗎?這是以她的身份不該吃的東西嗎?”

    ……這氣勢還挺嚇人。

    謝遲忍著笑,悠悠地喝了口鮮牛乳,低頭佯作繼續看書,暫時沒發話。

    青釉滯了滯,有些慌張地跪了下去:“夫人息怒,奴婢沒別的意思,就是……就是覺得西院太愛找事?!?/br>
    “她愛找事,你們就跟著一起找事?想鬧成什么樣才算完?”葉蟬很不開心地又說了兩句,就說不下去了。

    一直以來,她都對青釉的感觀還不錯,青釉又比她大三歲,讓她再說什么狠話她也說不出。

    她的語氣于是和軟下來:“不許再讓我聽見這種話了,傳出去倒像我愛擠兌府里的妾室?!?/br>
    “?”謝遲一愣,這就打算了了?然后及時接過了話茬,“出去跪著?!?/br>
    頓時換做葉蟬一愣。

    ……等等?

    她啞然看著謝遲,覺得青釉只是一時氣急說錯了話,竟然還要罰嗎?會不會有點過了?

    不過她也沒當著青釉的面說情,等到青釉退出屋外,她才小聲向他道:“不用吧……”

    謝遲抬眸一脧她,用小勺切了一小口豆沙奶卷喂到她嘴里,問她:“你生氣是因為什么?”

    豆沙奶卷奶香濃厚,甜度適中,就是綿密的質地稍微有點糊嘴。葉蟬抿了抿,把它咽下去才說:“她們瞎挑事啊,唯恐天下不亂似的,聽著都煩?!?/br>
    “只為這個?”謝遲笑笑,揮手讓旁人也都退了下去,然后又喂了她一口奶卷,“那我跟你說啊,我罰青釉,是因為她在挑唆你對付西院?!?/br>
    “啊……?”葉蟬微愕,旋即冷哼,“我耳根子才沒那么軟!”

    她又不傻,她才不是底下人說什么她就聽什么的人呢!

    “我知道我知道,我們蟬最深明大義了!”謝遲說著下了羅漢床,踩上鞋繞過榻桌,到她那邊又坐了下來。

    他把她攏進懷里,溫和耐心地跟她解釋:“不過這毛病不能慣著。不然,萬一哪次挑唆的正中你下懷怎么辦?你被她們擺弄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得防微杜漸,懂嗎?”

    葉蟬斟酌著他的話,點了點頭:“哦……”然后在他懷里歪著打了會兒蔫兒。

    怎么說呢?她不太喜歡這種事情。不是說不喜歡責罰下人,而是不喜歡其中明爭暗斗的陰森感。

    上回為了元顯元晉的事情,她殺雞儆猴把人叫來訓了頓話,又罰了西院的兩個侍女,可那是簡簡單單的“你犯了錯,所以我罰你”,和現下這種責罰背后竟然還有別的貓膩的感覺是截然不同的。

    謝遲的話讓她恍然大悟,但是這種恍然大悟一點也不讓人開心。

    而且,她一直很信任青釉?,F下鬧出了這么一出,讓她覺得自己信錯了人。

    她于是囁嚅說:“不然……讓青釉干別的去吧,我換個人在身邊?!?/br>
    “???”謝遲吃了一驚,低頭看她,她正沒精打采地揪他腰絳上的穗子:“她竟然這樣拿捏我!”

    謝遲噴笑出聲,一把攥住了她拿無辜的穗子泄憤的小手,想了想說:“嗯……你若真想換人,那隨你。不過我得說,青釉大抵也不是有心的?!?/br>
    “怎么又不是有心的了?!”葉蟬驀地坐直身子,鎖著眉頭,用一種“你怎么前后矛盾”的眼神看他。

    “她左不過是看西院不順眼久了,想借這個機會踩上一腳而已,不是有心拿捏你?!敝x遲雙手往她肩頭上一拍,身子前傾,近近地注視著她,“我的意思只是,如果你不提點,這種無心之過犯的次數多了,心也會不知不覺被養大,這么說明白嗎?”

    “哦……”葉蟬懵懂地點點頭,心里倒是好受了不少,輕吁氣,“那太好了,那不換人了?!?/br>
    謝遲眸中含笑,微歪著頭端詳了她一會兒,又笑出來:“還說自己耳根子不軟!”他一刮她鼻子,葉蟬雙頰驟紅。

    “我才沒有……”她很懊惱。自己也覺得很奇怪,怎么被他一勸就被勸動了呢!

    平日她可真沒這么好說話!

    于是,葉蟬撇撇嘴,瞪他一眼就想下床盥洗去,結果剛一撐身,又被他一把拉回,不禁一聲輕叫。

    謝遲把她箍回懷里,看看她帶著慍色的樣子,手指戳了戳她的臉。

    哎?軟軟的!

    他就手賤地又戳了幾下,繼而埋頭吻了下去:“不生氣,你只跟我耳根子軟,挺好的?!?/br>
    葉蟬想爭辯說她才沒有,她跟誰都不軟。

    但架不住被吻得喜滋滋的,懶得說話。

    第31章

    西院,容萱在生病的幾日里迅速消沉。

    穿越以來,她從來沒有這樣消沉過。

    她原本自信、斗志昂揚,把葉蟬試做敵手,認定自己拿的是女主劇本。但在現下的狀況里,這些情緒一分分被蠶食。

    鄭嬤嬤其實也沒有太折騰她,戒尺從來沒有實在地往她身上落過。但她本身就發著燒,每天在堂屋跪兩個時辰聽訓也夠受了,原本因為受驚而引起的發燒便這樣纏纏綿綿地一直沒能痊愈。

    除此之外,令她消沉的,還有她身邊的下人在府中各處屢屢碰壁。

    最初,是她病的不舒服,讓花簪去請大夫。廣恩伯府里沒有自己養著的大夫,但有個張大夫就住在這個巷子里,醫術不錯,平日府里有人要看病都是請他來。

    容萱便給花穗塞了點錢,讓她去請張大夫來。結果,花穗連府門都沒能出去。

    門房冷哼著跟花穗說:“近來你們西院的人還是少出門吧,別再做出什么丟臉的事來。什么?請大夫?那你去跟夫人或者老夫人稟一聲,她們點了頭,我就放你出去?!?/br>
    ——整個西院,現在都對夫人和老夫人怵得慌,花穗哪兒敢去稟話???就垂頭喪氣地回來了。

    容萱也沒法子,還好這病雖然已拖了幾天,但始終沒鬧大過。她自己感覺,體溫大概也就是三十七度多,最多也不超過三十八度。那不請大夫也成,她先把學規矩這幾天熬過去,再多喝熱水多吃橘子,估計自己也能養好。

    可是生病終歸是不舒服的,容萱便想吃點順口的東西。是以她讓人去廚房叫清湯面和川貝雪梨回來,原本都是很簡單的東西,可清湯面是耗了很久才端回來,明擺著是被刁難了。川貝雪梨則是根本沒要到。

    花釵端出去的豆沙奶卷和鮮牛乳又被原封不動地端回了屋,哭喪著臉跟她說:“廚房說……時辰太晚,做不了別的了,讓您湊合吃。奴婢使錢也不管用,他們收都不肯收?!?/br>
    容萱躺在床上,憋屈得說不出話。只好擺擺手,讓花釵先退下。

    至于那豆沙奶卷和鮮牛乳,她看都不想多看一眼。一是因為發著低燒,這些奶味的鮮腥實在讓她反胃;二是她無比清楚,廚房總做這些東西,無非是因為葉蟬喜歡。

    葉蟬……

    呵呵。

    她現下就算再消沉,也還是難免兩分不甘。她真的百思不得其解,謝遲究竟喜歡葉蟬什么?葉蟬又是靠什么在府里立穩腳跟的?

    她明明沒什么過人之處,明明屬于扔在人群里完全不顯眼的那種。

    容萱怨惱地抱緊了被子,身上難受心里也難受,難受得想哭。

    堂屋突然短暫地嘈雜了一陣,容萱聽到花釵在局促不安地跟誰打招呼。她正一陣緊張,看到一個侍女模樣的人從屏風后走了進來。

    她定睛一看,認出是正院的人,不禁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冷眼看著對方的一舉一動。

    紅釉把手里拎著的食盒放到桌上,福了福,向她道:“夫人聽說您要吃川貝雪梨,交待廚房給做了來。您慢用,奴婢告退?!?/br>
    紅釉說罷就退了出去,容萱怔怔然,張口想吩咐花釵端過來,卻沒忍住一陣咳嗽。

    已退到門口的紅釉腳下一定,遲疑了片刻,又還是照常退了出去。

    正院,青釉跪到半夜才叫人給扶回了屋。這還是劉雙領照顧,不然她估計得跪到爵爺或者夫人起床想起她來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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