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劉雙領就開誠布公地問了,錢都哪兒來的??? 其中一個說是賭錢贏回來的,另外兩個也都跟著說是賭錢贏回來的。 劉雙領呵呵一笑:“走,哪個賭場?你們說出來,我帶你們去讓老板認認人?!?/br> 賭徒的那點門道他可知道,一旦進過賭場就總想去,而且大多在哪家贏過錢就老去那一家。那這么說,賭場的老板伙計總有能對他眼熟的吧?其他的賭徒總有記得他的吧?拎去一問就知道了。 然后,劉雙領就看到其中兩個低著頭就往外走,但有一個明顯在往后縮。 劉雙領便把茶盞一放,霍然站起,一把將往后縮的那個拎了過來:“你躲什么?” “劉、劉公公……”這小廝叫曹德,平常在謝遲身邊鋪紙研墨,平素都還算老實,眼下連怎么扯謊都不知道。 劉雙領輕笑著松手,他撲通就跪下了。他是真沒想到事情會這樣,西院的花佩打包票說絕不會把他推出去,他哪兒知道劉雙領能有這手段直接把他查出來??? 于是劉雙領再問,曹德就竹筒倒豆子般的直接將花佩交待的事兒全說了。 接下來便很好辦,曹德不是賣進來的,劉雙領當場讓他卷鋪蓋走人。至于花佩…… 呵呵,為了避免后宅里妻妾斗起來不好治,正院西院的幾個侍女全都是簽過賣身契的,要打要殺全是府里一句話。劉雙領當即把人從容姨娘身邊押了出來,直接在西院的院子里賞了頓板子。 容姨娘嚇得臉色慘白,癱坐在堂屋里的八仙椅上起不來。 不過那跟他有什么關系? 劉雙領從容不迫地盯著手下打完了人,還進屋皮笑rou不笑地安撫了容姨娘幾句,說對不住啊,您受驚了,我這是怕下人不懂事給您惹麻煩云云。 容姨娘嘴唇發抖,連話都說不出來。劉雙領對此很滿意,轉身揚長而去。 折回正院,他就把這些經過都稟給了謝遲。謝遲方才小睡了一覺,此時酒也醒了,聽他說罰了花佩就回過了味兒來,連帶著記起容萱今天那一出有多丟人。 不過,他也是去年才成婚,此前妻妾一個都沒有?,F下他知道容萱沒規矩該罰,可該怎么罰他心里又沒譜。他只大致知道,像劉雙領罰花佩那樣打容萱一頓板子肯定是不行的,花佩是下人,容萱不是,讓小廝把她押出來打一頓板子,便是讓她顏面盡失,萬一想不開自盡就糟糕了…… 謝遲不喜歡她,但他也不覺得她討厭到該死。 于是他躺在床上想了半天,半晌后才問:“我剛才說挑套首飾給西院,送過去了?” 劉雙領躬身:“還沒有?!?/br> “那就先不必了?!敝x遲道,接著又說,“去奶奶那邊問問鄭嬤嬤近來忙不忙。若不忙,讓她教容氏規矩去?!?/br> “哎?”正在桌邊做繡活兒的葉蟬聽到這兒愣了愣,“怎么了?怎么突然教她規矩?” 謝遲就把謹裕公來時的事情跟她說了,接著頭疼道:“就她會來事兒,一點分寸也沒有,煩死了?!?/br> 葉蟬便懂了,這件事確實很過分。而且就算沒有這件事,她讓手底下的人去打聽他的動向,也是不對的。 然后她就見還歪在床上的謝遲翻了個身,閉上眼又一聲長嘆。 “怎么啦?”葉蟬問他,謝遲搖搖頭,敷衍說:“沒事,喝多了,頭還有點暈?!?/br> 其實他在想奶奶的話。一想到自己日后要時不時走一趟西院,他就壓力好大??! 他簡直一想到容萱就煩,一想到容萱時不時會捅婁子,他就覺得葉蟬真是太好了!他上輩子一定是個大好人,所以老天讓葉蟬嫁給了他! 不過他估計也無意中做了個什么惡事,所以老天把容萱塞了過來qaq。 謝遲胡想瞎琢磨,最后有氣無力地向葉蟬伸出了手:“小蟬你過來?!?/br> “?”葉蟬怔怔,“干什么?” 謝遲帶著哭腔:“讓我抱抱?!?/br> 葉蟬:“……” 他這莫名其妙的,她當然懶得搭理他。奈何他自己下了床,死皮賴臉地把她抱進了懷里。 “喂你別鬧?。?!咝——”葉蟬掙扎間扎到了手指,吸著涼氣把針線活一放,很不客氣地要把他的手拽開,“你走開走開走開!我給你把元晉抱過來玩兒?。?!” 謝遲:“……” 然后葉蟬真的跑出去把元晉抱來給他玩了。 整整一晚上。 父子倆對此都很怨憤。謝遲抱著元晉,默默感受著被妻子嫌棄的滋味;元晉被他抱著,感覺很無聊,很想溜走自己爬著玩兒。 正院的臥房里,洋溢著一種充滿幽怨的詭異幸?!?/br> 與此同時,西院之中,一片愁云慘霧。 花佩本是容萱身邊得臉的人,府里的主子又不多,在容萱身邊得臉意味著她在府里的總體地位也還可以??墒堑媚樀囊才赂媚樀?,有劉雙領親自盯著,手底下的小廝那是一點水都沒敢放,一頓板子直打得花佩起不來床,當天晚上就發起了高燒。 緊跟著,容萱也發起了高燒。倒不是被花佩傳染,是給嚇的。 她穿越之后雖然進過宮,但因為家世還可以,長得又漂亮,進宮也就是走個過場,沒多久就被賜進了廣恩伯府,戒令刑責之事她根本沒見過。 今日一見,才覺得真嚇人??! 劉雙領剛開始說打二十板子,花佩沒忍住叫了幾聲,就又加了二十板子。一半沒打完,血就滲出來了,她在堂屋里遙遙地看著那血跡越來越明顯,整個人都怕得發抖。 而且,這一回她還沒法怪到正院頭上去。因為來的人是劉雙領,不是青釉。 這說明什么呢?是葉蟬已經把闔府的事都拿住了,已經可以直接使喚劉雙領了,還是謝遲已經完全被她蠱惑住,幫她來治她西院的人了? 不管哪一種都讓容萱害怕。 她甚至聯想到,在她穿越的幾年前,大概是2013還是2014年的時候,晉江大熱過一類題材,被稱為“女配文”。所謂女配文就是本來在文中屬于配角人設的角色逆襲主角,走向人生巔峰。 她突然很怕在她的這個世界里,她是主角,但葉蟬是那個逆襲女配。 容萱發著高燒在被子里打哆嗦。這種想法令她突然不知道該怎么和葉蟬較量了,因為在女配文里,所謂的“逆襲女配”,才是真正的女主。 可是……不應該??! 她畢竟是穿越過來的,她懂得更多,思想在此時看來也更獨特。葉蟬一個土著女,沒道理會比她更招人愛,逆襲也不是說逆就逆的。 要逆襲,總得有過人之處,大多要么特別聰明,要么是重生過一次知道后續的發展。葉蟬顯然不是第一種,可第二種…… 穿越撞上重生的概率實在是太小了。 穿越已然是小概率事件,穿越撞重生這種小概率中的小概率,容萱不太相信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但是這些念頭還是令她胡思亂想了大半宿,直至后半夜逐漸退了燒,她才昏昏地睡過去。 然而沒睡兩個時辰,她就被花穗叫醒了。 花佩昨天剛挨了罰,花穗現下也跟驚弓之鳥一般。見她醒來,花穗一張口就忍不住哽咽起來,跟她說:“老夫人身邊的鄭嬤嬤來了。說是……說是來教您規矩?!?/br> 容萱愕然,接著就從剛醒來時朦朧的視線中,看到了幾步開外站著的仆婦。 她碰了碰自己的額頭,鎖眉道:“我燒還沒退,改日吧?!?/br> 鄭嬤嬤微微一笑,上前欠身:“您還是先起來吧,咱今天少學兩個時辰?!倍巳皇且桓边@件事并非她容姨娘說了算的架勢。 其實鄭嬤嬤并不是個愛磋磨人的人。如果把容萱換做葉蟬,或者換做一個老實點的妾室,不管規矩多差她都會先去回個話,說人病了,規矩的事緩緩再說吧。但容萱實在太讓人生氣了。 昨天那一出,丟的是闔府的臉。 爵爺要是壓著不提,她當然也可以就讓這事兒過去??蛇@不是爵爺也當回事了嗎?那她自然要好好板一板西院的分寸。 對,是分寸,不是規矩。規矩不好的人未必會犯這么上趕著丟臉的錯,容姨娘這是不知天高地厚。 于是一刻之后,容萱就昏昏沉沉地跪到了堂屋里。蒲團當然是有的,不過鄭嬤嬤有心給她挑了個最薄的拿來。 幾個近前服侍的婢女,除了花佩起不來以外,也都被鄭嬤嬤叫了過來,陪容萱一道跪著。 婢女們都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瑟瑟縮縮地看著鄭嬤嬤。鄭嬤嬤手里拿著柄戒尺,站在容萱側后兩步的地方,開口便是:“姨娘,您聽好——” 第30章 廣恩伯府長子生辰宴的事兒,第二天就傳到了皇帝耳朵里。 但憑謝遲這個身份,可想而知不值得讓九五之尊掛心?;实壑詴?,是因為這事牽涉的宗親太多,而且由頭是因為太子賞下的那一斤檸檬紅茶。 太子這兩年行事愈發乖張,皇帝時時為他頭疼cao心。御前大監傅茂川可是個人精,打從摸清了這條之后,但凡和太子有關的事,都會先一步打聽到位?;实鄄粏杽t罷,一旦皇帝聽到點動靜問起來,御前的人立刻能給稟個八九不離十。 于是,在皇帝開口說“聽說祭禮過后,太子著意賞廣恩伯了些東西?”之后,傅茂川立刻把檸檬紅茶的事給說了。 彼時皇帝只點了點頭,沒說什么。傅茂川自也識趣,不會多嘴半分,安安靜靜地退到了旁邊。 到了午膳時,皇帝召太子來一道用膳。 這也是經常的事。但凡太子沒惹是生非,每隔三五天總要到紫宸殿用個膳?;实蹠枂柟φn,或者問問他對朝中近來各樣事務的看法。太子大多……答得不太好。 早兩年皇帝還為這個著急上火,如今倒也得過且過了。但凡還說得過去,也就不再費心斥他。 紫宸殿里,一眾宮人小心地侍奉著,除卻碟碗輕磕偶爾發出的聲響外,殿里一時沒有任何別的聲音。 直至皇帝喝著湯開口說:“朕聽說你大哥的祭禮過后,你往各參禮宗親府里賞東西,獨賞了廣恩伯一份茶?” 這話一問出來,所有人都無聲地吊了口氣。 太子小心眼,這事大家基本都知道。他往廣恩伯府里賞茶這事,宮里也有些議論,大多是認為他在給廣恩伯穿小鞋。 ——想想也是。幾個參禮的宗親里,就廣恩伯身份低。這稀罕的東西獨獨賞他,不是成心讓他在洛安變得扎眼,讓別的宗親心里膈應么? 皇帝會過問,大概也是或多或少地聽到了幾句這方面的議論。 當然了,宮人們也知道,太子還不至于蠢到連這個心思都直說的份兒上。于是殿中比較狡猾的幾個——比如傅茂川,就琢磨著,太子說出來的許會是怕廣恩伯一朝得到抬舉會拿大,賞他點他平日見不著的東西,讓他明白高下之分? 卻見太子放下筷子,笑了笑,頷首說:“是。兒臣想著,廣恩伯和另幾位堂兄弟相比,血脈離得遠些,一道行祭禮,恐怕要被議論??纱蟾缭谔熘`看著呢,一定不想外人議論親疏。額外賞他些東西,堵堵旁人的嘴,起碼別惹出明面上的事來,叫外人看笑話?!?/br> 皇帝靜靜投在湯碗里的目光不覺一怔,轉瞬又恢復了平靜,然后放下湯碗看向太子:“你當真這樣想?” “是?!碧勇暽届o,應聲后頓了一會兒,輕聲一嘆,“先前是兒臣不懂事,時時讓父皇憂心。大哥祭禮前一日,兒臣思念大哥,忽然想起許多事來。想來大哥若在,也勢必不愿看到兒臣這般?!?/br> 他說著說著,眼眶竟已有些泛紅,緩了一緩,才又道:“不過兒臣不及大哥聰穎,許多事上,大抵還是比不過。不過,兒臣日后會努力,讓父皇放心,也讓大哥安心?!?/br> 傅茂川在旁邊聽著,好生愣了一愣。 說實在的,這話他不信,他不信人能一夜之間轉性,有皇長子祭禮作為契機也不信。只不過,這話實在不好直接質疑,不止是他,就連皇帝也沒法直接說“我覺得你在蒙我”。 便見皇帝沉了沉,沒讓侍膳的宦官動手,親自舀了一勺三色炒蝦仁擱進太子的碟子里。 這三色炒蝦仁的“三色”用的是黃瓜丁、胡蘿卜丁和金黃的玉米粒,一顆顆蝦仁肥美白嫩,連大小都差不多,一碟子擺在那兒,單看鮮亮的顏色就賞心悅目,入口更是鮮香撲鼻。 太子夾了顆蝦仁剛送進口中,聽到皇帝說:“品行為重,聰穎是次要的。朕可以從宗親中提拔幾個賢能之人輔佐你?!?/br> 太子一餓,把沒嚼兩下的蝦仁囫圇吞了下去,好懸沒直接噎在嗓子里。 但皇帝并沒有看他,目光輕劃間,侍膳宦官麻利而準確地從清蒸鱸魚的魚腹上夾來塊rou,皇帝又徑自用筷子分下一半來遲了,續道:“至于想用近親還是遠親,看你的意思?!?/br> “……”太子沒料到父皇突然會提這個,一下不知如何作答了。只能含糊著說自己要想一想,將話題敷衍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