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自己還是經過的磨礪太少,要學的東西太多。 第12章 洛安城里,葉蟬成婚以來頭一回如此迫切地想和其他宗親夫人走動,因為她太想知道冬狩的情況了。 可是她對這方面的事又實在不在行,不敢貿然往別的府遞帖子。好在劉雙領還能聯系上從前在宮中結識的舊友,就變著法地找人家打聽。 其中有一個,近兩年調到了東宮?;斓玫挂策€算得臉,不過這回沒能隨駕,劉雙領便隔三差五地請他喝茶,然后回來向葉蟬回話。 最初的十天,都沒什么事。 第十二天,劉雙領回來說:“聽聞陛下盛贊忠王殿下驍勇,滿洛安都在說這事呢?!?/br> 葉蟬對此也沒上心,因為忠王跟她實在沒什么關系。她只要知道一切平安就好,只要一切平安,謝遲大概就也平安。 但又過兩天,劉雙領再回來時,神色有些慌:“好像出事了?!?/br> 葉蟬聽言嚯地從椅子上坐起來:“出什么事了?” “……還不太清楚?!眲㈦p領緊鎖著眉頭,“只是我那朋友說,日后不能再出來了,說東宮掌事的發了話,讓上上下下都老實在宮里待著??商拥钕略谯侥?,東宮突然這樣嚴查,多半是那邊出了什么事?!?/br> 葉蟬的一顆心猛跳起來,又強行安慰自己別太緊張。謝遲是御前侍衛,和東宮也沒什么牽扯,太子的事,應該與他無關。 然而又過三天,御駕從郢山起駕回宮,有一批御前侍衛先一步日夜兼程地趕了回來,便有人抽空到廣恩伯府報了個信兒。 說謝遲被看押起來了。 這話劉雙領回給的葉蟬,葉蟬腦中一聲嗡鳴:“你說什么?!” 劉雙領比她大足足五歲,都愣是急出了一副要哭的樣子,強自克制著跟她細說始末。 他說來報信的人叫白康,好像和爵爺很熟,先前就送爵爺回來過。 白康道,陛下盛贊忠王的事,是八九天前傳回的洛安,實際上是十一二日前說的話了。打從那天,隨駕眾人就都覺出太子殿下情緒不對,跟誰都沉著張臉,宮人們一個不下心就要挨罰。 當時還有宮女私下嘀咕說:“太子殿下真本事不如忠王殿下,脾氣倒大得很?!?/br> 這樣的話一句兩句不要緊,說得多了,難免要漏到太子耳朵里去。御前的掌事宦官傅茂川怕出事,防患于未然就先罰了幾個人??墒?,依舊鬧出了大事。 ——再上山圍獵時,不知怎的,太子就和忠王打了起來。打成了什么樣子、誰先動的手,這些外人都不得而知,只知道當時包括謝遲在內的七八個侍衛正好離得不遠,聽見動靜就趕忙沖上去拉架,然后這七八人都暫時被看了起來。 葉蟬聽完,臉上恢復了一點始末:“只是拉架?那……那應該沒事吧!” 可劉雙領哭喪著臉說:“那位白大人說,拉架是不打緊,可眼下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萬一傷及天家顏面,這……先砍了知情的滅口可不稀奇!” 這話一出,葉蟬一陣暈眩。 “夫人!”青釉和白釉一同驚呼著上前扶她。葉蟬被她們倆架著,仍覺身子在一個勁兒地往下沉,頭腦也一陣陣發脹。好生緩了緩,暈眩才淡去了三分。 她扶著八仙桌坐到椅子上,定住神問劉雙領:“現在怎么辦?” “這……”劉雙領重重一嘆,“說實在的,宮中之事,府里實在做不了什么。至于府里……府里自然一切聽您的!” 是了,自然該是她來拿主意。謝遲已經承襲了爵位,她是他的夫人,府里的事她還能問誰呢? 葉蟬暗暗地攥拳,長甲掐了一下手心,在刺痛里又恢復了些許清醒。她問劉雙領:“這些話你還跟誰說了?” “沒了,下奴不敢耽擱,送走了白大人就直接來回您了?!眲㈦p領說。 葉蟬點點頭:“好……跟誰都別說,尤其是爺爺奶奶?,F下一切都不清楚,別平白嚇著二老?!?/br> 劉雙領點頭應諾。 她又道:“其他的……”劉雙領豎著耳朵聽,夫人卻頓住了聲,片刻后說出的竟是,“沒什么了,日子該怎么過怎么過?!?/br> “???”劉雙領詫然。他覺得,雖然府里無力對宮中使勁兒,可總也該想想辦法,哪怕找些門路多打聽打聽進展也好啊,夫人真打算什么都不干? 葉蟬咬了咬牙:“洛安城里太復雜了,瞎打聽沒準兒更招禍。眼看著年關也近了,咱們接著好好籌備過年的事,該布置地照常布置,該做新衣的也都照做,就當不知道那檔子事兒?!?/br> 她平日難得一見的冷肅令劉雙領詫異,可他在腦子里一琢磨,也知夫人這安排不無道理。 于是,在圣駕返京后三兩天,府里該貼的窗花就都照常貼上了。葉蟬午睡醒來便見臥房的窗上多了幾許年味,三扇窗戶上貼的依次是“喜上梅梢”、“年年有魚”和“馬上有?!?。 她當時沒多看,晚膳后抱著元晉在床上玩時,卻不知不覺盯著三張窗花看了起來。 看了會兒,她跟青釉說:“把窗花換了吧,剪三張平安如意的來?!?/br> “夫人……”青釉一下子鼻子酸澀。 夫人瞧著從容自若的,可畢竟年紀小,這剛三天,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爵爺可千萬別出事,不然這個家可怎么辦???夫人剛對爵爺上了心,不論讓她改嫁還是守寡,都太可悲了。 . 宮中,自上而下,人人自危。 太子打從回宮就一直在東宮里,三位公主也不敢去紫宸殿覲見?;实圻B批了三天的奏章,對冬狩的事絕口不提,就好像今年也并沒有去冬狩過,更不曾發生什么事情。 紫宸殿西北邊一片宮人居住的房舍里,悄無聲息地騰了兩間屋子出來,供七八個侍衛暫居。 說是暫居,倒不如說是看押。御前的宦官一刻不停地在門口守著,外人進不來,他們也出不去。 所有人都在盤算接下來該怎么辦。 如果陛下打算將這件事就此揭過,過一陣子就放他們出去,那倒不打緊,他們出去后守口如瓶便是。九五之尊不愿多提的事,他們活膩歪了才會四下去說。 可如果陛下叫他們去問話呢?當日之事,他們怎么說?陛下想聽的是什么? 都說揣測君心是大不敬之罪,可出了這樣的事,沒人能不揣測君心。 謝遲一連幾天都睡不好,夜里最多睡上兩個時辰便會驚醒,然后在緊張帶來的極度清醒中,翻來覆去地思索這件事。 他們遠遠看到太子和忠王的時候,其實二人還沒打起來。整個始末,他們每個人都清楚得很??杀菹氯绻趟齻內?,想聽的會是真相嗎? 當下正值年前,是不是一切都該以和睦為上?是不是萬事都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謝遲拿不準。君心離他太遙遠了,他一點都摸不清楚。 . 這令人窒息的氣氛又持續了好幾天。直至臘月初十的時候,忠王陸恒請求覲見。 傅茂川在御前二十多年了,皇帝對他也比對其他宮人寬和些。他已鮮少有戰戰兢兢的時候,但這日進殿稟話,他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御座之上安靜了許久,天子才開口:“他傷好了?” 傅茂川死盯著腳面:“是,一點都看不出了?!?/br> 皇帝點點頭:“宣進來吧。著人傳太子來?!?/br> 傅茂川憑直覺感到陛下還會有別的吩咐,就紋絲不動地又等了等,果然聽到陛下聲音沉沉地又說:“把那幾個侍衛也叫進來?!?/br> 東宮比謝遲他們住的地方離紫宸殿更遠,但謝遲他們到后先被擋在了殿外,待得太子進殿后過了半刻,才叫他們進去。 沒有人敢在太子進殿時抬頭看他,待得他們入殿,也都是一個大禮施下去便不敢抬頭,所有人都屏息靜聽著殿里的動靜。 死寂維持了半晌,皇帝先開了口:“朕再問一遍,誰先動的手?!?/br> “陸恒先打的兒臣!”怒氣沖沖的聲音,顯然是太子。 殿里復又靜了靜,忠王垂眸輕道:“臣不敢行此大不敬之事?!?/br> “好?!被实叟瓨O反笑,“很好?!苯又?,他看向跪在不遠處的那排侍衛,“你們說?!?/br> 一時之間,無人敢應。 幾息之后,瓷盞擲地,碎瓷四濺。四周圍的宮人連帶太子和忠王都跪了下去,但在一股無形的壓力之下,竟無人說得出一句“陛下息怒”。 一眾侍衛依舊不敢應答,所有人都在心亂如麻中拼命揣摩,陛下到底想聽到怎樣的答案。 忠王的身份固然非比尋常的顯赫,可太子是儲君,而且因為皇帝只有這一個兒子,他更是不可能被撼動的儲君。 謝遲在舉棋不定中咬牙閉上了眼,迫著自己做了個大膽的設想——如果他是皇帝,他此時想聽到的會是什么? 作者有話要說: 好基友三水小草看完這章說:告訴我,小螃蟹干什么了? 我:???小螃蟹是什么鬼??? 小草:小,旁系,姓謝。 我:……………………………… 第13章 “是太子殿下先動的手!” 響亮的聲音猶如一道驚雷在殿中劈裂。 所有人唰然回頭,謝遲緊盯著地面一動也不敢動。他撐在地上的雙臂在不停地打顫,手在金磚上按得骨節發白。 周圍一片安寂。謝遲等不到回應,心里愈發慌亂。他又閉眼緩了兩息,祈禱自己這一賭沒錯。 ——他想,皇帝要將一件事草草揭過是很容易的。這樣把他們叫來問話,他想聽的就應該是真話。 所以他們必須有人把真話說出來,閉口不言過不了關,扯謊則有被戳穿的可能。誠然,他說了真話,待得太子承繼大統,他或許會有麻煩??扇舨徽f,只怕能不能活過今天都不一定。 安靜中,皇帝沉沉地長舒了口氣,聲音不辨喜怒:“說下去?!?/br> “臣……”謝遲暗暗咬牙,闔目磕了個頭,“臣等在山林之中聽見爭吵聲,離得不遠,便策馬過去查看。尚有幾丈時,看見太子殿下和忠王殿下正在爭執,太子殿下怒斥忠王殿下僭越,然后……然后揮拳打了上去?!?/br> 他說著頓了一頓,見皇帝未再發話,只得硬著頭皮繼續往下說:“忠王殿下沒來得及閃避,摔倒在地上。但太子殿下撲去再打時,被忠王殿下擰住了胳膊。再之后……臣等便沖上去拉架了,兩位殿下身邊不知為何離開的護軍也很快趕了回來?!?/br> 當時,謝遲曾奇怪為何太子和忠王身邊會沒有護軍?,F在想來,估計是先有意將護軍支了開來,應該是太子支的,他可能早就想找忠王的茬。 皇帝沒有多看正稟話的侍衛,冷淡的目光只盯著跪在眼前神色閃爍的兒子,無聲一喟,續問:“爭執廝打之中,忠王一直沒說話?” 謝遲認真想了想:“太子殿下揮拳之前,忠王殿下說了句‘殿下息怒’,別的……就沒什么了?!?/br> 皇帝點了點頭。太子被盯得遍身冷汗,他緊咬著牙關斟酌爭辯的言辭,父皇卻在此時將目光移了開來。 一剎間,太子冷汗更甚。 皇帝審視著數步外跪伏在地的侍衛,好像在判斷話中虛實。如此,瘆人的安靜再度蔓延開來,謝遲頭皮發麻,手腳酸軟。過了良久,皇帝才又問:“你叫什么名字?” 謝遲的聲音發虛:“臣……謝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