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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南禪在線閱讀 - 第67節

第67節

    “許是開了竅?!碧罩抡f,“或是聽人說多了。九哥的心思我們也猜不透,平日里交了什么朋友,大家也盡數不認得。若是有那么一個兩個特別的,倒也挺有趣。九哥,若真有,可要給家里引見啊?!?/br>
    凈霖不理他,只對九天君行了禮,轉身退出去了。落簾時聽得陶致抱怨:“爹!你瞧他這什么臭脾氣?我可是真心實意地想與他修好,次次都熱臉貼他冷屁股!讓人心涼!你看哥哥才去,他連問都沒問……”

    簾子晃了幾晃,凈霖已經走了。

    凈霖入后邊洞門時,沿路花都凋謝敗盡。往下的弟子們還立在大雨中,這叫送行,是為瀾海送最后一段路。凈霖側身在雨中立了半晌,天色漸暗,他方抬步入了后院。

    一進院,廊下門窗皆開。東君扇敲木地板,拔空攀出一支月季,繞著身著絨衣的清遙轉了一圈,開出一串雪似的花。

    東君盤腿而坐,晃著折扇說:“哥哥能變天底下的任何東西!你欲玩兒什么、看什么,便說給我聽?!?/br>
    清遙躺在倚上,臉小得不像話。她其實已經十七八歲了,但是身子不長,智力也不長,永遠一副小孩兒樣。當下面色還發青,染了層愁苦,對東君小聲說:“我想要瀾哥?!?/br>
    東君頓了頓,正欲說話,便見凈霖立在雨里。他哼一聲,說:“瀾海是變不出來,但你九哥可來了?!?/br>
    清遙當即撐身,眼巴巴地望過來,哽咽著喊:“九哥?!?/br>
    凈霖入了廊下,清遙伏在把手邊,拉著他的衣袖,哭得氣喘無力:“九哥!”

    凈霖俯身摸她頭,她還沉在瀾海的事情上,兩只眼早已經覺得發腫。凈霖摸到她的額,果真燙得驚人。

    “何時開始起的熱?!眱袅囟咨?。

    東君抱肩:“瀾海將……加重的時候?!?/br>
    “藥師怎么說?”

    “不知道?!睎|君打開折扇,吹得頭發亂飛,他笑似非笑,“這等事情,我豈能知道?如今瘟疫鬧得人心惶惶,改日我一覺醒來,說不定還要住進籠子里去一表清白?!?/br>
    他話尚未完,咽泉驟然擦頰而過,嗡聲釘在他鬢邊柱子上。廊下突然陷入死寂,兩個人誰也沒看誰,東君的一縷烏絲隨風垂入雨中。檐下垂著一只銅鈴,忽地叮當作響。

    東君頰邊血線下淌,他偏頭探出舌尖,依著唇沿舔了。眼中冷了八分,口中咂著血味說:“渡了臻境,便以為自己上天下地無所不能?你心里壓著火,便能撒在我身上?瞎了你的眼,凈霖,忘了我是誰?”

    廊下清風乍起,但見白袍翻袂,東君仰身后滑。咽泉旋轉入掌,凈霖反手歸鞘,“劈啪”的交手聲中踹直東君的腰身。東君抖扇一晃,竟宛如醉酒一般滑不留手,他“啪”地拍掉凈霖一臂,卻不防凈霖欺身而來,一掌卡著他脖頸猛撞在柱上!

    “藥師怎么說?”凈霖拽著他,眼神銳利,聲音起伏,“怎么說!”

    雨珠瘋狂地敲打著銅鈴,錯亂的搖動聲急切亂心。清遙嚇得不敢聲張,掩著唇小聲哭起來,那廊下游來一縷雪花。凈霖凌厲側眸,見得是只雪魅,衣袖便被東君用力拽住。

    “此物知心,不必滅口!”東君推開他,“藥師呈了帖給父親,只有父親一人看過——瀾海不是急病,僅此一言!你疑心誰?如今人已下葬,都算不得數了!”

    凈霖霎時轉身,步入雨中。東君扯著領口,幾步追上,說:“你要干什么?你想扒墳不成!”

    凈霖發已濕透,他眸中亮得驚人,逼得東君退后幾步。他說:“他不能不明不白,我要親眼看?!?/br>
    第92章 心肝

    淙淙大雨疾砸如豆,凈霖沿階直下。八角玄墓位置九天環山下方,是九天門吸納天地靈氣的風水寶地,用以鎮壓已至聚靈境界的弟子。為防邪祟不僅設立層層把守,還林立數道朱砂鐵符。

    凈霖一足踏入,周遭符火閃爍而亮。他面白如玉,冷似寒鐵。前方巍峨鐵符不許直入,應聲落下一員彪悍大將,對著凈霖拱手示意。

    “臨松君留步!”大將身薄如紙,套著盔甲也似紙片人一般。他原本是黃泉鬼差,因為血海侵入而游離在外,所以被九天君收入麾下用以鎮墓。他此時面色隱約發青,在幽火與大雨中顯得形如厲鬼。他對凈霖說,“若無君上鐵令,誰也不得入內?!?/br>
    “我身為君父義子,在門中素有行走之權?!眱袅匮矍暗温溆晁?,他說,“讓開?!?/br>
    大將掌中鐵鏈“嘩啦”抖開,半分面子也不給,只說:“若無君上鐵令,臨松君也不得擅自入內!”

    凈霖陡然更進一步,腳底踏風猛起,卻遭東君一扇相阻。

    “有話好說,自家人何必動氣!”東君止住凈霖,對大將道,“你既知他是臨松君,便必定對他的脾性有所耳聞,該明白他絕不是胡鬧之人,也該明白父親最疼愛的便是他了!今夜他闖墓不對,來日算賬也由他一人擔了,你賣他個人情,他日有的是機會要回來,何必犯這個沖!”

    “我知臨松君的為人?!贝髮⒄f,“然而我身為守備,不見鐵令絕不讓行!”

    “我死了兄弟?!眱袅匮垌诹?,一字一字地說,“我要見他,你也敢攔!”

    “君上痛失愛子依然要按規矩辦事!況且臨松君常年行走在外,不見與誰親密無間。既已晚了,又何必為難我等無能之人?!贝髮⒚涂嚻痂F鏈,斥道,“退下!”

    群山松浪頓起波濤,大雨夜中掀起驚雷。大將不防被當胸一腳,立即退幾步,接著勃然大怒,卻跟著見劍鞘直破面門而來。他不敢在凈霖面前拿大,鐵鏈騰抽呼去,雨珠倏然被橫擊飛濺,在空中化作銳利雨針向凈霖蜂擁擲去!

    咽泉劍鞘翻轉撲掃,雨針“砰”地齊撞在上。下一瞬但見劍鞘反挑而起,雨花登時爆在兩人中間。大將飛鏈擊破水花,凈霖已錯身逼上,聽得悶哼響起,繼而大將身體被重撞在鐵符之上。他反掌拍擊鐵符,喝道:“臨松君蓄意殺我!”

    此聲驚破雨夜,鐵符幽光大盛,無數鬼影破符而出,千軍萬馬奔騰沖下,對著凈霖揮刀cao戈。暴雷炸響,閃電破夜,天水滾滾猶如怒龍翻騰,急促又嘈雜地砸在凈霖面上心頭。

    凈霖怒火攻心,反手握柄,聽著“嘩”聲大震,咽泉寒湛出鞘。松浪在暴雨中激烈搖晃,整片九天群山都在戰栗。他劍劃鬼魅,黑影如遭明光驅散,被當中剖開,萬千魂魄獰聲怨念,撕成碎絮頓時散開。

    凈霖逼近,大將鐵鏈繞住咽泉,卻在拉扯之下紋絲不動。暗影之中的凈霖靈海沸騰,大將在這遼闊無邊的浩瀚間隱約聽得宛如龍嘯一般的呼聲,下一刻猛然被震飛,背后的鐵符“吱呀”大向,頃刻間轟然倒塌。

    大將滾地噴血,見后方門戶大開,凈霖跨了進去。東君折扇插在后領,甩開袍角,從大將背上跳了過去。

    凈霖疾步穿行,終止于一座新墓之前。雨聲愈大,只見石泥分滑,墳墓迅速平陷,露出一方纏繞梵文金鏈的銅鑄大棺。

    凈霖幾步靠近,就要抬出棺材。后方卻猛地躍來一人,抬手三道匕首直取凈霖命門。凈霖回首震袖,見陶致錯步后退。

    陶致說:“你瘋了不成?竟要挖他的墓!人已死了,什么仇怨這般的恨!”

    雨空霎時凝滯,黎嶸縱身落下,說:“凈霖!”

    凈霖手掌擒住梵文金鏈,一把拽起。棺材“砰”聲上掀,被拖得哐當作響。

    黎嶸回掌拍下,將棺材釘在原地,對凈霖喊:“你這是做什么!”

    凈霖說:“我要見他的尸身?!?/br>
    黎嶸已動了真怒,他說:“胡鬧!”

    “你讓開?!眱袅睾?。

    “我是你師兄!”黎嶸一步不退,“怎能眼見你犯錯!瀾海已經入土為安,棺鎮金紋,貿然打開惹起邪祟你擔當不起!”

    “其中若是邪祟惡物,我劍不留情!”凈霖抵近一步,聲音微抬,“你讓開!”

    “你今日發瘋,我不會讓。你來日再做這樣的事情,我也不會讓!臨松君劍已渡境,無所顧忌,現下要與我打一場才肯聽勸不成!”

    凈霖聲染怒火:“我今夜定要見他!”

    破猙槍突然砸立在側,黎嶸穩身如山,他說:“那先請教你的咽泉劍!”

    頭頂電閃雷鳴,周遭已陷入劍拔弩張的緊張之中。如柱的大雨澆在他們肩頭發間,所有人都濕透覆寒。陶致向來行為乖張,此刻也在這巨大的壓力之下不敢大聲喘氣,他目光游動在兩人之間,竟已經起了息事寧人的心思。

    “九、九哥……”

    陶致聲音才出,東君便當頭一扇,擋住他的臉。陶致惴惴不安,卻也不敢動。

    凈霖手指一松,咽泉隨著雨珠斜擲在腳邊。黎嶸登時心下微松,緩和些語氣:“有什么事,先同我……”

    誰料凈霖拇指抵鞘,咽泉寒光乍亮,怒風爆雷隨著長劍狂吼而出。黎嶸提搶猛擋,雙頰被磅礴劍氣削得幾欲破口。

    他既怒氣沖天又痛心疾首,沉聲說:“好!便請臨松君賜教!”

    陶致身已不穩,若非東君這一扇早有防備,他此刻必定翻飛而出。陶致拽緊東君的衣袖,東君卻面迎長風,發飄雨中,姿態閑適。

    “你九哥哥心懷怒氣,黎嶸竟以為幾句話就能打發了?!彼猩钏?,說,“可當真不懂凈霖?!?/br>
    泥石滾地,黎嶸翻槍沉砸。他槍重千斤,尋常人連抬都抬不動,砸下來時雨水都被壓飛向兩側。凈霖衣衫激蕩,咽泉正面擋下這驚世一槍,劍鋒與槍身交錯時拉出“刺啦”的星火。雨水凝長睫,將凈霖的臉洗刷得越發不近人情。他撐劍掀腿,黎嶸悶聲相迎,在交手之中好似不知疼痛。

    破猙槍旋動如扇,激撞得咽泉連聲嗡鳴。黎嶸身披黑夜,猶如擎天峻峭,在劍刃飛襲中毫不示弱。他既能穩如泰山,也能擊如頑石,在這等震怒之下也沒有破綻可尋。修羅道將其心錘煉得堅定不移,一旦認準一路,便會猛扎其中,奮力向前。在專注一事上,黎嶸與凈霖可謂是真正的師兄弟!

    凈霖轉劍時手背破口,血花當即濺出。他衫已裂口,劍勢凌厲,激得黎嶸也當仁不讓。

    眼見兩人動了真格,陶致腳軟,扒著東君說:“哥哥!”

    東君顫身一抖,收扇拔腿就要走。

    陶致連忙拖抱著東君的手臂,雙腳擦著地面喊道:“你不能走!他倆人再這么打下去,八角玄墓便毀了,父親問責下來,我們誰也逃不了!”

    “關我什么事?”東君掙著手臂,“我閑人一個,陪著清遙逗樂而已,算賬也輪不到我!”

    “兄長!”陶致拖著他,“攔下他倆人!”

    “我攔不住?!睎|君說,“破扇子一戳就破,你自個兒上?!?/br>
    “不成!”陶致哪敢,拿出撒潑打滾的架勢不叫東君走,說,“我知你修為深不可測,無須多做,折了凈霖的腿或手便是了!黎嶸必不會再動?!?/br>
    “你怎地這般恨他?”東君扇敲下巴,“折了手腳,他可就廢了?!?/br>
    說著那兩人的罡風碾地逼來,東君一扇揮出,見那猛烈罡風一瞬扭曲,倒逆回撞而去,撕得他倆人同時退后。

    “你們倆個深夜發什么瘋!”云生快步介入,說,“父親在前,還不跪下!”

    九天君不知何時立在了雨中,面上陰云密布。

    黎嶸說:“兄弟切磋,算不得什么事。怎地連父親也驚動了!”

    “切磋?”九天君笑了一聲,在雨中越發寒冽,“壯了你們倆的狗膽,這個關頭還要糊弄我!混賬東西,此地也是你們撒野的地方?!”

    八角玄墓鐵符已破,幽火亂飛,四面狼藉。黎嶸提槍跪地,說:“……兒子照看不周?!?/br>
    “你呢!”九天君怒不可遏。

    凈霖胸口微伏,他手背淌得殷紅,在暴雷聲中突然反手猛震。眾人不防他此刻還敢造次!那銅棺被轟然拖出墓土,接著被凈霖一腳跺開棺蓋。

    “凈霖!”

    四下怒聲嘩然。

    棺蓋翻砸在地,大雨傾灌。凈霖的眼從棺中移開,將每個人都掃了一遍。

    “瀾海在哪里?!彼淠貑?。

    雷電劃空,蕩開黑暗,每個人的臉上都是錯愕,因為那棺中空無一物。

    九天君忽然胸口錐痛,他面色頓白,踉蹌晃了幾步,被云生扶住。他死死地盯著棺,齒間擠出字。

    “人呢?!”

    陶致撲通坐在雨中,他望著兄弟們,不可置信地再擦了把臉上的雨水。黎嶸已經驚身而起,將棺中端詳片刻,面上也是愕然。唯獨東君斂目不看,負手踮了踮折扇,一言不發。

    凈霖立身淋雨,緩閉起眼。

    凈霖與黎嶸跪在雨中,藥師出入九天君的房內,其余兄弟皆立廊下。九天君不喚,他們倆便只能跪著。

    凈霖埋首不動,手邊突然滾來一只小瓶。他目光微側,見黎嶸垂眸靜待的樣子。

    “破猙鋒利?!崩鑾V說,“劃破的口不易止血,盡快包扎?!?/br>
    凈霖手探入袖中,方記起帕子給了曹倉。他便作罷,只“嗯”一聲。

    黎嶸抹了把臉,說:“你如何發現他不在棺中?!?/br>
    “我只想看尸體?!眱袅啬恳暻胺?,大雨隔開了別人的耳目,余出他兩人的空地。

    “我親自蓋的棺?!崩鑾V說,“此事非同小可,門中危機重重,能瞞過我們帶走尸身的人不可小覷?!?/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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