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凈霖指尖再次劃到了蒼霽后腰,重復的吻迎面而來。凈霖這一次甚至能夠感覺到大腿觸及到的勁道,蒼霽狼腰猿臂,那熾熱的溫度抵過布料燙得凈霖微微發抖。 左清晝的…… 凈霖被摜摁在書架,他呼吸急促,冷靜已經要被蒼霽的手揉碎了。他覺得自己似如受了風寒一般意識模糊,竟然有一剎那分不清是他自己還是千鈺。蒼霽抵在身后,凈霖被他掐痛了手臂。吻像是進食一般的迫切,凈霖在斷續地喘息中甚至出了汗。 好熱。 不對不是熱! 是左清晝,左清晝什么?左清晝在此陳列了他所有的籌碼,他已然有了對方的線索,他會死在什么理由上?什么理…… 凈霖肩頭一涼,他脆弱的后頸被激起陣陣酥感。他覺察到蒼霽的腿已經頂到了哪里。 凈霖出了許多汗,蒼霽也在出汗。蒼霽的汗甚至更多,順著他的邊鬢淌在凈霖頸窩,燙得凈霖低聲抽氣。 左…… “公子!” 梯下突然傳來侍從的喚聲。 凈霖如夢驚醒,蒼霽停下了動作。他們重疊著身體和氣息,汗融于緊貼的肌膚間,變得異常黏稠曖昧。 “左清晝”俯首抵蹭在“千鈺”的頰邊,兩人再次觸了個滿含濕熱的吻。隨后蒼霽拉上凈霖的衣,問道。 “何事?” 凈霖有前車之鑒,不敢就此松氣,生怕銅鈴再來一遍。幸而銅鈴不響不現,底下的侍從道:“劉大人來了,正待前廳等候?!?/br> 蒼霽整衣,凈霖的身體轉靠在書架,眼看這兩人又要難分難舍,幸虧侍從及時插聲:“老爺催得急?!?/br> 凈霖才舒氣,氣還沒暗自舒通,便陡然被抱了起來。他暗自驚悚,這左清晝和千鈺到底有完沒完,不過小別片刻也要依依不舍。 蒼霽手指順著凈霖的發,像是順毛一般的劃動。凈霖面無表情——指尖卻勾著蒼霽的一縷發,不叫他走。 “晚些一道用飯?!鄙n霽愛憐地撥開銀發,那目光讓凈霖背上發麻。 蒼霽自己做得也背上發麻。 兩個一起發麻的人同時在軀體里不忍直視對方,卻仍要繼續含情脈脈地對望。 凈霖發覺自己胸口跳動微急,應是“千鈺”的感覺。狐貍滿心愛慕著左清晝,與凡人沉浸在彼此的柔情中難以自拔。凈霖即便沒經歷過,卻也在此刻頗能理解千鈺——他是這般的愛左清晝。 他們原是可以廝守的,即便律法不容,他們也能在這狹隘的書閣窄間里耳鬢廝磨,互訴情腸。 蒼霽已經側身下梯,凈霖撐坐在毯間望著他。見他忽然又爬上一階,對凈霖僵硬地招了招手。凈霖亦以為他有話要說,便側耳過去,豈料他順著耳廓輕吻一下,隨后貼耳小聲說。 “這是我的?!?/br> 凈霖微愣,見蒼霽忽然眉間微挑,順著樓梯下去了。 凈霖于原地足足呆了半晌,才明白這個“我”是誰。他倏地抬手擋面,竟已經與“千鈺”混淆了一般。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病”有時候也不止是身體疾病。 第48章 沉沒 蒼霽下梯,繞出書架,見得侍從待命立于階下,便抬臂由人換衣。他下階穿過花圃,往前廳去,一掃方才的柔情,變作沉穩的模樣。 “劉大人何時來的?” “回公子,半個時辰前?!笔虖募膊礁S,“老爺收了名帖,便請劉大人廳中一會,直至剛才才差人過來?!?/br> 劉大人? 蒼霽在軀殼下想起適才看過的信,天嘉十年楚綸給左清晝最后一封信中,也曾提到“劉大人”,莫非是同一個人?他欲探探口風,奈何“左清晝”一路沉默,自有思量。 蒼霽出園穿廊,再跨橋下階,通過一道洞門,方才入了他父親的院子。廊下候著的丫鬟見他進來,便挑簾迎他入內。 蒼霽跨入門,廳中寒暄正歇,兩個年紀相仿的男人從主客位上一齊望來。蒼霽透過“左清晝”的眼端詳著他們,“左清晝”已妥帖行禮。 “讓老師久候了?!?/br> 客位上的男人蓄著山羊胡,擱了茶,對蒼霽道:“曦景無須多禮?!?/br> 蒼霽在他開口一瞬,聽見銅鈴“?!钡囊宦曢_始劇烈搖動,眼前景物甚至在剎那間變得朦朧模糊,扭曲的四周突然發出欲碎的“咔”聲。蒼霽因此重獲身體,然而這種詭異的感覺僅僅頓了片刻,蒼霽便覺得神識再次被重摁進軀殼下,歸為“左清晝”。 蒼霽牢牢地盯住了對方。 凈霖還是“千鈺”,他重新摸到了匣子,卻沒能打開,因為千鈺興致缺缺。凈霖站起身,從書架間抽出書,翻一翻便會放回去。他對這些皆無興趣,卻輕拿輕放,為“左清晝”保持著原狀。 凈霖靠在書架,在“千鈺”發呆的時候,余光急迅地瞟動,尋找著留在這里的原因。但令人遺憾,“千鈺”只是捂頰癡笑,倒回毯間想著左清晝。 凈霖隨著“千鈺”而動作,他切身的感受著“千鈺”的雀躍和愉悅,不知為何,今日他覺得自己分外耐心。也許是因為已看到了結局,所以心生憐憫?!扒р暋痹匠两?,他便越沉下心去。 若左清晝的死是如他所料,那么千鈺該如何面對?這只天真的狐貍痛失愛侶,他蜷縮的爪必定會為此怒張。這樣熾熱的情,在失去左清晝的臂膀維系后,必然會變作最guntang的恨。他因愛戀生出了“苦”,他的報復從天而降,勢必吞沒一切。 報復。 凈霖默念著這兩個字,偏頭看著自己的手指,曾經握劍的痕跡已然隱藏。他緩慢地抬展著食指,在“千鈺”的幸福間冷若冰霜,適才蒼霽給的溫度都逐漸消失殆盡。 “千鈺”睡著了,凈霖卻困在黑暗中清醒著。他枯坐于軀殼下,聽著外邊雨珠滾沿,滴答進心坎。 千鈺睡得沉,他在左清晝的味道籠罩中變得更加甘甜,像是只被左清晝圈養的蜜桃,變得鮮美多汁,色澤誘人。即便凈霖的頗顯雅致的眉眼替代了他的容顏,也難遮“千鈺”那種雌雄難辨的動魄誘惑。這是“情”字賜予的美,由內而發。 不知多久,就在凈霖也昏昏欲睡時,才聽得蒼霽上梯的聲音。外邊雨聲嘈雜,蒼霽將凈霖抱起來,凈霖才得以睜眼。但蒼霽顯然心情不佳,凈霖敏銳地覺察出他的緊張。 緊張? 是左清晝的緊張,還是蒼霽的緊張? “千鈺”環住了“左清晝”的脖頸,鼻息潮熱地拱在他頸窩,半睡半醒地依偎,含糊念出的詞凈霖一句都沒聽清,卻也知曉狐貍在撒嬌?!扒р暋边B地也不肯下,被“左清晝”抱著下去。 外邊天色已暗,蒼霽步子踏得穩。他有話想要對凈霖說,可是“左清晝”把控著軀體,根本沒有留下一絲空余! 蒼霽抱著凈霖歸了院,脫鞋時凈霖覺察腳上一重,見蒼霽青筋微突,汗流下來,抬頭直直盯著他。 蒼霽有話要說。 凈霖正待他繼續,卻見他陡然一松,又變成了“左清晝”,便料得蒼霽被困了回去。 枕入被間時,“千鈺”抱住了“左清晝”的腰,咬著他的耳朵悄聲問:“出了何事?” 凈霖便感受到蒼霽的手掌貼在自己后腰,兩個人密不可分。 “事有變故,老師希望我能再等一等?!鄙n霽手指撥開凈霖遮頰的縷發,尋著他的眉眼描摹,“但我心下……總覺得不安?!?/br> 不安? 左清晝覺察不安?他去見了誰? 凈霖不待多想,就見蒼霽的眼近在咫尺,自己湊首,如同貓一般的吻過他的眼。凈霖明知不是自己,卻還要在蒼霽的目光里發熱發燙。 左清晝顯然不會對千鈺提及太多,他依著千鈺的吻,覺察千鈺鉆進他臂彎,分不清是他抱著千鈺還是千鈺抱著他。他這一夜思慮重重,卻始終未置一詞。 兩人交抱同眠,凈霖和蒼霽卻毫無睡意。蒼霽不斷地扳回主宰,直到“左清晝”已睡熟時,他猛地輕掐了一把凈霖的腰。 “劉……”蒼霽胸口起伏,緊緊扣著凈霖的腰,從齒間費力地擠出字來,“劉……殺……” 劉? 劉大人?劉大人殺誰? 凈霖突然冒出汗來,他感覺床榻變得極為沉重,四周濃墨般的黑暗正在無盡鋪開。銅鈴作妖般的輕晃再次響起,讓這兩個人瞬間就蹭起雞皮疙瘩。 蒼霽遲緩地咬完一句話:“……殺……劉大人殺了左清晝!” 正在下沉的床榻已經傾斜了床腳,聞聲倏忽而止。周身的鉗制登時一輕,銅鈴輕快的“叮當”,像是稱贊他兩人。 兩人同時呼氣,立刻從糾纏分開,在揉下去蒼霽的背部都要濕透了! “劉大人,劉大人?!眱袅厣袼倩貞?,“楚綸提到過此人,他是左清晝的什么人?” “老師,左清晝叫他老師?!鄙n霽翻坐起身,見四下陳設已經瀕臨碎狀,他至今都覺得手腳有些遲鈍,他道,“銅鈴想催促你我做什么?” 凈霖仍躺在榻上,他抬手蹭掉額間的汗,道:“劉大人,劉大人,楚綸提過此人。既然是老師,他為何要殺左清晝?他殺了左清晝,他是對方的人。那么他要怎樣才能殺掉左清晝?!?/br> 蒼霽身下床榻頓時一沉,又開始寸寸淹進黑暗。房屋被黑暗擠碎,銅鈴陰魂不散的響。 蒼霽提起凈霖:“這家伙成精了!它想借幻境吞掉你我!” 四周越來越逼仄,蒼霽和凈霖擠在床頭,黑暗已經吞到了腳。 “它不會成精?!眱袅剡€念著劉大人,腦袋里被銅鈴吵得一團亂麻,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緊張出汗,但他猜測被黑暗吞掉后的情形絕對不會舒服。 “它在改變法子,它已不滿你我再做旁觀者??蛇@些事與你我何干?它用這般方式逼迫我們參與其中,它除了這些案子還想告訴我什么?”凈霖越說越快,“我忘記了何事……” 蒼霽被吞掉的部分如陷泥潭,他索性站在其中,將凈霖抬臂舉高。他說:“它瘋了,它如同嬉戲一般對待你我。你還未察覺嗎?它將這些人混入幻境,定要你與我全部猜破才能免于困境?!?/br> “嗯?!眱袅仉p腳夠不著地面,腦中還在思考他事,口中遲慢地問:“你抱我做什么?” “讓你快想!”蒼霽猛地將他扛上背,“只要你猜出它要的東西,它便不會繼續。我已經不想做左清晝了!” 凈霖被扛得險些栽進黑暗,他說:“不行,我想不到?!?/br> 蒼霽已經被吞到了大腿,他冷不防地道:“我已經懷疑它在以公謀私,有意為難我!” 若是陷下去再來一遍,蒼霽懷里塞得是凈霖,他是吞掉凈霖撕掉凈霖……還是順勢親吻凈霖。 “你若得罪過它,為何我亦要重頭再來?!眱袅刂讣庖呀洿惯M黑暗,他試著抬起,發覺這黑暗像是濕泥沙。 “它到底?!鄙n霽聲音模糊,“想要什么答案……” “不知道?!眱袅鼐椭@個被扛著的姿勢與蒼霽共沉黑暗,最后一刻還頗為安慰的拍了拍他的后背,說:“左清晝到這個情景還‘活’著,如無錯,接下來便是要你我明白他是怎么死的……你……且保重?!?/br> 泥沙層積,兩個人墜入碎景。銅鈴晃聲重組,見千鈺笑顏一瞬破碎,左清晝的身形化瑩融于黑暗。蒼霽分明緊緊攥著凈霖的手,卻于沉陷時逐漸感覺他的手一點點被拉出,直至徹底摸不到。 這要死的銅鈴。 蒼霽伏地而醒,出乎意料,這一次身體隨心而動,不再被“左清晝”取代。他悶聲爬身,手才動,便發覺自己被鐵鏈銬在地上。蒼霽絲毫未將凡人鎖鏈看在眼中,然而他振臂時四肢乏力,靈海凝固不動。 又他媽的被鎖住了。 蒼霽泄氣松力,抬眸轉望。周圍昏暗,斑駁灰白的墻壁在油燈投射中能見到手指劃痕。臭味從更黑的地方濃郁溢出,地上潮濕,立著各色刑架。 蒼霽在地上嗅到了血味,那種已然干澀后的苦臭又混雜進新淌的腥咸,讓他食欲大減。 蒼霽只聽見自己的呼吸聲,他雖然沒有再變成“左清晝”,卻成為了“左清晝”的身體。他翻過卡在枷鎖中的手腕,看見上邊已經磨得血rou模糊,他似乎瘦了一圈。 蒼霽有些眼花,他曲肘撐起半身,察覺左腿無力。他挪著枷鎖,在“嘩啦”聲中移向刑架,撞身靠在底下,翻身拖回了腿。 可是左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