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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南禪在線閱讀 - 第34節

第34節

    蒼霽說:“應對不時之需,若銅鈴再來一次,挨得近你還有跑的余地嗎?”

    “此處就這么大?!眱袅匚⑵^,眉眼被夜明珠的柔光籠罩,他淡淡道,“它已知會到了,便不會再做那等事?!?/br>
    “那等事是何事?!鄙n霽書蓋膝頭,“吃人么?”

    “不知道?!眱袅鼗卮?。

    蒼霽說:“你從前與別人做過嗎?!?/br>
    凈霖說:“……樂言要救楚綸不假,但他定要楚綸拿到狀元,這其中定有隱藏?!?/br>
    “這么說做過?!鄙n霽打斷他,說,“你和誰?”

    “如果刨根問底也是我教的,”凈霖說,“那么如今立即扔掉,這絕非好習慣?!?/br>
    蒼霽看他片刻,說:“你該不會不記得了吧?”

    “難道你要助我回憶嗎?”凈霖說道。

    蒼霽語頓,凈霖接著說:“可見‘狀元’是個要緊詞,對楚綸而言很重要,對左清晝而言也很重要,狀元是這兩人命途變化的關鍵。我們需要知曉考試那幾日到底發生了何事?!?/br>
    “但它顯然還沒有打算放你我出去?!鄙n霽彈了下夜明珠,“我還是‘左清晝’?!?/br>
    銅鈴是何意?

    難道要他們倆個再順著“千鈺”和“左清晝”的舉止繼續?

    兩人對視,又同時錯開。那微妙的氣氛持續不散,悶得蒼霽出了汗。他一移身,肩膀抵住的書便掉了下來。蒼霽發覺這書并不同于其他書,而是左清晝自己編訂的,他不經意地翻了翻。

    “東鄉舊案?!鄙n霽將書倒過去推向凈霖,“楚綸出自東鄉,那筆妖是不是提到過,楚綸也在查東鄉舊案?!?/br>
    凈霖順著蒼霽的手指,目光瀏覽在書頁。他雖不記得許多事情,卻對近期發生的觀察入微。他看到某處時,心下忽地一動。

    “東鄉與西途相隔千里,什么案子需要請西途督察道前來……”凈霖停頓,他沉默間目光漸深,說,“由東往西不好走,中夾西江與京都,若是從南邊繞,水路盤查眾多,層層關卡耗時耗力,唯獨從北邊繞最為合適?!?/br>
    蒼霽心有靈犀:“東鄉和西途的關系便是必須經過北部群山?!?/br>
    凈霖翻頁,見左清晝在上仔仔細細的列清涉案人名,全部都是丟了女人與孩子的。從天嘉元年起,單是東鄉一處便已經丟了百余人。東鄉府衙的捕快甚至應接不暇,然而至今沒有一家尋回,并且最為奇特的是左清晝的批注,他在案件頁腳勾墨提了一行字。

    【四地牙行販人猖獗,居京數年不曾一聞?!?/br>
    “奇怪了?!鄙n霽漸俯下身來,挨在凈霖身旁,說,“凡人的京都難道不是皇帝的住處嗎?按道理各地皆發生此等販人大案,通報京中以呈中樞才是應該的吧?”

    “山高皇帝遠,堵塞消息未嘗不可?!眱袅卣f,“但若說瞞得一絲不漏絕無可能,地方府衙稟報上階,上階再投往京中,京中必有人有心阻礙。能阻下此等大案的人,必定位高權重,使一般人輕易得罪不得?!?/br>
    蒼霽又往后翻了幾頁,左清晝必為這些案子詳查甚多,甚至專程去過西途。蒼霽目光下移,在東鄉外調名錄里看見了熟人。

    “顧深?!?/br>
    他二人對視,凈霖說:“顧深是從東鄉調往西途,他本就在追查這些案子?!?/br>
    “顧深認得冬林,那么左清晝和楚綸呢?”蒼霽用書本一個一個連成線,“冬林為此奔波,顧深為此奔波,左清晝和楚綸亦在為此奔波。群山中城已經覆滅,但是這些案子仍舊未結,因為丟失的人多半已死——那這條線已經斷了?!?/br>
    “不?!眱袅刂父拱丛谧詈笠槐緯?,“沒有斷,因為銅鈴還在追,八苦仍未完,皆表明這些案子還在繼續,或許正在發生?!?/br>
    “人與妖皆涉其中?!鄙n霽警惕道,“難道來日你我還要與分界司打交道?!?/br>
    “此處也有疑問?!眱袅匚⒀鍪?,頸部優美,他稍偏向蒼霽,“妖怪也在其中,分界司為何至今未動?”

    蒼霽頓了半晌,倏而笑起來,他說:“莫不是神仙也參與其中?!?/br>
    凈霖卻未接此話,蒼霽見他面容泛白,不知想起什么。凈霖唇線緊抿,突然咳嗽起來。他掩唇彎腰,蒼霽直接抽帕替他掩住。蒼霽環住他因為咳嗽而震動的身體,遮掉帕子上沾著血的地方。

    “狀元?!眱袅赝蝗蛔プ∩n霽的手,“狀元!楚綸與左清晝皆想考狀元,因為歷來狀元最得內閣青眼,待入了翰林消磨幾年,投身中樞帶職行走,便有了權,運數一到登入內閣,天下權勢唾手可得。他們不僅在查這些案子,還想為這些案子鳴冤昭雪?!?/br>
    凈霖抬眸在書架間巡查,說:“銅鈴安排此處,因為此處要緊,左清晝的全部調查皆在這里,他與人交涉……他必定查到了要害。樂言說他命譜上‘官運亨通’,沒錯,這四個字才是左清晝的根本,他被抹去了狀元,也不該至死,因為憑他才學,來年再考運數仍在,可是他死了,因為他被覺察了?!?/br>
    “狀元是他的庇護,他查的人發覺了他,按照原來的命途,因他高中狀元,萬眾矚目,所以對方不便下手?!鄙n霽沉聲說,“但是筆妖改了他的命?!?/br>
    那么楚綸呢?

    凈霖將書頁翻到最后一頁:“楚綸與左清晝相識?!?/br>
    可是這兩人相隔甚遠,地位懸殊,怎么會相識?楚綸乃東鄉才子,可是家境貧寒,賣字之余仍靠農耕度日,他能覺察這些案子,是起初為生計所迫,做人訟師。左清晝誕于京都,家境殷實,院中專設書閣藏書,所獵甚廣,可見他父輩必有人在朝做官,只是不是高門,因為庭院布設清幽,多半是書香門第。

    他們倆人該如何相識?

    蒼霽說:“左清晝稱楚綸為‘慎之’,他們不僅相識,還甚為相熟?!?/br>
    “若是相熟,”凈霖道,“樂言伴他一年,怎會不識?”

    “興許是這一年中兩人不曾有過書信來往?!鄙n霽起身按照左清晝的排序開始尋找,“按你所說,他倆人皆在追查這些案子,其中又涉及京中高官,如被盯上,為保平安斷開消息方是良策?!?/br>
    “那么最佳時機就是赴考之日?!眱袅卣f,“各地書生薈萃京都,楚綸來了也不會惹人探究。又兼此時正是同窗、同鄉的應酬之時,他二人如果恰巧同坐一桌,也不會招人懷疑?!?/br>
    蒼霽側身,有點遺憾道:“在我看來,楚綸已經被懷疑了。筆妖說他原本會病死孤舟,若是病死,筆妖再渡他幾口靈氣也能活幾日,可是筆妖卻定要去黃泉?!?/br>
    “他不是病死的?!眱袅卣f。

    原本命譜中的“楚綸之死”恐怕與對方脫不開干系。樂言深知如此,故而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去修改命譜。

    “有意思?!鄙n霽耐人尋味地說,“這種幕后主使只手遮天的橋段,我怎覺得熟悉非常?”

    凈霖輕聲:“似如重走一遭?!?/br>
    “嗯?”

    “……沒事?!?/br>
    第47章 寓意

    蒼霽沿時序查看,在第四格的頂層摸到只匣子。他拿下來,在掌間翻看,發現它掛著小鐵鎖。他側耳輕晃,道:“此處都是文書卷宗,怎么還有只匣子?”

    “聽得出是何物嗎?”凈霖問道。

    “紙?!鄙n霽說,“他將一沓紙收在了其中?!?/br>
    “是信?!眱袅睾V定道,“唯有信才需他這般納藏?!?/br>
    蒼霽坐回去,雙指輕而易舉地斷開小鐵鎖,打開了匣子。凈霖所料不差,果然見得匣中累著整齊的信箋,從新到舊,連時候都批注詳細。凈霖拾起最上一層,入目“曦景”二字。

    “左清晝?!眱袅卣f,“字曦景?!?/br>
    “慎之?!鄙n霽捻過頁尾瞧了,道,“這是楚綸給他的信?!?/br>
    天嘉十年,楚綸自東鄉寄給左清晝最后一封信。

    【曦景親啟】

    【蒙兄照拂,已得差事,生計不愁。弟于春時沿江南下,所經之處皆聞此案。兄所言不假,此案已深積多年,涉者過百,由東到西具有耳目,深究駭然,不可輕舉妄動?!?/br>
    【弟往南行,經兄指點,已與顧兄謀面。顧兄深諳復雜,請調西途,愿隨牙行蹤跡追查向北。只是這些年朝中放縱此物,如今使其龐然交錯,累積成獸,盤踞中渡難以徹剿。弟思來想去,劉大人一事,望兄能多多思量,此事艱巨,非積眾力不可摧毀?!?/br>
    【知兄意不可改,仍勸兄緩慢行事。朝中詭變,此案涉及非常,不僅你我二人性命攸關,更是舉家備棺,全族相系。若是棋差一招,便是滿盤皆輸?!?/br>
    “依楚綸信中的意思,兩年前左清晝便欲動手?!鄙n霽說,“兩年前他二人皆是布衣,縱然左清晝朝中有人,也不能撼動背后主使。他怎敢動手?”

    “不至于動手,充其量是敲打?!眱袅卦耪刍?,指間細細地摩挲,思緒飛轉,他道,“楚綸的信中雖未正面提及,但已可知他們果然查到了要害,即便沒有查到背后主使,也已迫近。正因為如此,兩人才斷了信。左清晝必然已覺察自己被盯住了,故而沒有回信?!?/br>
    “他二人定還有其他渠道能夠互通消息?!鄙n霽說道。

    “嗯?”凈霖頗為意外,“何以見得?!?/br>
    “楚綸拖病赴考,連筆妖都勸不得。你可還記得筆妖陳訴中,楚綸臨行前夜他說的話?!鄙n霽說,“他說‘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可見楚綸已知自己赴京多半是死路一條。他能有所覺悟,必是已得了確切的消息。他冒死前來,或許是渠道已不可再用,專程來知會左清晝什么關鍵消息。按照時間,左清晝才死,楚綸已在京中待了幾日。他倆人在這幾日中竟沒能見面,可見事已迫切,對方已經查到他二人的關聯?!?/br>
    “對方不早不晚,偏在此刻動手?!眱袅厮妓髦?,“科考這幾日他們必做了什么激怒對方,叫對方不能再等,必須殺了左清晝?!?/br>
    “那須先知道左清晝是怎么死的?!鄙n霽說,“那個手持長鞭的男人怎么說的?他道狐妖害死了左清晝?!?/br>
    “左清晝既能成為千鈺的‘苦’,足見千鈺對他用情至深。況且依照適才的情形而看,他二人不僅兩情相悅,還甚為親昵,恐怕已結情緣?!眱袅叵肫鹎р暤目蘼?,只道,“不會是他?!?/br>
    “為什么不會?!鄙n霽突然探指在凈霖脖頸前虛劃一道,說,“即便是你我之間,也有殺機,更何論他們。情愛做了什么手腳,連妖也能臣服其下?它當真這么厲害,我不信這個邪?!?/br>
    “如有機會,你大可自去試一試?!眱袅鼗卮鸬?。

    “你與我?!鄙n霽說,“想必你也不懂,這不正好?!?/br>
    凈霖說:“你怎知我不懂?!?/br>
    “你若是懂,便不會碰一下就紅。適才雖有千鈺遮掩,卻也見你生澀之處?!鄙n霽回味道,“你根本沒同人做過此事?!?/br>
    “說得你似如行家?!眱袅剌p點了點信面,這是個非常細微的動作,顯示著他有些不服。

    “不過即便換位思量?!鄙n霽放回手,“我也不懂千鈺為何就不會殺左清晝,因為在我看來,我若是他,你但凡敢與人示好,我吃掉你就成了順理成章?!?/br>
    凈霖微嘆氣:“千鈺不會吃左清晝?!?/br>
    “喜歡的便該吞進肚子里?!鄙n霽說,“否則定會被人搶走?!?/br>
    “你來日若有心愛之人?!眱袅卣f,“我猜必是個三界能人?!?/br>
    “多謝夸獎,來日若是當真有了,我必替你捎過此話?!鄙n霽見他合起匣子,便道,“不看了么?”

    凈霖抱著匣子起身:“去院中看看,左清晝定還留了線索?!?/br>
    “你有沒有察覺?!鄙n霽卻道,“此地的時辰似乎沒變過?!?/br>
    待下了梯來,凈霖便知蒼霽說得沒錯。他醒時天正小雨,時已近午,而他們二人在窄間待了幾個時辰,出了見天色依然如故。

    “這銅鈴與從前不同了,它從前尚需借人夢境,你我只能旁觀,不能共情,察覺不對依舊能走??扇缃裥菡f輕易離開,就是神思也被困在別人的軀殼里?!鄙n霽無法調轉靈氣,便說,“它還想說什么?”

    凈霖亦不知曉。

    他二人從廊下穿行,足足在左家庭院轉了一圈,見雨珠滴答不停,天色卻遲遲不暗。等到第三圈時,蒼霽才覺察不對之處。

    “適才你我經過,我摘了此處的海棠?!鄙n霽目光凝聚,“不過轉一圈,它便又自行長回來了?!眱袅卣_口,蒼霽便繞開幾步,問凈霖:“怎么將耳朵放了出來?”

    凈霖一愣,果然發現自己的絨耳露了出來。他皺眉,說:“我不曾……”

    話音未斷,便見蒼霽倏地變大,四下皆長了起來。凈霖轉念一想,尾巴便“啪”的也變了出來。他幾乎是瞬間變回了狐貍,掌中匣子骨碌滾地。眼前的蒼霽也猛地消失,凈霖心知不妙,眼前就驟然一黑。

    雨水點鼻尖。

    凈霖再次霎時而醒,暈眩依舊。他又抖了抖絨耳,鉆進長廊,開始向書閣走去。經香四溢,凈霖冷眼看著自己又對著戲本笑到打滾,書閣階前響起腳步,蒼霽與上一回的臺詞分毫不差,拎起他又擼了毛。

    凈霖一邊不能自持地舒展腳爪,一邊暗自掙扎,卻赫然察覺,這一次神思如銬枷鎖,重得他根本搶奪不回身體。蒼霽已經抱起他上梯,凈霖胸口直跳,適才才演示過的情形已經逼近眼前!

    銅鈴到底想說什么?

    凈霖在冷汗中迅速搜尋。

    左清晝?左清晝在這段時間中還藏了什么他沒有察覺到?還是說必須要他與蒼霽按照左清晝和千鈺的曾經做到最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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