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節
于是,當他抱著要好好收整某人一番的心思,且怒沖而去的時候,見到的,卻只是一具冰冷的軀殼。 人沒了。 答應過喬碧落,要給她找回去的這個人,沒了。 …… “我查不出來,什么都查不出來?!背萄鋈槐ь^低嚷著,到現在,他也不肯接受那個判斷。 無毒無傷,溺水而亡? 要知道,柳夏水性好得很,除非他自己想死,不然,怎么也不會淹在水里斷了氣。 斷然,斷然是被誰害死的。 程妖知道,柳夏是為了查多年未解的舊案,才去的錦官城,隱隱也猜得,柳夏的死,怕是同這一點脫不了干系。 可這個誰,程妖順著各種線,拼了命地查,也揪不出來。 沒有人知道柳夏在死前,都經歷過什么,程妖陷入無頭的死局,然后,想起了我。他記得柳夏同他說過,這樁案子,即便牽扯了趙炎,可實際上,是我在跟著一起挖根追到底。 故而,他趕回王城,找上了我,只希望能從我這兒得到線索,抓出那個挨千刀的兇手。 但是我,卻沒有線索。 看著有些發狂的程妖,我不由攥起拳頭,尖銳的指甲眼瞧著就要嵌進rou里,言大夫突地探過手,將我的指頭握進掌心。 抬眼看向他。 我的眼又不禁紅上了一圈:“阿悔,我真的沒用——”柳夏死了,程妖來尋我幫忙,可我呢,卻什么都做不了。 后者輕蹙眉,低著聲回:“冷靜點,我們一起,一起再想想?!?/br> 再想想? 想想。 可這時的腦海里,除了柳夏過往的言行,旁的,竟是什么都冒不出來了。 我記得初遇,一個名號為大老爺的人,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小白臉,反差甚大,記得他房里的茶水,那叫一個苦,記得他有一招萬蛇出洞,可我到現在都還沒見識過…… 還有什么呢? 忽而苦笑,我好像曾遞給這人一杯茶,且念叨過一句,多喝水,長命百歲。 呵。 去他大爺的長命百歲。 唇角一僵。 等等。 “世事無常,萬一我以后出個什么事,也好留個遺言拜托你幫我繼續查下去啊?!庇洃浿械牧娜缡菍ξ业?。 當時只當玩笑話。 不過被我用一句長命百歲給回了嘴。 原是這樣的情景嗎。 腦子里陡然閃過一絲亮光,我激動地反拉住言大夫的手,埋著頭,細細回想著,幾乎絞盡腦汁,才讓我記起了那個極為重要的點來。 猛地看向程妖,我問:“柳夏的尸身,現在在何處?” 程妖因我陡變的語氣,抬起頭很是困惑,而后,接過話道:“今日,才被喬喬接回家了,怎么嗎?” 已經回家了嗎。 “快,我們得馬上去一趟少將軍府?!?/br> 【作者題外話】:知道你們都看忘了 結合第103章看更有助于消化哦 好了,我要早睡,明天又要上班啦 ☆、第246章 柳喬安 這莫名的一句,程妖完全不能懂,可我卻記得清楚,柳夏他,是練過五更死的。 或是巧合,或是命中注定。同一條黃泉路,柳云天怎么走的,他的兒子,便也是怎么走的。 而這修了五更死的人,如當初所言,會在斷氣后的某一時段短暫醒來?,F下,我能篤定的是,柳夏在被接回家之前,一定還沒廢掉這一次留下線索的時機。 因為喬碧落。 這個被他放在心尖上的人,是他最深的執念,亦如當初被柳云天牢牢牽掛于心的他一般。 可這有了喬碧落在身邊后,我無法確定了,誰知道五更死什么時候就奏效了呢,只得盡快地趕過去。 其一,是怕那番突然,會驚嚇到本就脆弱著的喬碧落,以致沒能聽清那最后的話。 其二,則是不想錯過從閻王那兒搶回來的分別一面,哪怕——到時候的柳夏即便醒來,也不過無情無欲,猶如機械的木偶。 來不及多解釋。 我叫著程妖便往少將軍府而去,后者幾番的欲言又止,終是咬著牙,將滿腹的話給咽回了肚里。 …… 此時的少將軍府,一具由上好楠木制成的棺材大敞著,安置在大廳的正中,柳夏發腫的尸身躺在里頭,已然七竅流血。 半夜寂然,府中的下人早就被叫退,死氣沉沉中,腹部微微隆起的喬碧落,跌坐在棺材旁,面上悲慽,淚流,而不止。 當我與程妖到那兒的時候,見到的,便是這么一副情景。 從房檐上輕盈落下,快步走到空蕩的廳內,喬碧落自然瞧見了我們,可是,她的人雖還在,一顆心卻是隨著柳夏的逝去,碎得連渣都不剩了。 失魂落魄。 偌大的天地,沒有了那個人,旁的一切,又同她何干。 程妖忍著心頭的沉重,邁過去,只想將人從冰涼的地面上扶起來。柳夏的死,該是顧念著喬碧落的身子而隱瞞下的,但猶豫過后,他還是選擇實情相告。 喬碧落是柳夏的妻子。 她愛他,絕不比他愛她要少。 哪怕這知情不過早晚,能拖就拖似乎才是對人好,可程妖覺得,越是在這種時候,越不應該將喬碧落蒙在鼓里。 只是他沒料到,當某人知曉了柳夏的死訊后,竟是不哭不鬧,堅硬得像塊石頭,這,實在太過的不正常。 如今摯友已逝,他能做的,除了報仇,便是替人護好家中的妻子及那未出世的孩兒。本還因著喬碧落的異樣擔憂萬分,此刻瞧著人流了淚,情緒有所宣泄,懸起的心才稍稍地放下去了一點。 在程妖出聲勸慰著喬碧落的時候,我挪著好似千斤重的步子,輕晃著走到了棺木旁。 不過才落下兩三眼。 我便止不住地收回了視線,眸子且緊緊地閉上了。 七竅流血。 意味著,五更死的后效已經過了,我是真的,真的,再也聽不見他了,這似生非生的最后一面,終是,沒能趕上。 平復著氣息,背過身去,我吞了口唾液,潤著喉朝喬碧落問:“柳夏他,可是對你說過些什么了?” 人都死了,怎么還能對喬碧落說些什么。 并沒聽過什么三更五更死的程妖,直接懵了,那疑惑的目光掃過我,復又落回了身邊女子的身上。 默然哭泣著的喬碧落,仍坐在地上,沒讓搭過手來的程妖拉動。那失神的瞳孔,聞言后,是狠狠地一縮。 …… 片刻前。 喬碧落木然地站在棺木前,一滴眼淚都還不曾掉下來過。她也不知道自己知情后,怎么會是這樣的狀況,明明痛苦得不能呼吸,卻為何要強撐著,為何,不崩潰地嚎啕一場。 后來才懂了。 柳夏死了,而她打心底里清楚,自己也活不成了,所以,若是能黃泉路上作伴,生時所有的苦痛,便都是虛無縹緲了。 可就在她準備一頭撞死在棺木上的時候,里頭的人卻突然“活”了。還以為是天可憐見,卻不想,其實是再一次的覆滅。 喬碧落有多想,多想他是真的活了。 然而,哪有這樣的事兒。 隨著柳夏最后彌留的幾句話說出口,她再也撐不住了,眼里,心里,皆是瞬時的泛濫成災。 她聽見他說。 “喬喬,孩子的名字,我想好了,柳喬安,我的柳,你的喬,一世安穩的安。怎么樣,這回,不難聽了吧?!?/br> “還有啊,喬喬,這輩子能和你在一起,是命運的恩賜,我一個人愛你到死就夠了,可是你,不能沒有人照顧的?!?/br> “答應我,放下我,去找另一個人疼惜你和孩子,讓我安心?!?/br> 尾音幾分留戀地蕩進空氣中,棺木中的人,如葉飄零般地倒下了。 手指顫抖著撫上小腹。 喬碧落失聲痛哭。 為什么要留這樣的話,為什么要讓她去找別人,還說什么放下,他明明知道,她根本就無法放下他的。 無法的。 失力地滑落在地,喬碧落捂上了潤濕一片的臉。 柳夏,你回來啊,柳夏。 不要別人,我就只要你啊—— …… 騙子,笨蛋。 不是老早就說好了會借著五更死,給我留線索的嗎? 擱心里,百般無奈地罵了柳夏好幾聲。硬逼著喬碧落將那遺言告訴我,卻沒料到,是這樣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