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節
    而他既然不來府上走訪,言大夫也并沒打算主動前往,去找他喝個茶敘個舊什么的,到底非親非故,連做給外人觀望一下虛情假意的心思,都懶得有了。    當然,就算言大夫想去走個門,也是會被我給攔下的。    怎么說呢,白佑義雖是跟我有所血緣羈絆的人,可這人除了心狠手辣,心思更是叵測。而言大夫于他,不過只是一個隔了代的小輩兒而已,誰知道,這人滿肚子的壞水兒,會不會潑在言大夫頭上呢。    當下既然無所沖突,避而遠之,方能免去無謂的麻煩。    且左右是過個小日子嘛,還是別太費什么心思去對付誰的好,不過,若是他能找到我算劫鏢的帳,那就另當別論了。    ……    約莫又過了兩三日。    大半夜的,翻雨覆雨早已歇去,我渾身乏著,正抱著言大夫睡著呢,卻是突地夢見了不少的蛇。    它們蜿蜒在地面上,接二連三地朝我爬來。    密集得令人心頭發毛。    站在原地,且眼睜睜地盯著那一圈圈的細鱗律動著,纏向發僵的雙足,我竟是連分毫都動彈不得。    當一個扁扁的蛇頭躥到眼前,視線驀然交織,可從那冷血駭人的瞳孔中,我什么也看不透。    像是一個巨大的空洞,幽暗而無底,隱隱有被其卷進深處的趨勢,我努力朝后仰著身,整個人都有種莫名的不妙。    稍許無力的掙扎中。    噠噠——    是誰的腳落了地,這聲響雖是細微,卻是硬生生地穿過了耳膜。周遭的蛇,因著這分驚擾,瞬息之間全都不見了蹤影。    可我還記得那緊盯過來的,讓人莫名的眼睛。    噠噠——    持續傳來的動靜,愈發清晰。    陡地從發困昏頭中醒來,我忽而恍然,似乎是有誰進了臥房。鑒于黑白無常來襲在先,這府中的戒備較之往常,都要森嚴多許,卻不想,又闖來一個了嗎?    刷地睜開眼,躺在里側的我,靠墻的一只手已經摸向了塌下,那里正壓著凌厲的百仞君。    而另一只手,仍軟綿綿地貼在言大夫身前,該是要捏上幾下提醒他的,卻又突地,反是被這人悄無聲息地摟得緊了些。    原來,他也醒了。    淡淡的月光,自打開的一扇窗外,朝屋里安靜地投下,一道暗影漸漸靠來,我渾身警惕,默數著來人的步子,心里則估量著何時發作。    可就在我要從床上一躍而起的時候,影子發了聲:“洛玫?!?/br>    他在喚我。    嗓音沙啞不似平常,卻還是讓人覺出了那分熟悉。    所有的動作霎時頓住,無論是我,還是言大夫,緊繃的神經都隨著這么一聲,自然而然地松懈了下來。    暫且未去應聲,我只是有些無奈地想。    大晚上的,這人怎么又一次突兀地摸了進來,難不成,某白又跑路了?    不會吧。    ……    燭光亮起。    言某人躺在床上,卷著被子,并無起身的打算,我隨意地套了件言大夫的外衫,便蹬著鞋走到了外間兒,且把手里的燭臺撂在了桌面上。    轉過身,我抬手打著哈欠,對身處于陰影中的那人問:“小白怎么——”了嗎。    話未落全,程妖已走到了光亮下。一張臉,憔悴蒼白,那雙眼,則攥緊了血絲,而更為驚人的,是我發現,他好像,狠狠地哭過了一場。    好像,遠比之前弄丟小白的那次,還要來得令人揪心。    全怪我方才沒有怎么瞧他,此時乍然看了個清楚,頓時就成了丈二和尚。    “你這是——怎么了?”滑到嘴邊兒的話不由得一改,心頭,更是籠上了一層不好的預感。    靜默中,程妖面色凝重地,朝著我邁開了步子,直到彼此的距離近到只隔得住一個拳頭,這個人,倒跟個木頭似的頓住了。    怎么都不回話的?    我困惑不已地看著他,這想破腦子吧,除了個小白,旁的頭緒是半點兒也沒有。    或許是我斷續的問話引起了言大夫的好奇心,這人只著單衣,是勉為其難地下了床,慵懶的身影,晃動著,已然挪到了隔簾處。    而就在這個時候。    程妖動了。    猝不及防地,他一言不發著,竟是陡地伸手抱住了我,就連腦袋,都沉甸甸地壓在了我半邊的肩頭上。    嗯?    嗯嗯?    未曾預料到程妖會有此一舉的我,眨著眼,整個人都懵掉,至于親眼瞧見了這么一幕的言大夫,頃刻之間,氣急攻心。    特么的抱誰媳婦兒呢!    那廂,言大夫忍不住地快步沖來,帶著風,落進我茫然的眼底,頓時喚回了全部的神思。伸手欲去推人,結果頸窩處,卻又一下子鉆進了涼意,點點滴滴。    真是難以置信。    半吊子師父他,居然抱著我在哭。    一時失力,我僵著身子,突然不知該作何反應,而當言大夫剛剛抓上其肩時,我終于聽見他壓抑著哭音,開了口。    “洛玫?!彼爸?,悲痛而絕望,“阿夏他,死了?!?/br>    ……    【作者題外話】:啊——    有點兒傷心    特別不想這么對大老爺的,但按走向,就是這樣了,而且,其實某人很早就立了flag    有興趣的,可以翻翻以前有他的章節,找一找那個flag    ☆、第245章 再想想    阿夏,死了。    渾渾噩噩,這簡單的幾個字,在腦海里忽上忽下地跳著,視線也隨著往各處發慌地掃著。程妖所說的那個阿夏,是誰。    好像除了一個柳夏,便再無旁人可指。    是柳夏嗎。    是他。    可程妖卻突然告訴我,這個叫柳夏的人,他死了。    容不得人反斥,便已是無可挽回的事實。    雖說與柳夏認識的時日遠不及同程妖的長,可彼此間結下的情分,又豈是時間可斷其深淺的。    且我交人交心,柳夏于我,并非僅僅是同查一樁舊案的關系。    他,是我一枝玫的兄弟。    ……    房里的氛圍一時陷入死沉,言悔本該擒在人肩頭的手,反是輕輕地拍在了程妖的背上,似是撫慰,而目光,則是落在自家姑娘的臉上。    是他最不愿得見的難過。    很無奈。    程妖都決絕地說了,是死離,而非病擾。除非能起死回生,不然,他根本沒法子哄人,但饒是有著高深醫術的他,這顛倒陰陽的事兒,也是做不來的。    而且,此時此地,作為一個同柳夏最不相干的人,這陡然聽聞死訊,都有些受不住,又更何況眼前的這倆人呢。    到底無法感同身受,言悔自知講再多的話都無用,只能先任人宣泄著,而他,則無聲的伴著。    ……    周遭的燭光,莫名黯淡。    我瞪著赤紅的眼,淚水積蓄在框里,滿滿當當,卻是怎么也掉不下來。前一刻卷向腦海的悲傷,喧囂著傾覆,化成了不明,與惱怒。    猶記得柳夏往錦官城,是為著查當年的舊案,可他這一去,竟是就沒了命,兩者之間該是有些牽扯的,所有到底,都發生了什么。    一口氣堵在胸腔,我不禁后悔。分開前的那一面,我明明就該問個清楚的,卻偏是該死地好奇什么說書先生去了。    該死。    真的該死。    終是推開程妖,這前因后果,我都要他講個清楚,而他頹喪地站在那兒,被我一追問,是胡亂地抹了把臉,其心思紊亂,依舊的難以平復。    長長地緩了口氣后,程妖緊閉著眼,盡管不愿回想,卻又不得不,將發生的一切再梳理一遭——    不久前的一晚,他還在仁王府照顧小白,卻是突然從喬碧落那兒得了話,說每日約定好的來信陡地斷了好幾天,那個人,是怎么都聯系不上了。    多少能覺出些異常。    柳夏何人,寵妻狂魔啊,怎么可能會舍得自己女人擱家里擔心。    但初時聽聞,程妖倒也沒怎么慌張,還以為某人的失蹤,其實是故意隱蔽自己,以便行事什么的。畢竟在以前,這人也是有這么干過的。    本是想簡單回個信就作罷的,可喬碧落的字里行間,都透著股焦急不安。到底是有孕在身的人,情緒波動這么大,又豈是自己三言兩語能夠撫慰下的。    解鈴還須系鈴人。    緊隨著尋了人去探柳夏的消息,結果仍是一無所獲。罷了,為了自己未出世的干兒子,程妖決定親自去逮某人的行蹤。    匆忙離開,他沒有對小白解釋過多,而由著心頭那幾分壞了人洞房花燭的歉意,他也并無來驚擾我的打算。    可在到了錦官城后,足足幾日的無功,讓他很是鬧心,同時,又有些莫名的不妙。    直到前幾日,當他人還在白家照顧未來丈人的時候,終是由青黛那兒傳來了柳夏的下落,可那時候,小師妹的來話中并未言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