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節
梁上的紅綢紅燈籠,窗上的紅色大喜字,遍地走的紅色長毯布,還有那一個個的紅光滿面……真是瞧得我莫名緊張了起來。 本來吧,這還得隔上一日才是正式的拜堂成親,可當下喜慶的一幕幕,卻是陡地將那渙散著的真切感裹在一起砸向了我,瞬時頭昏眼花。 是真的呢。 我啊,就要嫁給言悔了。 可惜不等我將這人找出來,王后娘親派來接我的隊伍便已經到了府門口。千織催著我上馬車,我卻偏是要找著言大夫才甘心,故而磨蹭著就是不肯出門。 結果千織說,按規矩走,新娘子和新郎官今日是不能見面的。 唉。 這都什么破規矩。 領著兩個小丫頭,帶上些許的東西,我小遺憾地坐上了馬車,只是待那車轱轆轉了幾圈,車夫便又被我猛地叫停了。 …… 探出頭朝后面掠下好幾眼,我這心里,仍是盼著言大夫能悄悄摸摸地躲在哪處目送我一下,然而啊,任憑我如鷹般地勘探,也沒能瞧著那道熟悉的身影。馬車復又前行,傳來的咔噠聲直讓我心里陣陣發緊。 完了個蛋。 我這怎么慌得不行不行的了呢? 且這股不安,直到王后娘親拉著我的手進了她的寢殿后,也沒能舒緩半分。 雖然我知道,明日便能見著言大夫,可是當下,我就想讓他立刻,麻溜兒地出現在我眼前。 很莫名。 但就是這么個心情。 “怎么愁眉苦臉的,不想嫁了?”王后娘親坐在身側,戳著我蹙起的眉頭,如此調笑道。 我癟著嘴,甕聲甕氣地回:“嫁,要嫁的?!?/br> 怎么聽,怎么不對勁兒。 王后娘親正要再問上一句,我卻是突地偎進了她的懷里,很是委屈地念道著自個兒今日還沒能見著言大夫。 不想是為著這么件事兒。 作為一個過來人,王后娘親聽了幾句,心里也算是明白了,小丫頭緊張著呢。 自頭頂落著一下又一下的安撫的輕拍,王后娘親跟我講,不安,心慌,這都是正常反應,她嫁人的時候也這樣。 不過—— 不過在她撐著眼候著上花夜的時候,本該明日才見的新郎卻是偷偷地躥進了閨房。 只因一個不小心的打盹兒就夢見她逃婚了,所以緊張兮兮地來看看人還在不在。 而這提前相見。 直讓她整顆心都變得安穩了下來。 …… 國主爹爹居然還干過這種事兒。 真是難以正視。 我稍仰起頭,便瞧見王后娘親銜在唇角的笑。 嗯。 我想,王后娘親說這些話的本意,的確是想安慰我來著,然而,她沒有意識到,這一把陳釀的狗糧塞進我嘴里,是多么地鬧心。 難道我要指望著,言大夫如國主爹爹一般的,也夢見我逃婚,然后奔過來找我夜談么。 這太不現實了。 正心塞塞著,趙念念又湊上門來了。 手里且攥著一個長卷軸,說是送我的成親禮,我接過打開一看,脫口便夸:“誒喲,這倆只鵝畫得不錯,活靈活現的?!?/br> “……”無言了一會兒后,趙念念突地嚷道,“什么鵝,什么鵝!你看清楚,這明明是一對兒大雁好嗎!” 我縮了縮腦袋,又朝畫上掠了幾眼。 沒差啊。 終歸是不能壞了親妹的好意,我便對人道:“大雁么,忠貞的鳥兒么,我知道知道,這不逗你玩兒的嘛?!?/br> 重新卷起畫軸收好,我又湊過去碰了碰小丫頭的肩,很是真摯地道了聲謝。 趙念念哼著氣扭過頭,過了幾剎又轉了回來,咧嘴便笑個沒完。 變臉還真快。 王后娘親見著我與念念相處,整個人都好上了不少,便索性讓這丫頭陪著我。 到了晚宴的時候,我仍是興致缺缺,沒有多夾上幾筷子,王后娘親忙勸著我多吃點,說是錯過了這頓,就得等到洞房前,才能吃上一點點了。 我粗略算了算,也就是一整天都得空著肚子了? 可書上說——說洞房花燭夜,很耗體力的。 這要是沒有體力應付,那翻身做主的偉大宏愿不就徹底落空了么。 “小玫?”王后娘親不解我為何發起了神,便喚了幾聲。 “啊,哦?!笔栈仉s亂的念頭,我舉起筷子,便是一副斗志昂揚的架勢,“我吃,都吃光!” 緊接著,無論是王后娘親,還是趙念念,都驚愕了。 一掃而空。 這是化緊張為食欲嗎? …… 撐著肚子消停了一會兒,我便去咕嘟咕嘟地跑了個澡,直讓渾身都泛起了嬌人的嫩紅。 燈火下,人影輕搖,我穿著內衫,伸著手有些木然地站著,倆個丫鬟一左一右地躬著身,埋頭替我穿著嫁衣,那一層又一層的,套起來可真麻煩。 【作者題外話】:終于要成親了 我比玫姐還緊臟啊怎么破 ☆、第204章 去他的破規矩 說起來,這嫁衣本該是由我自己從小就開始縫制的,可是吧,我一沒這本事兒,二沒這方面的常識,再加上這婚又來得突然,指望我拿出一件看得過去的嫁衣還真是難為人了。 好在,我還有王后娘親。 嫁衣么,女兒沒有做,為娘的也是可以幫著備下的。 而我是真的沒想到,王后娘親即便是在以為我亡故后,仍是固執地一針線一針金的,替我縫上了一件精致的嫁裳。 當然,念念也是有一份的。 而她本也只是圖個虛妄的念想,可世事無常,豈料這突然就能用上了。 振奮之余,到底是想要盡善盡美一些,她便又托妙衣坊的繡娘稍稍地改了一番,尺寸什么的,再合身不過。 穿著這么一身沉甸甸的愛,我難得地沒有發牢sao,而王后娘親瞅著哪兒不對勁兒,便勾著手指理上一理。 到底是磨了些時候。 不過換個嫁衣的功夫,我就站餓了…… 好不容易穿好那些繁瑣,能坐下來歇上一會兒了,王后娘親卻是已經興沖沖地拿著木梳,撈起了一把我散著的烏發。 猶記得,這叫上梳。 我呢,只要安分地坐著就好。 …… 木梳的密齒滑進發絲,慢慢地順到發尾,且伴著一句,又一句的祝福之語。 我閉著眼。 那聲音落在耳里倍加清晰。 “一梳,梳到尾?!?/br> “二梳,梳到舉案齊眉?!?/br> “三梳,梳到兒孫滿堂?!?/br> “四梳,梳到夫妻兩老共白頭……” 滿頭的烏發逐漸成了髻,白輕衣持著鳳冠,瞧著銅鏡中美得不可方物的新娘子,一時起了淚意,手上不免一頓。 她突然有些舍不得,舍不得就這樣將女兒給嫁出去了。 眼中的晶瑩愈發地閃亮,她仰起頭,將淚水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好日子,不能哭,不能哭的。 鳳冠終是戴上了頭,那懸在兩側的珠串,晃晃悠悠,清脆地響著。我覺得頭癢,伸手便想撓一把。 結果這才抬起手,就被王后娘親給扣下了,她就著握上我的手,領著我走到了床邊坐下。 “此刻起,便不能再亂動了,知道嗎?”她輕斥道,拈起紅蓋頭便罩上了我的頭。 我被蒙在朦朧的紅意里,挑著眼哦了一聲,手且老實地放在了膝上,乖得不行。 她滿意地點點頭,又同我重復了一遍白日講過的一些禮節瑣事,這才寬了心,喚著丫鬟一同出去了。 靜謐的空氣中,紅燭一小截,又一小截地燃去。 我聽話地守在房里,來了瞌睡,也是坐著困覺的。 …… “小玫,小玫?” 雙肩被人一陣焦急地搖,我有些不爽地張開眼,心里且罵咧著是哪個混賬敢擾姑奶奶我的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