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什么意思? “能不能先讓我扶王爺起來,地上涼?!彼又f,眼神是頻頻地望向趙歌。 舍不得么。 這關心的語氣讓我無法鎮定,頓時瞪著眼對她低嚷:“葉鶯,從我站在這兒開始,你可曾問過我一句,萬華好不好?!?/br> 可曾,心里還有這么一個人。 葉鶯用力地眨著眼,憋回眼眶內的淚意,別過頭去,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悵然地開了口:“他,還好嗎?!?/br> 其實,王萬華昨日來了王府的事,她是知道的。 可是她沒辦法面對他。 所以才讓葉溪傳話給他,說了些絕情斷念的惡語。她的心里,自是還有著王萬華的,然而,沒可能了,她這輩子都不會和他有什么結果。 何必再互相糾纏。 倒不如一次斷個干凈。 從葉鶯的反應,我能感覺到,她對萬華仍是有情的,見她的神色頹然,似也苦惱非常,我搖著頭,降下了語調:“他不好,一點也不好?!?/br> 話落一頓,我無神地盯著床頭的那盞燈,繼續道:“明明已經酒醒,卻像是陷入了永眠,他拒絕說話,拒絕我的關懷,那么開朗的一個人,卻仿佛突然丟了靈魂,沉寂如死水?!?/br> 這些,你都知道嗎? 葉鶯埋著頭,不說話,只是肩頭輕顫著,她在哭,她還愿意為萬華流淚,那么,一切都還有轉機是嗎。 “鶯兒,萬華他不能沒有你?!蔽以噲D替萬華挽留住她。 可是彼此靜默了一會兒,卻只等到葉鶯兩眼紅紅地抬起了頭,咬著唇盯著我,分外決絕地道:“玫姐,我說了,我與他緣分已盡?!?/br> 為什么她的態度更加堅決了。 我僵著臉色,來了這么久,方才追問上一句:“這到底是為什么?!?/br> 為什么對萬華殘忍。 為什么要嫁給趙小六。 她的眸子一片空洞,啟唇道:“阿爹他死了?!?/br> 聽她此言,我不由一愣,葉伯亡故的消息我已先行得知,可這能回答上那一句為什么嗎,總不能因著親人過世,傷心之余,被葉溪設計,讓趙小六趁虛而入吧。 可笑的是,我居然猜對了后面。 只是,我沒有料到前頭還有著別的因由。 “我阿爹?!比~鶯的面色突然陰沉得可怕,似是籠上了恨意,“是被王萬貫害死的?!?/br> 被王萬貫——萬華的爹,害死的? 是了,早前我就同言悔說過這樁事,按葉伯的身體,還有不長的活頭,突然離世,確是令人生疑的。 可事實真相,竟是如此嗎。 這樣一來,我突然就能讀懂,葉鶯的那一句緣分已盡。 若是萬華的爹真對葉伯下了毒手,那,葉鶯同他之間便橫亙著一道不共戴天的殺父之仇,而論起王萬貫殺葉伯的動機,多半都是由萬華而起。 我知道的,那個黑心的商人一直阻撓著萬華與葉鶯的姻緣。 卻不料會狠心到如此地步。 左右都是因兩人的相戀才生出此般的禍事,那么他們的情,再怎么勉強,也是到了盡頭了。 “萬華他,他知道嗎?”我突然沒了能責備葉鶯的理由,忐忑下,如此問道。 葉鶯揉了揉眼睛,聲如細絲地嗯了一聲。 雖然自己沒有讓葉溪說出此事,可葉溪卻是自作主張地告訴了王萬華,比起自己的那些個絕情的話語,這一言才算是徹底地斷了那人的念想。 我愣在原地,再說不出話來。 這件事,到底不是單純的男女情斷,無論我怎么勸,都是難解了。 話已說清,葉鶯緩緩地穿上外衫,赤著腳下了床,她費力地將趙歌扶回了床上,替他蓋好了被子。 眼前這個尊貴的人,在她最難過的時候,出現在了自己的身邊,更是竭盡所能地對自己好,比起萬華,絲毫不差。 她終究是個普通的女人,對于趙歌的柔情攻勢,無法抵抗,反是愈發深陷其中。 而且。 以趙歌的王爺身份,要對付王萬貫,并不難。 雖然仇人是王萬華的父親,但她決不會因此卻步??梢哉f,葉伯這一死,是完全激發了葉鶯對萬華父親的憤懣,又豈是同萬華的舊情所能阻攔的。 此時再看葉鶯體貼趙歌,我的心里仍是氣的,憋氣。 夫妻燈的燭火似是臨要燃盡,光影越來越暗,一切都快要看不分明了。指尖扣進掌心,我發出了最后一聲的懇求。 “鶯兒,你能不能去見他一面?” 哪怕是最后一面也好,解鈴還須系鈴人,沒了你,他要怎么好起來,要怎么變回那個開朗的萬華。 “不了?!比~鶯沒有回頭,她握著趙歌的手,一番的意味深長,“終有一天,我也會變成他的仇人?!?/br> 這便是以后,他們之間唯一的關系。 …… 黯然離開,對于我所知曉的一切,是怎么也消化不全。說起來,萬華是無辜的,可葉鶯沒了生父,又何嘗不無奈呢。 真是難解難分。 回去同言悔說了一應的事,他聽說是王萬貫害死葉伯后,不禁面色困惑,卻沒有多作一詞,看上去有些奇怪,我問過他幾句,他卻說沒什么,便也作罷。 而后,我倆就輪流地守著王萬華,生怕這小子突然給自己一個了斷。 畢竟,我實在不懷疑他存著那尋死的心。 而在守著他時,我猶豫再三,終是執筆寫下一封寄往錦官城的書信。如今,葉鶯那邊已是一條死路,唯有放希望于千織身上了。 也許這很莫名。 但我總覺得她是能拯救王萬華的那個人。 當然,我還在信中囑咐她,記得替我捎帶些物件兒過來。畢竟是久住王城了,一些重要的東西,還是帶來的好。 比如我從木屋中特意挑選出的好些本武功秘籍。 又比如,言悔曾經送我的紙折花。 之類的……各色之物。 令人驚奇的是,很快我就收到了千織的回信,而送信的不是人,不是鴿子,竟是一只海東青。 巧的是。 那是我曾匆匆瞥過一眼的大鳥。 之所以記得,是因為這只鷹實在漂亮,那豐滿的羽翼,凌厲的赤色鷹眸,以及右眼上的那道傷疤,都亦如那日。 那日的行刑場。 【作者題外話】:我:誒嘿,我讀者在開樓論劇情,一個一個的神算子。 閨密:你的劇情,需要算嗎。 我:…… 也是,俺是走日常撩妹的人。 恩,撩妹的本少爺正在畢業典禮上吭哧吭哧地更新。 至此以后,再見了,我的學生時代。 ☆、第93章 不念也成 我不經意地記起那些個倔強的受刑大漢,和那一句咒罵白佑義的將死之語來。 如今,這只海東青攜千織的信件而來,怎么著也是與那妮子有所關聯的,我實在很難不去多加想象其間的脈絡。 那些大漢,論起體格或是外貌,倒像是草原的游牧之族。 而千織雖未提起過她的身份,可她是跟我說起過老巫的。老巫是草原部落的神職,那么千織,應該也是草原部落的人。 更別說,她的仇人,正是那大漢咒罵之人。 也許,千織同那些受刑的人是相識的。 這可就讓我遇著巧了。 …… 眼前的這只海東青甚是通靈,待我從它的腳上取下信筒,它卻并未急著飛走,而是幾個小跳,落在筆架前,叼下一支毛筆又蹦回了我面前,像是——在等我寫下回信似的。 然我這,連千織的信都還沒看呢。 小家伙倒是不怎耐心地催著我。 甩開腦袋里多余的想法,抽出長紙條,展開看下來,千織是只身快馬加鞭而來,一兩日便能趕到王城。 就連雋秀的筆觸都勾出一抹急切來。 更別說她本人了。 且她最后又不厭其煩地問上了一句王萬華,怕是急得跳腳卻又無可奈何。我抓著紙條,念著依舊躺尸在床上,了無生氣的萬華,嘆著氣,寫下了簡單三字。 還活著。 卷起寫好的紙條放進小信筒,我仔細地系在那只海東青的腳上,又摸了摸它的小腦袋,輕聲說了一句:“去吧?!?/br> 海東青瞇著眼叫了一聲,隨即展翅飛出了窗外。 我想著,雖是請了千織前來,但她未到之前,我也不能坐以待斃啊,當下快步去了客房,換下言大夫,神神叨叨地在萬華身旁說著話。 講的東西也都是我從四魂幡兄弟們口里聽來的江湖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