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趙歌微瞇眼,一步跨過言悔的側旁,擦肩而過時,略略撞上言悔的肩頭,他頓下了步子,面色如霜:“你解救我父王的恩情,我必當銘記于心,沒齒難忘?!?/br> 撂下這句話,趙歌似笑非笑地掃了言大夫的側顏一眼,便快步離開了,他身后的奴才也有樣學樣地橫了我們一眼,這才匆匆追上。 這就走了? 所以,他是特意來對言悔表示感謝之情的? 可這其中怎么都透著股古怪,一般人哪是他這么道謝的,且那一句沒齒難忘咬的極重,倒像是跟言悔有仇似的。 侍衛們起身,我們繼續往小院的方向而行,仿若剛才發生的一切都不復存在。 言悔并沒有回頭看他一眼,只是伸手撇了撇肩頭,那個人給他的感覺實在討厭。 我探過頭去看他手上的動作,問:“怎么,撞疼了?” 言大夫皺著眉:“臟?!?/br> …… 好家伙,這會兒你就有潔癖了是吧。 不等我惱怒幾句,言大夫就接著對我說:“你剛剛怎么老盯著他看?!?/br> “我哪有?!?/br> “你有,你看了好幾眼,我可都數著呢?!?/br> …… 言大夫你能不能講點道理,看了好幾眼跟老盯著看,在頻率上是有明顯區別的。我白了他一眼,又念著剛剛的潔癖來,不禁故意回嘴:“那我覺得人好看,就多看了幾眼,你管我?!?/br> 說完這話,自己都覺得有點違心。 趙歌是長得還好,可還沒有到值得我多看幾眼的地步。我偷瞥著言悔,想從他的臉上瞧出一丁點兒醋味兒來。 偶爾,我也想調戲調戲他嘛。 結果這人看著我打探他的目光,兀自思忖了一會兒,就說了一個字:“哦?!?/br> 哦是什么意思,言悔這是什么態度,難道不該是我就要管你,你只能看著我之類的酸勁兒話嗎? 明明我都做好被他這般情話攻克的準備了。 能不能按套路來。 嗯……我移開眼神一想,也許是在醞釀中,先來了個發語詞? 可我等了好一會兒,也還是沒下文,不禁開口:“你就哦一聲沒了?” 他撓了撓我的掌心,回問:“那你想有什么?” “我——”果斷掐回他的掌心,又加重了一層自己的語意,“你就不吃點醋什么的嗎?我可是說人家比你好看啊?!?/br> 比你好看啊。 言大夫一臉無謂地說:“為什么要吃醋,好看是形容女人的詞,你說他像女人,我并不會有任何意見?!?/br> …… 是這么個理解? 我無語了一陣兒,對上他的眼還想掙扎一下:“那人家比你帥!” 這下言大夫是變了些許的臉色,我不禁暗爽。 然后,言悔就裝模作樣地盯著我的臉,一本正經地說:“看來,我回去要給你開點明目的藥?!?/br> …… 好無力。 讓言大夫吃個醋是有多難。 可我沒有察覺到,當言悔問出第一句的時候,他便已是醋意滿滿了,然而我的故意調戲,卻又讓他變得好整以暇起來。 說來說去,計劃失敗,都是我自己做的幺蛾子。 言大夫這么一天天的蹬鼻子上臉,我終于意識到自己不能再對他縱容了。 所以當某人抱著枕頭又要來蹭睡的時候,我一面推著他,一面義正言辭:“男女授受不親,你給我出去!” 他巋然不動地穩在原地,神色依舊,語氣卻隱隱透著幾分委屈:“你說不抱著我,睡不著的?!?/br> 【作者題外話】:言大夫要媳婦兒不要臉。 這個覺悟簡直不要更棒。 ☆、第六十四章 喜歡言悔 聽他這言外之意,倒像是為著我好才來主動獻身的。 裝! 我不就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居然讓言大夫借著這個由頭作出一副他也很委屈的腔調來。 偏偏我還不能說什么。 畢竟我該死的是個言出必行的人。 算了算了,自己挖的坑,哭著也要跳下去。 言大夫得逞地倒在了我的床上,支著頭側臥著,還拍著身旁平坦的床榻,甚是挑釁地說:“來睡覺?!?/br> 睡你個頭。 我冷淡地坐在桌子旁,背影相對,沒有回應他的調戲,反從隨身行李中翻出一堆的書籍來,丟在桌面上。好在我此次來王城,隨手裝了些武學的書以解悶,不然還真沒東西給我的小徒弟。 可這書都同言大夫的藥典混在一起了,只能全撈出來,找上一找。 言悔不解地看著我:“你在干嘛?” “看書?!?/br> 奇了,一個平日里看著書就頭疼的人,居然斗志滿滿地說她在看書,估摸著是在躲自己吧,言悔如是想著。 沉默片刻之后。 “你滅我蠟燭干嘛!”我真是跪給言大夫了,這個人愈發地不正經,愈發地無法無天,我實在很是想念曾經那個任我宰割的小言悔了。 又過一瞬。 我便被這個人丟在了床上。 “大晚上的看什么書,睡覺?!毖曰陂L手長腳地把我箍在床上,還蹭上了我的發,“不抱著你,我也睡不著?!?/br> …… 裝! 昨晚抱著個枕頭,還不是睡得一片死沉,連我溜了也不知道。 我被他蹭的直犯癢,一不小心笑了幾聲,要知道,防備一旦松懈,便似破網,什么也攔不住了。 聞著言大夫身上熟悉的藥香,我無奈地想。 這輩子,都要敗給這個人了。 寂靜的夜里,他摟著我,我靠著他,如以前一樣,又有哪里不太一樣,我愈發地習慣他的擁抱,對這個人,也喜歡的上癮。 戒都戒不掉了。 不知為何,我倆都在黑夜里睜著眼睛,沒有絲毫的睡意,言悔忽地將頭埋進我的頸窩,先聲打破了寂靜。 “洛玫?!彼p喚我的名字。 我嗯了一聲,順手摸上他柔軟的發,直將指尖都鉆了進去,又勾著發絲滑出,反復把玩。 “你那國主爹爹說,要給我改名?!?/br> “什么名兒?” “趙炎,從二火的炎?!?/br> 聽他語調似乎悶悶的,我捧起他的頭,看著他的眼:“不喜歡這個名字嗎?” 言悔盯著我,漆黑的眼在黑夜里分明的亮,他反問我:“你呢,喜歡言悔,還是趙炎?” 我脫口而出:“喜歡言悔?!?/br> 興許是我答得太快,倒讓言悔有些怔愣,嘴唇也無意識的微張。他從鼻間哼出一絲笑意,輕輕碰上我的額頭,烏黑濃密的睫毛就好似掃在了我的眼前。 不知是不是云朵漂移,將明月的小臉兒給露了出來,從窗柩落下淡淡的月光,混合著空氣里淡淡的藥香,充盈著整個小屋。 “我也是?!彼f。 然后又頓了一下,才對我說出了那番早已在心里滾過千遍萬遍的話:“這個名字曾是我父親的后悔,也是我的后悔,可是遇見了你,我便不再后悔了?!?/br> 我愣了好一會兒,才將他的話清晰地聽了進去。 他說不后悔,因為遇見了我。 相識的一幕幕在我的腦海閃過,從最近的時光延伸到最遠的過往,直到我們的初遇才戛然而止。 那一日的言府,紅綢炮仗,戲曲笑談,我已記不清言老爺的樣子,只知道,言悔的模樣似乎與他再無半點相像。 瘦弱的少年蜷縮在角落,宛若與世隔絕,他像是被人丟在那里,如同曾經被遺棄的我一般。 當我手中的劍凝滯在空中,那些未知的說不好的事,自那一刻便悄然定下了。 …… 言悔這個人啊,曾經輕描淡寫地將傷口撕給我看,現在想起他舊日里的累累傷痕,還有那與己無關的語氣來,竟是在心口上劃上了幾道。 思之甚痛。 他的后悔有多沉重,我大概已經明白了,至少比以前明白得多。 而這也是第一次,我被言悔的情話撩撥地掉下眼淚來。不過無意識地一眨眼,晶瑩的珠子便滑落而出,將我的心疼與感動,靜靜地釋放。 這是言悔沒有想到的。 他曾為我哭過一回,如今,倒是被眼前的姑娘就這么突然地還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