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織兒啊——”奴隸中一個年邁的老嫗忙喚道,我看過去,瞧見她身邊有個小丫頭,不過十三四歲,眼中也是一樣的關切目光,張著嘴卻吼不出聲來。    軍士狠拽著鞭子,丑惡的臉上滿是不屑:“怕是你買不起?!?/br>    ……    對于這種不知天高地厚,便來惹怒我的人,我向來是絕不廢話,直接動手的,眼下我冷笑一聲,手里稍稍一松,便放掉了被我抓住的鞭尾。    那軍士猝不及防,扯著鞭子連退了好幾步,然后一屁股坐在某塊凸出的地面上,疼得只想罵娘。    當然,他還沒出聲,就被我的劍給盯上了。    “姑娘饒命,饒命!”他驚恐地縮著脖子,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被我抹掉了,如此膽小如鼠,偏還朝旁邊使著眼色。    我好笑地站著,掃了一眼其它幾個蠢蠢欲動的軍士,建議道:“想幫忙的,就麻溜兒點,索性一塊上了,要是不敢又不甘心,那就去對面四魂幡討個公道,就說——他家長老欺人太甚便是?!?/br>    四魂幡自打換名后,名聲威望是上了好幾層樓,如今在殺手組織中可是穩穩地占著榜首之位。    正因是首位,自然引得各方上趕著想要來巴結。想來這些軍士在地下集市做生意也不久了,應該是聽得懂人話的。    果不其然。    被我架著脖子的軍士頓時就蔫了,他們在地下集市早就聽聞四魂幡有個年紀輕輕的長老。    但他們卻不大相信,那個叱咤江湖的一枝玫竟是眼前這個看似柔弱的姑娘。有人極快地朝四魂幡那方跑去,我也沒收劍,只無所謂地站著。    要確認就去吧。    最后,我連錢還沒掏出來,就先被孝敬了一番,說是這人啊,就免費送我了。    我思忖了一下,這人暈倒了,難不成讓我搬回去,也太麻煩了。于是,我就理所當然地指了指那個老嫗和她身邊的丫頭:“這倆給我當搬運工吧?!?/br>    被點名的兩人頓時睜大了眼,滿是驚喜。    軍士連忙討好:“這一老一小,哪里搬得動,不如……”換兩個年輕的。    被我一瞪,他們還哪敢多說啊,速度地便把人身上的鐵鏈給解開,送到了我的面前。    我見他們這么配合,又很是大方,就留下了手中的那壇女兒紅,算是對我小小任性的一番補償。    不想他們竟跟被賞了金銀一般高興,直對我點頭哈腰。    我懶得再應付,也沒了閑心繼續逛下去,畢竟手頭還有個生死未卜的人,便領著三人,出了地下市集,回了醫館。    這一路上,我的臉色淡漠得很,身后的人也不敢同我說話,摔倒了便喘著氣急急地跟上,我聽著那沒幾分氣力的腳步聲,終是緩了步子。    恰逢夏想送病人出門,他眼睛也尖,遠遠地便把我瞧見了,還喊了一聲玫姐。    我側著身朝著他一使眼色,還不來搭把手。    他這才看見我身后的人,再一定睛,誒,還有個暈掉的,也不耽擱,往里叫了聲,帶著人就過來了。    老嫗和丫頭看著迎面走來的三四人,卻是嚇得腿一軟,緊抓著臂彎中的女人,連連往我身后躲。    “別怕,他們是來幫忙的?!蔽译y得對人安撫道,又對著夏想吩咐,“這三人,都給好好看看?!?/br>    ……    后院里某間廂房外,夏想和幾個小廝湊在門前,嘰嘰喳喳地討論著。    “屋里那三人什么來頭?”    “新招的女工吧?”    “不對不對,你看那情況,哪像是什么女工,分明就是病人啊?!?/br>    “沒可能啊,玫姐像是有菩薩心腸的人嗎?”    ……    我坐在房里,一頓咬牙,摔下手中的陶瓷物件兒,起身就把門給踹開了,而后便是一陣哎喲哎喲的聲音。    小廝們被我的突然襲擊給驚得摔了一地,見我一臉戾氣,還不等我吼個滾,就全都屁滾尿流地逃了。    對此,我不禁搖了搖頭,出息啊。    這屋里雖多了三個女人,卻是一老一小,還帶一傷重不醒的,他們怎么就這么感興趣。    “玫姐?!弊策呍\治的小石喚我。    今日不巧,夏想說,下午言大夫出診去了,至今未歸,所以就由他手下的學徒來幫我的忙,小石便是我看得上的那一個。    因為,他學的最快,也最好。    我重新關好了門,走過去回著:“說?!?/br>    他看了看不愿安分躺著,非要跪坐在床頭邊的兩人,道:“這兩位,傷的不重,就是缺乏營養,療養些時日也就無礙了,不過……”    “不過什么?”    這時候還給我賣關子。    小石輕搖著頭說:“不過這位姑娘,她的外傷很嚴重,內里也有中毒的痕跡,情況很不樂觀……”    這次不等他賣關子,我便先一步打斷道:“你就說能不能治,不行就給我滾蛋?!狈凑疫€有言大夫這個大靠山。    他倒是習慣我的語氣,也不怕我,還一臉樂呵呵:“能的?!?/br>    ……    冷靜,別拔劍,別打人,他還有用。    我如此自我催眠著。    鑒于男女有別,雖然人姑娘暈著,但清譽還是要顧著的,像是脫衣上藥這種事,就留下那個小丫頭幫忙,至于老嫗,自是被我強行叫到了隔壁的房間。    因為有些事,還是問清楚的好。    老嫗一進門,就顫顫巍巍地跪倒在我身前,連著好幾個磕頭,誠意之重,直把額頭都給碰流血了。    要說磕頭求饒的我是遇過不少,但她這樣的,我還真沒見過,一時也不能適應,便皺著眉將她止?。骸皦蛄?,你起來吧?!?/br>    她似乎唯我命是從,當即就停了,卻沒站起來。    念在她畢竟年邁,估摸著也是和花婆婆一般的年紀了,我搬了張藤椅過來,放在她身旁。    “坐吧?!?/br>    她身形一愣,然后猛烈地搖頭,對我說了第一句話:“恩人,不用的,老奴跪著就好?!?/br>    ☆、第18章 又見程妖    得,又收來一個把我當作恩人的。我撫了撫額,心下無奈,不過片刻,我就茅塞頓開,誒,言悔不就因為我是他恩人,才聽我話的么。    雖然,這小子現在不怎么聽話就是了……    “老婆婆,你別把我當什么好人,領你們回來,是要做事的,而這首先,就得聽我的話,不然,我可是要宰人的?!?/br>    老嫗點著頭,一副我明白我都明白的樣子,卻就是沒有站起來。    我兀自醞釀了一下,指著椅子臉一沉,音調也降了下去:“坐?!?/br>    奇怪,明明我的語氣如此惡劣,何以她看我的眼神卻愈發友善,不過好在此番她雖然猶豫,卻還是在我不容忤逆的視線中,起身坐了下去。    這就聽話了嘛。    我淺淺地笑了笑,也拿起一個圓凳坐在她對面,默默地構思著接下來,自己應該怎么問。    而在這思考間隙中。    “敢問……恩人姓名?”她交握著滿是皺紋的手,問的小心翼翼。不過在我看來,這大可不必。    “我姓洛,單名一個玫字,按我的規矩,你們都得叫我一聲玫姐才行?!?/br>    她又是點頭,回:“老奴知道了,不知玫姐找老奴是想問什么?!?/br>    好一個通情達理。    我也不啰嗦,單刀直入:“不多,就一個問題,嗯,你們都有些什么仇家呀?”    靜——    “就問這個?”她直了直老腰,朝前探著身,難道不是該問她們是何人,又來自哪里什么的嗎。    我啊了一聲,挑眉道:“對啊,就這個?!眴柷宄鸺?,以后才好護著人。    老嫗這下是完全緩下了緊繃的臉色,沒先告訴我仇家,倒是說起旁的來:“玫姐,你可真是個實誠人?!?/br>    額,應該是在夸我吧。    話落,她的滿心防備倒是卸了大半下來,緩著神色對我說:“老奴們都是普通人,沒什么仇家,那屋里兩個都是老奴的孫女,小的叫千婭,大的叫千織,歸鄉途中不幸,這才成了奴隸?!?/br>    她們可是戰俘,事情哪里會有這么簡單。    我聽了,只是一笑:“這番說辭是給旁人聽的,其實,來歷和過去我都沒興趣,但我想知道的,一定要是實話?!?/br>    雖然我一向大咧,卻不代表我笨。人我收下,自是我護著,但未知的禍事,會給言悔的醫館帶來麻煩,所以這仇家,我必須要知道。    見她眼色一變,滿臉的愁云密布,我想,這來頭怕是不小,也真是難言之隱了。    便就退了一步。    “這樣吧,等你主子醒了,你再想好怎么和我說,或者,直接讓你主子跟我說,不過我是有底線的,如果沒有實話,你們趁早走人?!?/br>    撂下這句話,我就起了身,且不管老嫗是如何震驚于我所知道的,推開門,言悔就站在門口,靜靜地,仿佛等我很久了。    合上門,我拉著他下了臺階,走到院落中間,問:“夏想同你亂說什么了?”    早聽見他回來的腳步聲了,那叫一個急,連自己房都沒回,就來候著我了。    他松了松嘴角,漆黑的眼底,竟帶著幾分笑意:“能亂說的都說了。我還擔心你發了好心,稀里糊涂地便將人給領了回來,現在看來,倒還不傻?!?/br>    !    難道言悔一直覺得我傻?    哦,擔心?    我心里微暖,面上卻還是恨了他一眼:“需要你擔心啊,姑奶奶我什么時候發過好心了,什么時候就稀里糊涂地領人了,這不可能好嘛?!?/br>    連小廝們都知道我不是個有著菩薩心腸的人。    言悔看著我,頓了頓,而后摸著下巴說:“嗯,我好像就是那個不可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