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阿鬼見了我,似乎很是興奮,敲著柜臺直喊:“白江,她回來了!” ! 我這時才想起一個白江來,心里暗叫不好,想當時,他也是逃命狀態,而我居然就這么將搭檔的生死拋之腦后了。 急促的腳步聲響起,白江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瞪著眼沖到了我的面前,一雙手二話不說地抓住了我的肩頭。 “我還以為……”他有些輕微的氣喘,說完半句,竟咧出一個笑來。 我有些不適地將他的大掌拍開,而后踹了他一腳:“以為什么,以為我死了?你就這么咒我?” 為了掩飾忘記他的窘意,我索性硬著氣,先行發威。 他嘶地吸了口冷氣。急忙解釋:“不是,我問了荀大夫,他說那毒……”無藥可解。 見他反省的如此之快,我更覺罪惡了,又是一踹止住他。 后者疼的臉色愈發蒼白,啞了聲,我一個站直,不是吧,這腳上沒用大力啊。 我摸著耳朵仔細一打量,才看見他的袖口處,領口那,褲腳邊,均露出一截繃帶來。合著是傷的不輕,全身都裹著繃帶呢。 “你這渾身的傷,是那天?”我試圖扒下他的上衣,看個究竟,不過被他躲開了。 白江搔著頭,回:“不是?!?/br> 誒? 這時,阿鬼插了進來:“他呀,昨天和無常干了一架?!?/br> “為什么?” 阿鬼才說出因為兩字,我卻搶先又問了白江一句:“打輸了?” 白江連忙搖頭,甚是驕傲地說:“贏了!” “出息了啊?!蔽覞M意地點點頭,還沒來得及多夸他幾句,他就突然兩眼一閉倒了下去,幫里的荀大夫站在他身后,收回點xue的手。 他認識我,對我問候式的一頷首,道:“讓傷者半途溜走,是我的失職?!?/br> …… 然后,荀大夫便冷著臉將白江拖走了。 我干笑著擺擺手,心里暗罵,小白也就這點兒出息了。 待人消失在視線內,我突然想起什么,轉身攀著柜臺,對阿鬼道:“對了,他為什么和無常干架來著?” …… 阿鬼一翻白眼,喝著他的小酒去了。 聞著酒味,我的心里又開始發癢。暗戳戳地伸出手,才摸上酒壺的邊兒,就被一算盤砸開了。 “還想順幾回啊,自己買去?!卑⒐砜烧媸菬o情。 卻不防我前一秒裝乖,后一秒就硬搶,他被我弄得險些摔倒,最后也不過是追著我的背影,甚是不甘心地叫嚷:“嘿,你這瘋丫頭!” 想來,在三魂幡,我也算是結交了朋友,雖然私下不往來,倒也過得去。而五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我殺人越發的利索絕情,賺的錢多,種的玫瑰更多。身材身高樣貌,都已不是之前那般稚嫩。 再者,若是我真的與言悔置氣,定是遙遙五年的不復相見。 好在,他還知道寫信托人帶給我,即使每封信就寥寥幾句話,真是吝嗇的可以。那些信件,都被我一封封收好,放進了暗格,享受著和私房錢一樣的待遇。 而我,也去偷看過他,一年一次,選在了我生辰那天,算是給自己的禮物。其實,如果我愿意,我是可以每天都去偷看的。只是,言悔,畢竟有他的修行,而我,也要繼續在刀尖上過日子,這五年,互不干擾,也許更好。 第三年生辰,我又上了山,不過沒能潛進廟里。臭和尚的眼神犀利的很,像是有意在防我,為了不被他發現,我只能離得遠遠的,姑且能看見言悔的身形。 他,似乎長高了許多,也瘦了好幾圈。 這該死的臭和尚,非讓言悔隨著他吃素,沒個大魚大rou的滋養,言悔哪里壯的起來。我一邊下山,一邊想,等言悔回來,我必須得給他補回來。 晚上如舊,我去了城里的煙花巷。 之前每年生辰,花婆婆都不記得,畢竟沒血緣關系,遺忘倒也沒什么所謂的。白天我老老實實練功,等到晚上,花婆婆入睡之后,我就偷偷溜出木屋,進城里的煙花巷看美姬跳舞,聽琴師奏樂。 把這一切,當作是為自己慶賀,頗有些自欺欺人的感覺。 領了言悔回家之后,他倒是記得,那幾年都會在第一時間,為我送上祝福,雖然每次都是同樣的四個字。我掏出懷中的信件,打開一看,果不其然,還是那四個字。 生辰快樂。 以往他說完這幾個字之后,我就會拖著他一起去煙花巷聽曲賞舞,現如今,我卻是又只身一人了,這心里,總是莫名的不自在。 尋了個較偏的位置坐下,今晚月色正好,適合獨酌。 場子中間鋪了紅色的地毯,十幾個舞女光著腳在上面翩翩而舞,樂師們坐在一側伴奏相和,看客們圍了一圈,舞女身上單薄的衣物,實在讓人眼饞。 尤其是男人。 于是,身為女子的我,更中意喝酒,一杯接著一杯,咂咂嘴,這酒還真是不錯啊,偶爾,瞄上幾眼歌舞,拍手稱個好。 突然,一旁的看客們鬧騰了起來,順帶掀了幾張木桌,果盤酒水灑了一地。舞女樂師似是對此已見怪不怪,依舊自我的跳舞奏樂,如此云淡風輕。 我放下酒杯,抬眼看過去。 一看著比我年長幾歲的白胖小子正坐在地上哭鬧,身旁兩個仆人好生勸慰著,卻不怎么起作用。他抹著淚,衣袖在地上一揮,手上戴著的一枚寶石戒指滑落而出,飛過來正中我的酒壺。 還好我先一步伸手穩住了酒壺,不然,可就浪費一壺好酒了。 正所謂,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皺著眉將戒指丟了回去,砸中了那白胖小子的頭,他抬頭看向我,依舊嗚咽不停。 我對那張涕泗橫流的臉一打量,誒,這不是老王家的傻兒子,王萬華嗎? ☆、第10章 白家絕學 要說這錦官城里誰最有錢,當屬趙國十大富商之一的王萬貫,那可真是萬貫家財手中握,能招厲鬼推磨去,對了,王記酒家,就是他家的產業。只是,他家中雖是妻妾成群,卻只有正妻生下的這一根獨苗,估摸著是盼著他日后長大成才,才取了這么一個浮夸的名。 無奈的是,那王萬華小時候生了一場大病,從此癡傻如幼童,請了多少大夫,也沒能治好,不想,今天倒是被我給碰上了。 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你,你,打我?!彼贿┍亲?,向我控訴。 那兩個仆人護主心切,挽起衣袖就朝我走來,像是要把我帶過去興師問罪一番。我眉間一挑,右手撫上腰際的佩劍,只稍稍出鞘,刀光掠過他們的雙眼,手無寸鐵的他們便識相的退了回去。 我伸出另一只手拿過酒杯,淺嘗一口,說:“打你怎么了,若是你弄灑了我的酒,我還要殺你呢?!?/br> 聽我此言,王萬華兩眼汪汪地盯著我,嘴巴高高的撅著,還真是個孩子脾氣。 “大家都好好的看著歌舞,你為什么哭鬧?”我隨口一問。 他被我敲了頭,仿佛冷靜了許多,被仆人扶起坐了過來,離我有一桌的距離,然后哼哼:“我想喝酒,可阿琴阿棋他們,就是不讓我喝?!?/br> 說著還頗為委屈地瞪著兩個仆人。 “少爺,是老爺不讓你喝酒,阿琴我可惹不起老爺的暴脾氣?!眱扇酥猩孕〉哪莻€連忙解釋。 另一個稍顯穩重的,自然是阿棋,他也接話道:“是啊,少爺,你就體諒體諒我們吧,你也知道,老爺一生氣就揮鞭子打人,我們怎么敢讓你喝酒?!?/br> 兩人說的合情合理,可是王萬華偏是不聽,嚷嚷著就是要喝酒。 太吵了。 我搖了搖頭,翻過一個空酒杯,滿上一杯酒,趁著王萬華不注意,在里面多加了點東西,只輕輕一晃,便融進了酒液。 走過去將這杯酒放在他面前,我一揚下巴:“這么想喝,那你試試?” 阿琴阿棋臉色大變,正要出口攔下,卻被我一記眼色堵了回去。王萬華高興地拍拍手,然后迫不及待地抓起酒杯,一飲而盡。 不過下一瞬。 “呸呸,呸!”他皺著眉,吐出酒水,“難喝死了,怎么這么難喝?!?/br> “還喝嗎?”我提起酒壺,作勢要再倒一杯。 王萬華忙把酒杯藏進懷里,不住地搖著頭:“不喝了不喝了?!卑⑶侔⑵褰K是懂了,皆是滿懷感激地看著我。 我坐回位置,繼續自酌,王萬華好奇地問:“那么難喝,你怎么喝下去的?” 自然是用嘴喝下去的。 算算時間,該回木屋睡個好覺了,我持劍而起,居高臨下地看著王萬華,說:“小子,別人的喜好,你是管不著的?!?/br> 王萬華眨了眨眼睛,用他那并不靈光的腦袋,思索了很久也沒能明白,見我要離開,他扯住了我的衣袖。 “漂亮jiejie,你要走了嗎?” 誒喲,這小子有眼色,雖說,被這么一個比我大上些年歲的小子叫姐有些奇怪,不過,無論誰比我大,那都得叫我姐,這可是原則問題。而且,這稱呼我聽著很是受用,微微頷首,算是給了他回復。 他接著說:“漂亮jiejie,你叫什么,我們什么時候再一起玩?” “你不需要知道我叫什么,至于什么時候,明年的今天吧?!蔽译S口應付著,不再久留,轉身離開。 第四年的年初,三魂幡改了名,成了四魂幡。 說來這還是因著我,一枝玫在江湖高手榜上躥到了首位,不久之后,總部便傳來幡主的手令,贊我卓爾不群,然后我就搖身一變,成了長老之一。 如此,幫里就有了四位長老,而名號也就這么隨意地改了。 領過新的玉牌,上面仍是刻著一枝玫的字樣,我摩挲著手中冰涼的玉石,一番感慨。怎么著,我也是混進高層的人了,即便不任務,也有薪酬可以拿,這心里別提多愜意了。不過長老的存在無非就是撐個門面,收幾個徒弟,再立點兒名聲。 等我當上長老后,才知道,其它的三位長老都已年過古稀,早年間皆是江湖上舉足輕重之人,自被攬入幫中后,就各自隱居。 若非幫派危急之時,是根本見不到人的。 對四魂幡來說,幡主不過是經濟領袖,長老們,才是崇高的精神領袖。 我突然想起程妖來,身為長老的徒弟,難怪她風光無限了。 作為四魂幡長老中的新鮮血液,我實在是閑不住,仍是和白江一組做著任務,而白江被我罩著,幫里再沒人敢欺負他。 奈何嘴碎的人總是有的。 他“敗事有余”的稱號不知什么時候就變成了“長老的男寵”。 結果這傻小子沒顧著生氣,盡想著給我解釋了。 那日,我正在道觀的客居里研究著東西呢,白江沒敲門就闖了進來,張口便道:“玫姐,我對你,絕對沒有非分之想?!?/br> 我發著懵,淡淡地哦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