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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波月無邊在線閱讀 - 第62節

第62節

    她腳下一頓,心也跟著打顫,“大司命怎么突然問這個?”

    他沒有看她,只道:“我后悔了,造成今天這個局面,都是我的錯。這些日子我認真想過,我沒有仙君那樣的根基,但我有他那樣的勇氣。我只要你一句話,只要你開口,我就下蓬山,再也不回方丈洲了?!?/br>
    下蓬山,不做仙了么?深思熟慮后準備為感情獻身,但她不需要這種犧牲。他應當好好的,繼續當他的上仙,修行渡劫多么艱難,何必為了一個卑微進塵埃里的人前功盡棄。

    她轉頭看他,“大司命,我已經不年輕了。我十六歲殺死前任門主,執掌弱水門,你猜猜,我今年多大?”見他不答,她笑了笑,“你那時候不是叫我老妖精的么,叫得對,我今年三十四了。人生的風花雪月,還能維持多久?再過兩年我的眼角會生出皺紋,皮膚也會變得老嫗一樣。女人的青春只有那么長,當你面對一張毫無姿色可言的臉時,也許又會后悔今天的決定。你放棄長生不老,貪圖短短一二十年的歡愉,值得嗎?”

    他沉默了下道:“這些不是你該考慮的,你只要告訴我,你有沒有喜歡過我?!?/br>
    喜不喜歡,真的重要么?蘇畫說:“我對你的感情不是喜歡,是不甘。其實你對我也一樣,所以不要被自己給騙了,做出后悔終身的事來?!?/br>
    他的心往下沉,慢慢點頭,“你喜歡的是狐貍,因為他不是仙,可以和你長相廝守?!?/br>
    蘇畫說不,“狐貍也是過客,你和他,都不可能和我長久。反正最后我都是一個人,何必再把第三個人拽進來?!彼龔澲蹆和?,“大司命,把我忘了吧,這樣對你對我都有好處。彼此糾纏,實在太累了,我如今看見你就覺得尷尬,倒不如第一次相見時那樣拳腳相加,大家痛快打架來得自在?!?/br>
    他想起來,第一次見面確實鬧得很不愉快。那時在煙雨洲,他們把她當岳崖兒抓起來,他對她聲色俱厲,根本沒想到會有今天?,F在算什么呢,他打算為她放棄仙籍,結果她并不需要。

    他兩手撐著圍欄,身體微蜷,姿勢看上去有些痛苦。

    “你進去吧,我一個人待會兒?!?/br>
    蘇畫看他這樣,只是覺得難過,你追我趕,卻連手都沒有牽過。她愛的究竟是誰呢,當然是他??山裆倪z憾太多了,多一個他也沒什么。

    她轉身便往大殿里去了,里面傳出觥籌交錯的歡樂,那個鮫王,五百年沒人陪他說過人話,侃侃而談起來簡直是話癆。

    想想自己……他垂眼看著石欄桿上的手,手指一點點收緊,直到指尖擠壓得失去血色——好像確實有點失格了。幾千年來第一次接觸愛情,混亂、慌張、脆弱,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這一席話,說得很透徹,沒有從她口中聽見總不死心,現在好了,不該再有任何不舍了。

    值得慶幸的是,仙比人多了些選擇,某件事或某個人需要遺忘時,不必輾轉掙扎。他輕舒了口氣,抬起手,把指尖摁在神庭上。閉上眼,只覺腦中關于她的片段在瘋狂倒退,一直退,最后連她的面目都模糊起來。結束了,再細思量,記憶里沒有任何撼動他心神的存在。他震了震廣袖,走進了歌舞升平的鮫宮大殿。

    阿傍趁著鮫人們聚眾取樂的時候潛出去,在空空的宮殿群打探了一圈。傳聞寶藏在鮫宮,可是每個地方都摸遍了,確實沒有,看來鮫王說的是實話。往他們進來的入口看,幾個鮫人正托著夜明珠巡游,一切都很正常。他重新潛回酒席上,樓主向他投來目光,他搖搖頭,舉起酒杯悶了一口。

    鮫王還在訴說這些年的苦處,說得口沫橫飛,涕淚沾襟,“要不是有這個寶藏啊,寡人不知道還要被關多久。還是老祖宗好,老祖宗知道寡人有這個劫難,安排了仙君來救寡人?,F在仙君的這點小小要求,寡人能不滿足嗎?喝完了酒,寡人帶諸位上孤山。山頂上的那面太乙鏡是找到寶藏入口的關鍵,要是不放心,晚上在山頂扎營,等到后天月上中天就見分曉了?!?/br>
    仙君道:“山頂本君就不去了,煩請大王陪同大司命前往。這月光不知會折射到哪里,上山下山太麻煩了,本君現在要靜養,不能多走冤枉路?!?/br>
    鮫王說也成,轉而和大司命示好。大司命是一張萬古不化的冰山臉,鮫王的酒杯舉了一半就放下了,訕訕笑道:“酗酒對皮膚不好,仙君多吃點菜。你喜歡海膽嗎,我給你打開???”

    波月樓的人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放松過了,自從離開王舍洲,每一天都在亡命,根本沒有機會聚在一起好好喝一杯。這回居然是托了鮫王的福,這里的水族也遠比他們想象的過得豐富多彩。一夜魚龍舞,推杯換盞間天色熹微了。今天是十四,如果厲無咎動作夠快,應該過了界魚石,進入焉淵了吧!

    回官衙的路上,崖兒一直憂心忡忡,走了一程拽仙君的袖子,“你帶我上水面看看好么,我實在擔心樅言。他落進厲無咎手里快半個月了,厲無咎知道他是龍王鯨,不會輕易放過他的?!?/br>
    仙君道好,“回去略歇一歇,我就帶你出去?!?/br>
    話剛說完,聽見危月燕的低呼,一手指著頭頂道:“ 你們看,那是什么?”

    眾人仰頭,天光照得水墻通透。浩瀚無垠間,一個巨大的陰影緩緩游過,因為距離不算太遠,連劃水擺尾的樣子都看得很清楚。

    崖兒一喜,“是樅言!”

    第98章

    樅言出現,那么厲無咎必定也到了。

    仙君抬頭看了看,乜著眼道:“來得真快?!?/br>
    崖兒提劍問他:“上不上?”

    上當然是要上的,既然樅言在他手里,就不能干看著不作為。他回身吩咐大司命留守,自己拉上崖兒,從漩渦底部循流而上。大池浩淼,騰在半空中時,發現了厲無咎的寶船。

    寶船連帆都沒有張,就那么氣定神閑地漂流著,但大魚在寶船之下,錯眼看去,仿佛是馱著寶船前行似的。崖兒有點急,透過粼粼的水波往下看,見幾條粗壯的鐵鏈牽連著,直沒入水下,也許是拴在樅言身上了。她搖了搖仙君示意他看,他讓她稍安勿躁,壓下云頭,停在了寶船的船頭上。

    厲盟主的隨行人員不少,幾乎在他們落地的同時,從船舷兩掖涌來,轉眼便把他們包抄了?;鹱诤屯磷诘膬晌蛔谥髟谇伴_道,出艙后退讓到一旁,后面錦衣輕裘的人緩步而來,雪白的狐裘掩住半張臉,見了他們嘶地吸了口氣,“這大池上真冷!”

    誰知話才說完,便有厲芒殺到。那個一身緋衣的女人抽出雙劍向他攻來,一通舍命的拼殺,連紫府君都有些措手不及。

    波月樓的劍術,尤其是弱水門,以輕靈見長。出劍無聲,入劍無血,是蘇畫這派優雅的獵殺。蘭戰當初馴化她,曾經讓樓里一等的高手傳她武學。練武和做文章一樣,需博采眾長才能登峰造極。她的修為顯然已經青出于藍了,如果不是有術數加持,單靠空手白刃,她絕對會是一個棘手的大麻煩。

    翻腕抖劍,一氣呵成。她煉化的藏靈子帶著極大的殺氣,一招一式都想置人于死地。劍氣摧枯拉朽劃過他的狐裘,一片狐毛齊整地被切割下來。他也有些惱了,抬手和她的劍正面相擊,掩在廣袖下的手比鷹爪更為堅硬,當地一聲擊退雌劍,他翻轉過手掌便向她命門襲去。

    結果想當然的,紫府君出手了。他可以容許她的女人撒野,但對方只要流露一絲要取她性命的意思,他便不會坐視不理。

    風云相交,一擊即散。三千年了,上次交手還在三千年前,他掌風的力度更加進益,看來讀書沒把他給讀傻。只不過未到最后決一勝負的關頭,紫府君忌憚樅言和魚鱗圖都在他手上,出掌還是留了余地。

    門眾們見盟主和對方短兵相接,也開始蠢蠢欲動,手里的刀劍折射出耀眼的光,隨時準備群起而攻之,卻被厲無咎斥退了。他分花拂柳般一揚手,“不可對仙君和樓主無禮,就憑你們的身手,再來一百個也是喂魚的下場。退下吧?!?/br>
    于是滿身匪氣的卒子不情不愿地退回船舷前,王在上發現他家主上冷場,剛才的話竟然沒人應答,遂氣壯山河地嗯了聲,“天氣確實涼了,今早屬下起床迎風小解,尿都給吹回來了,澆了我一腳……”

    邊上的屠嘯行咧著嘴,為盟主有這樣的手下感到悲哀。厲無咎倒是不拘小節的,男人嘛,說兩句糙話沒什么,總不能當著外人的面訓斥他吧。

    仙君笑了笑,“冷就多穿兩件,不行再加個手爐,畢竟是骨子里的病,永生永世都好不了?!?/br>
    海上九月雖然已經轉涼,但還未到冷的地步。他是先天不足,體虛血涼,大夏天都要披著斗篷的人,起點風就瑟瑟發抖。這樣的身體能活多久都是未知的,對錢倒是愛得執著。

    厲無咎眉眼平和,涼涼牽了下唇角,“有勞仙君記掛,這點小病傷不了筋也動不了骨,不值一提?!贝^上只余他們幾個了,他對插著袖子道,“兩位是從漩渦里來么?剛才我還同左盟主商議,究竟該不該派人下去探探??磥硎遣槐亓?,底下果然別有洞天。

    崖兒認得站在他身邊的人,正是九道口伏殺中被她放過一馬的左盟主。她的眼波從他面上劃過,帶了點譏誚的笑,同他打了個招呼,“關盟主,別來無恙?!?/br>
    關山越向她拱了拱手,“岳樓主,久違了?!?/br>
    厲無咎看后悵然一嘆:“原來是老熟人啊,都是老熟人,為什么差別那么大呢?!毖粤T似笑非笑望向仙君。

    仙君當然懶得做這些人情往來,既然已經到了這個份上,就不必惺惺作態了,又不是唱大戲。他退后兩步,探身從船舷上往下看,一看之后大皺其眉,嘖了聲道:“大魚雖丑,你也不能虐待他。你的目的不就是想引我們來大池么,現在目的達到了,把魚放了吧?!?/br>
    狐裘之后的面孔露出了模糊的笑,“既然仙君發話,我沒有不從的道理?!鞭D過頭吩咐屠嘯行,“把鐵鏈收上來?!?/br>
    一聲令下,那些門眾開始齊心協力向上拖拽鐵鏈。鏈節很粗,從船幫上刮過,發出震耳的聲響。崖兒看著鏈子一寸寸收上來,沉重地扔在甲板上,心頭不由顫抖,不敢想象底下的樅言變成什么樣了。

    人終于露面了,渾身濕漉漉的,像塊破布一樣被丟棄在那里。崖兒忙上前查看,看見鐵鏈穿過他的手掌,血不再流了,傷口周圍的rou已經發白腐爛。他一直低著頭,不管她怎么叫他,他都醒不過來。

    崖兒赤紅了雙眼,只覺胸中溢滿了恨,放下樅言便縱身而起,獸一樣向厲無咎咆哮:“我要殺了你!”

    厲無咎蹙眉微笑:“樓主三思,這條龍王鯨的精魄在我手上,他拉船不過出于本能罷了,沒有精魄,他永遠是具行尸走rou。你要殺我么?殺了我,他的精魄就散了,我看還是不要了吧?!?/br>
    仙君花了極大的力氣才把她圈進懷里,溫聲安慰著:“再讓他多活兩天,為了樅言你先忍忍?!?/br>
    那兇悍的女人獠牙畢現,半晌才慢慢冷靜下來?;\著狐裘的人冷冷哂笑,調開了視線,“我記得樓主借用龍銜珠前曾經答應過,救出仙君之后,愿隨在下進入大池,一同開啟寶藏。結果事是成了,居然說話不算話了。樓主在江湖上行走,也算有頭有臉,如此出爾反爾,于名聲不好。本座是個和善人,體諒樓主剛與仙君重逢,不忍心多加催促,所以借樓主的朋友使使,樓主不會連這個都不答應吧?!?/br>
    崖兒狠狠呸了聲,“你殺了我五十三名門眾,如今又這么對我朋友,居然還有臉說和善?厲盟主,別不是在八寒極地凍壞了腦子吧!”

    這話一出,他臉色大變,驚愕地看向仙君,“你連這個都告訴她了?”

    仙君還是散淡的樣子,頷首道是,“我和她之間沒有秘密。原本我還在猶豫,你究竟是不是那個人,結果你血洗了波月樓,我知道必然是你了。你這人辦事一向這么極端,三千年過去了,居然沒有任何改變。壞得徹頭徹尾,你是怎么做到的?”

    這世上什么樣的打擊,對一個好強的人來說是毀滅性的?大概就是故人的失望。他從他的字里行間聽出了失望,是啊,三千年后歷史重演,他還是那個壞事做絕的影子,在他眼里依舊爛泥扶不上墻。

    他咬著牙道:“仙君沒有聽過一句話,叫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么?我以為你我相識萬年,你應該了解我的脾氣秉性。波月樓的傷亡你要負很大責任,因為你失算,沒有加強防備,忘了我習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br>
    他們之間的對話,聽得左盟主一臉愕然。王在上已經熟門熟道了,很驕傲地向關山越介紹:“關盟主是不是被嚇到了?別害怕,誰還沒有個前世今生呢。我們厲盟主上輩子是神仙,和紫府君是老相識,你看都聊到一萬年前了,實在讓屬下佩服得五體投地?!彼粺o艷羨道,“難怪人家能當盟主,當初他來白狄挑釁,我看他唇紅齒白沒把他放在眼里,后來他打得我心服口服,這就是神仙的力量。我輸給神仙一點都不丟人,所以關盟主的心結也該解開了,人家本來就不是人?!?/br>
    說得關山越發怔,半晌才消化了這個事實。

    “跟著盟主有rou吃?!蓖踉谏现剡@句話,并自我肯定式地點了點頭,“我們跟對人了?!?/br>
    關山越遲遲道:“是投胎轉世了嗎?”

    王在上內行地說:“轉了一世,一甲子容顏不老,看來以前道行很高,換了個軀殼還有剩的。不過好奇怪啊,紫府君怎么和岳崖兒對上眼了呢。我記得我們盟主喜歡過柳絳年,要是沒有岳刃余插一腳,紫府君現在該管盟主叫丈人爹吧!”

    這話一出,立刻引來三道殺氣騰騰的目光,嚇得他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我昨晚沒睡好,睜著眼睛怎么說起夢話來……”

    屠嘯行簡直服了他的腦子,壓聲道:“柳絳年真的跟了盟主,生的就不是岳崖兒了,你是不是傻了?”

    不過盟主狠是真的狠,對自己喜歡的女人照樣能夠痛下殺手,也許這世上除了他自己,別人在他眼里都是草芥吧。和岳崖兒結了那么多梁子,現在岳崖兒的靠山是紫府君,好男人沒有不為自己女人撐腰的,所以這梁子就轉嫁到紫府君身上。紫府君不是號稱地仙總主嗎,如果雙方硬碰硬,不知道盟主的勝算能有多少。

    手下在那里聊得熱火朝天,搞得他們這里斗狠都斗不起來了。厲盟主回頭看了王在上一眼,要不是現在人手緊缺,他真想把這白癡扔下大池。有這樣的手下,簡直是對他的侮辱。

    他嘆了口氣:“我們說到哪里了?”

    仙君提點了一下:“我該為波月樓的傷亡負責?!?/br>
    身邊養著傻子,這種痛苦仙君是深有體會的。王在上和三十五少司命是一路人,本以為心狠手辣的上司不會有這方面的困擾,現在看來并非如此。

    “是啊?!眳枱o咎道,撫撫額頭,居然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么了??匆娫姥聝罕е埻貊L才想起來,“據魚鱗圖所示,焉淵的巨大漩渦下藏著孤山。既然下面能活人,那就請仙君帶路吧,只要找到鮫宮,立即歸還魚鱗圖。還有樅言,岳樓主若能提供神璧順利開啟寶藏,這大魚的神識自然也能恢復,我一言九鼎,絕不反悔?!?/br>
    最后無非這條路,勝敗生死都要在水下解決。仙君說好,“九月十五,月上中天,你知道吧?”

    厲無咎點了點頭。

    “那就跟著來吧?!彼脱聝阂煌銎饦貉?,縱身躍進了漩渦里。

    王在上看著湍急的水紋徘徊,“就這么跳下去?這也太危險了!”

    厲盟主掀著半幅眼皮看他,“你不是說過,只要能發財,黃泉都敢下嗎?!?/br>
    王在上咽了口唾沫道:“屬下就是那么一說,表達我想發財的決心罷了。真要豁出命去,有了錢也沒用,我花不著了?!?/br>
    厲盟主聞言哼笑了聲,“那你就留下看船吧,愿意下船的,跟著本座出發?!?/br>
    寶船很大,尾后拖著一條哨船,這哨船現在就派上用場了,劃著它到漩渦邊緣,連人帶船一同下去也不要緊,只要寶船安然無恙就行了。

    放著金庫不搬,留下守船的都是傻瓜。王在上一看有辦法下到漩渦底部,立刻蹦起來,諂媚道:“我是主上的左膀右臂,底下情況復雜,必須貼身保護主上?!?/br>
    厲無咎看慣了他的嘴臉,也不拿他當回事。提袍邁上哨船,臨行前吩咐船上的舵手,“去把他們的船放了?!蹦菐腿嗽偕裢◤V大,大池中央無船可乘,最后只能陳尸在這無涯的澤國里。

    藏瓏天府一行人徐徐下到水底時,崖兒已經將樅言運到官衙內安置了。

    沒有精魄,他只剩一個皮囊,靜靜仰臥在石床上。掌心的窟窿因為鐵鏈被抽出,肌rou逐漸開始收縮,崖兒央求仙君為他治傷,仙君爽快地答應了,把他渾身上下的創口一一清理復原。崖兒進門后發現樅言的臉色變得紅潤了,長出一口氣道:“不用再忍痛,眼看好多了?!?/br>
    仙君抽出掖著的手,向桌上的粉盒指了指,“我給他上了點胭脂,氣色不錯吧?!?/br>
    崖兒沒想到居然是這么回事,張著嘴,半天沒能闔上。

    危月燕偷偷摸摸進來,把粉盒收了回去,訕訕笑道:“我的。早上擦完,忘了收起來了?!?/br>
    所以這就是仙君報復情敵的手段,趁著他昏迷不醒,給他涂脂抹粉。他不能對崖兒過于關心樅言有任何不滿,只能在這種小地方宣泄情緒。

    崖兒像不認得他了似的,對他看了又看。以前在蓬山上,不說多高傲冷漠,至少還講理,會立規矩?,F在倒好,極地走了一圈,眉心綴上了墮仙印,他就覺得自己是嬌花了,開始活得越來越肆無忌憚。

    她打量樅言,又打量他,最終無可奈何地笑了,“樅言又沒得罪你,你這么做不厚道?!?/br>
    仙君孤高道:“我是為他好,臉色慘白太嚇人了,他要是醒著,也不希望自己變得那么憔悴?!?/br>
    她笑不可遏,雖然有點對不起樅言,但耐不住仙君讓人捧腹的孩子氣,“你怎么變成這樣了?!?/br>
    他側過頭,一本正經道:“我一直是這樣,你不知道么?以前九重門上就我一個人,我只能自己找樂子?,F在人多了,可笑的地方也多,等米粒兒生下來,我更有事可做了。只是我們過得太自在,恐怕天怒人怨……”他說完一頓,復又笑了笑,“反正我不會和你分開,更不會像大司命那樣選擇忘記,我舍不得你?!?/br>
    第9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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