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閉眼之后,心里想的立刻全是他。才懂相思便害相思,感情這東西,真是世上最厲害的毒。以前看紫府君,無非是高高在上不可冒犯?,F在呢,不單冒犯了,還褻瀆了,當然后果很嚴重,必須對人家負責。只是沒想到陷在愛里的男人那么可親可愛,他看著你的時候,你會感知他對你的依戀,雖不言說,但彼此心照不宣。 她趴在被褥上,心里一絲絲甜起來。昨夜之前她還覺得自己存在與否不重要,今天卻不再那么想了。有個人牽掛著,必須活好每一天,等命數走完了,也不會留下遺憾。 “不言,快去給我抓治傷的藥?!彼龘]了揮手,“恐怕長淵的人在藥鋪有伏守,確定無虞了再開方子?!?/br> 胡不言道好,起身往門上去,走了兩步又折回來,蹲著身子問,“要不要順便再買點別的?比如逍遙散,快活丹什么的?” 崖兒抬起頭,狠狠瞪了他一眼,“你等著,等我能下地了,給你把剩下的尾巴全剁了?!?/br> 胡不言下意識摸了摸尾椎部位,“別這樣,我也是為你好。反正跑一趟,買回來以備不時之需,以后總會用得上的……” 她大翻白眼,“快去!” 胡不言嚇了一跳,這回不敢再說廢話了,立刻轉身出門。崖兒見他走了,打算撐起來把衣裳換了,又聽見那只狐貍驚喜的嗓音:“噯,諸位都來了?” 崖兒心頭一緊,料想可能是波月樓的人到了,但依舊探手拉過了佩劍。 還好,門上進來的確實是蘇畫,她身后還跟著魑魅和魍魎。 他們向她行禮,壓聲叫樓主??此哪硬槐卦儐?,就知道是受了傷。兩大護法隨即退出去關上了門,到底都是辦事的人,比那個胡不言有眼力多了。 蘇畫身上常年帶著金瘡藥,知道崖兒不會讓胡不言給她上藥,便過來掀起她的衣裳,為她療傷。那些刀傷雖然縱橫交錯,可喜的是控制得當,已經有愈合的趨勢。她把藥粉均勻撒在開放的傷口上,一面問:“怎么傷成了這樣?是紫府君下的手?” 也許在她看來,世上除了紫府君,沒人有這個能力讓她吃這暗虧了吧。 崖兒說不是,“我夜探了岳海潮造獸的地方,被他的蠱猴發現了,引到城外打了一仗?!?/br> “蠱猴?”蘇畫很意外,拿干凈的白布為她重新纏好傷口,喃喃道,“云浮地界上,只有大食人煉蠱。蠱是邪門歪道,江湖人向來不齒,這岳海潮究竟想干什么?” 崖兒道:“大概為了鞏固地位吧,那只蠱猴很難對付,單為殺它就讓我自損八百。更可怕的是他另有殺手锏,他在城南的養獸場里煉人蠱,我昨夜親眼目睹了整個過程,實在是陰毒至極?!币幻嬲f,一面嘶地吸了口氣,“等傷好些,得想辦法把那座樓毀了。如此魔窟,不該存在在這世上?!?/br> 蘇畫道是,“這兩日你好好養著,余下的事我們去辦?!?/br> 她話未說盡,但崖兒明白她的意思。蘇畫對她的底細大致是了解的,自己自然也防她一著。如果她不可靠,早就和當年蘭戰手下那些元老一起赴黃泉了。十幾年的師徒,偽裝三五年還可以,十六年……沒有人等得了那么久,也沒有一個陰謀能籌劃那么長時間。 她緩緩勻了口氣,“長淵府還剩一位長老,讓魑魅抽個空,解決了他?!?/br> 蘇畫應了,這才注意她的衣裳,看來看去覺得眼熟,“紫府人馬比我們快一步趕到蒼梧城,據說包了龍息寺后面的院子,想必樓主已經知道了吧……昨晚上見了府君?” 崖兒簡直想扶額,為什么他們對她的私情都那么好奇。她有些力不從心,哀哀叫了聲師父,這一叫倒讓蘇畫吃了一驚,這位樓主是不屑于表露小女兒情態的,這次不知是身體虛弱還是別的什么原因,連師父都叫得分外纏綿。 蘇畫有些尷尬,自然不好再說什么了,便虛應了兩句:“好好……你先歇著,我找掌柜把訂銀繳了?!?/br> 她退出來,關上房門正欲下樓,看見那只狐貍居然擺了個十分撩人的姿勢,倚在樓口擋住了去路。蘇畫皺了皺眉,卻仍是裊裊走過去,上下打量他,“胡公子閃了腰么?這段時間伺候樓主,辛苦了?!?/br> 胡不言自覺自己的身姿十分風流倜儻,蘇畫是風月場中的老手,要撩撥她,得拿出道行來。結果他辛苦拗了半天,她居然說他閃了腰。他不大高興,但又不能發作,畢竟男人大度很重要,便咧嘴一笑道:“我和樓主怎么談得上伺候呢,明明是陪伴。蘇門主旅途勞頓,比我辛苦多了。我老胡向來善解人衣……意,你不必下樓,我已經替你們辦好了?!?/br> 魑魅和魍魎都不在,想必是出去探訪城中情況了。天熱起來,她抽出汗巾掖了掖頸間的汗,露出個懶洋洋的笑,“那就多謝胡公子了?!?/br> 胡不言嘿嘿兩聲,“大家都是同門,這點小事還說謝,實在太見外了?!闭Z畢殷勤指引,“我帶門主認認屋子,咱們是一伙的,住得近些,彼此有照應。門主請看,樓主住的是玄字最后一號,隔壁黃字第一號是我的,第二號就是門主的。再邊上,魑魅和魍魎住第三號,反正他倆不清不楚,住在一起方便?!?/br> 蘇畫瞥了他一眼,這狐貍的小九九她還不知道么,左右逢源,把他夾在中間,他美都要美死了。 她抱著胸,因為生得高挑,看胡不言時是一副睥睨的神態。那雙玉臂往胸前一橫,薄薄的繚綾包裹酥胸,呼之欲出的美好形狀,令胡不言咕咕猛咽唾沫。 她說:“后生,你是不是很羨慕當皇帝?” 胡不言滿臉呆滯,“沒啊,為啥這么說?” 她高深地微笑,頰上精巧的梨渦像盛了蜜,“做皇帝多好,三宮六院圍著你住,你想去哪間就哪間,不是正合你的意么?”說罷扭著蜂腰進房去了。 胡不言愣在那里,居然開始認真考慮她的話。其實當皇帝挺好的,這云浮大陸上有好幾個國,好幾個皇帝,等將來有空了,必須迷住個把,先體驗體驗再說。 頭天晚上崖兒做下的案子,第二天終于在蒼梧城里造成了轟動。主要是死者死狀太凄慘,收尸的人想替他把腸子塞回去,因為時間太長尸身僵硬,且又將要入夏,那些腸子開始發酵了,脹大起來像水里泡發的海參,根本裝不進腹腔。收殮的人很苦惱,抬著棺材團團轉,最后沒辦法,只好先放人,再捧起腸子一股腦兒扔進去。當時把腸頭上從竹子上解下來,那個場景終身難忘。腸衣上的脂肪融化,滴滴答答把小路上的沙土都浸濕了。腸子打完結發酵,那氣味和手感……在場的人紛紛吐出了隔夜飯。 曾經風度翩翩的精舍書生啊,前半夜還在議事堂慷慨激昂呢,沒想到后半夜就成了這樣。不是說能整死岳刃余,也能整死他的孽種嗎,結果三位長老短短七八天全死了,剩下的那位感覺刀被架在了脖子上,一蹦三尺高地叫罵:“當初我們四兄弟聯手保舉他岳海潮,現在門中出了這么大的事,他縮在王八殼里不出來了,算什么掌門!” 長淵亂成了一團,不過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掌門,到底也還是露面了。 掌門一露面,人心立刻重新凝聚。城中繼續展開搜查,捉拿殺死長老的兇手還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找到夜闖南城的人。在岳海潮眼里,三條人命其實還不如一只蠱猴來得重要。 春夏相交的日照,總是特別的好。兩天之后崖兒的傷已經愈合了大半,雖然繃帶沒有拆除,但痛感已經完全消失了。她坐在畫樓上乘涼,挑了個臨窗的位置俯瞰。算準岳海潮會從底下經過,一臂搭在欄桿上,手里擺弄著她的妝刀,等得興致盎然。 高頭大馬篤篤而來,從這里望去,銅駝街上一覽無余。人到了底下,崖兒變換了姿勢,一手墊頜,看上去頗有柳困桃慵之感。 練武的人,習慣耳聽六路眼觀八方。這熟悉的街市,哪個地方有暗門,哪個地方加了酒幌,他都了然于心。因此高處憑空出現的曼妙風景,自然也一點不差落進了他眼底。 皎皎天光下,雕梁畫棟中,有個穿緋衣的姑娘臨街而坐。紅色的鮫紗覆蓋了她的半張臉,鮫紗邊緣金珠勾勒的點綴,像眸底的流光,像歲月的罡風,看似旖旎,卻棱角畢現。 他勒住了馬韁,也不搭話,只是駐足觀望。 崖兒探出了一點身子,欄桿下的手緊緊握了起來。 聽人說,岳海潮和她父親長得有點像。她沒見過爹爹的樣貌,但在說書人嘴里,長淵少主氣度宏雅,五官俊美,否則也不能娶得云浮第一美人。她仔細審視這原本沾親,如今仇深似海的人。論長相,岳海潮確實不錯,人到中年了,眉眼間依舊殘存著一絲清貴。但心術不正的人,眼神飄忽,唇角歪斜,即便他正色看你,也像在打壞主意。這樣一張面相,不去細心分析,倒也能在所謂的俠客中蒙混。然而常年與蠱為伍,不見天日,他的臉色已經開始泛青。仿佛身體里養著一只食人的怪物,隨時可能破皮而出,橫行于街頭。 兩兩對望,她眼里笑意盈盈,岳海潮終于還是搭話了,“閣下可是波月樓主?” 蒼梧城早就加強了戒嚴,蘇畫和魑魅魍魎進城時,恰在她殺了精舍書生和蠱猴之后。這樣倒歪打正著了,江湖人通常分不清她和蘇畫,只要兩人不同時出現,波月樓就能與此事撇清關系。 崖兒說正是,嗓音和風細雨,毫無鋒棱,“尊駕可是長淵岳掌門?” 同在江湖中闖蕩,濁世滔滔,是非黑白早已模糊了界限。這世道尚武、尚狠、尚力量,所以即便是波月樓這樣臭名昭著,以殺人為業的門派,在武林中也占據不容小覷的一隅。 坐在馬上的人拱手:“在下岳海潮,幸會?!?/br> 突出樓體的鵝頸椅彎曲如美人的肩頸,倚肩而坐的妖嬈佳人很是熱絡,“我與掌門同姓岳,頗有一見如故之感。岳掌門何不上樓小坐,我請掌門品茗呀?!?/br> 那柔軟的,甚至帶著戲腔的語調,簡直像暗夜里勾魂的紅袖,定力不夠些,恐怕真要上套了??稍篮3碑吘故抢辖?,他笑著婉拒了,“岳樓主的茶,豈是人人能喝的?樓主此來蒼梧洲,不知所為何事?” 樓上的人長長嗯了聲,像個城府不深的小姑娘,“受人所托辦點小事,恰好經過蒼梧城,進來打個尖,歇歇腳。岳掌門想喝我的茶,也不是難事,蒼梧城這么大,總有我波月樓幫得上忙的地方,掌門不妨仔細想想?” 岳海潮略帶嘲訕地牽了牽嘴角,“樓主的好意,岳某人記下了,如有需要,一定前來叨擾?!?/br> 簡短的幾句對話,他拱手別過,果然是個謹慎的人。魑魅在一旁小聲問:“如果他真的敢上來,樓主打算如何?” 崖兒說:“殺了他??上湫奶珡?,這種人滿身弱點,只有遠離所有危險,才能活得長久?!?/br> “倘或他上門委托辦事,咱們可以來個甕中捉鱉??伤@然沒有這個打算,畢竟五大門派不日就會匯聚蒼梧城,人手一旦夠用了,他就有恃無恐?!摈汪u看了她一眼,“樓主接下去如何打算?” 崖兒的計劃并不復雜,此行蒼梧的目的就是鏟除岳海潮,絕不因為仇敵齊聚便戀戰。她到現在依舊堅守著當年的信條,貪多嚼不爛,事要一樁樁辦。殺手性急是大忌,求穩不求快,求快,離鬼門關就不遠了。 “還如煙雨洲一樣,讓蘇門主扮成我,吸引岳海潮的注意,我在暗處見機行事?!?/br> 魑魅卻憂心忡忡,“可行嗎?長淵倒還是小事,要緊的是紫府的人也追來了?!?/br> “紫府……”她如夢初醒般哦了聲,“紫府君是講道理的人,江湖恩怨與他無關,他不會插手?!?/br> 街角的別通和晉乘已經摩拳擦掌了很久,要緝拿的人就在不遠處,只要一個箭步就能抓住,可就是不明白,為什么仙君還不下令。 “主上……”別通郁悶不已,“屬下現在就去吧?!?/br> 紫府君漠然看了他一眼,“上哪兒去?” 別通噎了下,支吾著:“那不就是……那個妖……”在他寒冷的注視下,聲調漸漸矮了下去。 大司命已經認命了,他心灰意懶,拉著臉背書似的說:“蒼梧城里蠱毒遍地,長淵掌門是始作俑者,他該死。江湖上的事,江湖人解決,我們是方外人,不便參與。所以暫且不抓岳崖兒,等她解決了岳海潮,我等再黃雀在后,如此皆大歡喜?!?/br> 別通和晉乘面面相覷,不明白一向激進的大司命,怎么忽然變得這么懈怠。 可紫府君卻覺得仙心甚慰,他眉舒目展,一派繁榮景象,認同地點著頭:“本君可是個講道理的人??!” 第49章 有的時候講道理是好事,但大司命活了幾千歲,還沒見過這類罪犯近在咫尺,卻容她先辦私事的緝捕態度。 大司命看了仙君很久,“君上,卑職有些問題,想向君上討教一二?!?/br> 紫府君知道他要說什么,抬了抬手道:“這里不是敘話的好地方,先回去,泡一壺茶慢慢聊?!?/br> 大司命最開始滿腔的不平,經過他再三再四輕描淡寫地搪塞,已經逐漸變得沒有鋼火了。他說好,“今年的明前,我讓弟子準備?!?/br> 于是空手而歸,回到暫居的那個院子。院門大開著,門外湖畔是笑鬧的年輕弟子們,他們坐在草亭下,沏了一壺茶,聽著龍息寺的暮鼓,打算暢談大司命關心的話題。 原本想好的開場白,正色而談時竟發現開不了口。大司命盯著眼前的荷葉盞,悶聲道:“君上,您懷念蓬山的日子么?” 紫府君歪著腦袋仔細琢磨了一下,“為什么要想?我在蓬山駐守了一萬年,這萬年間除了偶爾找瓜農聊天,幾乎沒離開過那里?!?/br> “因為住得太久,久而生厭么?” 他說不是,“并非生厭,只是倦懶。同樣的山水,同樣的景象,包括同樣的人……單說你這輩,我已經看了三千年了,毫無新意,看久了想吐?!?/br> 府君說話一向很直接,他是個不愿意苛求的人,除非抱著某種目的,否則長話短說,短話不說,是他平時的生活習慣??墒撬f想吐,令大司命有點傷心,“屬下就這么討君上的嫌,以至于看見我就想吐嗎?” 今天的大司命似乎有些多愁善感,紫府君搖頭,“我就是這么一比,你別多心?!?/br> 大司命從肺底里呼出一口濁氣來,“咱們離開方丈洲,今天正滿兩個月。隨行的弟子們修為不夠,在這花花世界浸yin久了,人心恐怕要渙散?!?/br> 憂國憂民的大司命,是蓬山真正的主心骨。如果說紫府君是撐天的紫金梁,那他就是連通天地的腳手架。他在他的職位上燃盡一身薪火,發光發熱,有時候紫府君覺得,其實他比自己更適合看守瑯嬛。唯一一點不好的,就是腦筋死板,不懂得變通。這世上的機緣和因果,每天都在發生變化,人力所不能控時,就要學會適應它。 “世人都說蓬山是仙山,入了山門就能羽化成仙,可是蓬山創建至今,出了多少位地仙,你算過么?本君對門下弟子向來沒什么要求,一切隨緣就好。清修最苦,耐得住寂寞的留下,耐不住了回紅塵中去,也沒什么丟人的?!彼曊f著,伸出一指,在茶盞描金的杯口上摩挲,“大司命,你覺得這紙醉金迷的紅塵好么?” 大司命不知道他的想法,猶豫著,不敢立刻回答。但見他還在等,只得硬著頭皮說出自己的想法:“紅塵中太多污穢,也太復雜,屬下并不認為有什么好?!?/br> 然而他卻一笑,“可是本君覺得很有意思。波月樓里的那些歌舞,還有變戲法的胡人,都很好,很熱鬧。我當初悟道,有一陣子和你一樣厭世,立在云端往下看,三千世界皆塵土,不屑和滿身銅臭的凡人為伍??赡悴恢?,驕傲是因為無知,一旦你靈竅大開,萬事萬物反而變得有味道了,懂么?” 大司命臉上神情有些呆滯,仙君傳授心得當然是好的,但他也隱約感覺到了一絲不安。 作為仙,眷戀紅塵可沒什么值得稱道,因為通常并非是這紅塵有多吸引人,而是紅塵中的那個人,為這濁世增添了濃墨重彩的一筆。仙君道心恒定上萬年,雖然很多時候擅于自得其樂,但凡心大動還是第一次。究竟是什么時候引發的,大約是從波月樓的妖女混進琉璃宮開始。作為一個敢于直諫的良臣,大司命明白一針見血固然痛快,但也存在較高的風險。仙君這人吃軟不吃硬,他們認識了幾千年,他的脾氣,自己還是了解一些的。 他斟酌又斟酌,“君上,人的世界,比妖魔的世界更亂。依屬下之見,君上何不先回蓬山?尋回魚鱗圖的事,交屬下等來辦就可以了?!?/br> 結果紫府君似笑非笑看著他,“大司命是覺得本君瞻前顧后,行事不果斷吧?” 大司命吃了一驚,忙站起身連聲說不,“屬下絕沒有這個意思,只是覺得君上道體尊貴,徘徊在這污濁之地,實在辱沒了君上?!?/br> 紫府君活得很通透,大司命的言下之意他當然能理解,如果不是礙于自己多次作梗,區區一個凡人,早就手到擒來??墒窃趺崔k呢,他現在就想講私情,半點沒有秉公的念頭。他是個不合格的瑯嬛君,他甚至覺得那冊魚鱗圖其實也沒那么重要…… 他眼波平平望向大司命,唇角的笑意變得有些促狹,“如果本君沒有料錯,大司命有話不便說出口吧!” 大司命愣了愣,但并不否認,沉默著,將視線落在了足尖上。 紫府君長長嘆息:“本君明白,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本君不是個古板的人,不大愿意干涉弟子們的私事,但本君希望你謹記,瑯嬛藏書不知去向,此非小事?!?/br> 大司命聽得一頭霧水,不過終于要直面現實了,也好?,F實是殘酷的,說開了反倒痛快。 仙君的語調變得哀婉,“你跟了本君三千年,本君沒有拿你當弟子看待,你更像我的心腹和膀臂。我一直覺得你生性耿直,人也中正,可是你現在……變了?!?/br> 大司命啊了聲,越聽越糊涂了。 紫府君眼里有無邊的失望,悵然道:“你何必急于支開本君,難道本君一走,你就打算同蘇門主公開了么?大司命,你別忘了,你和那些少司命不一樣,你是受了太玄生箓的?!?/br> 這下大司命徹底慌了,他急于澄清,結結巴巴說:“君……君上,屬下和……那個蘇門主,并不是你想的那樣。那天在波月樓,不是屬下,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