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應該會有點痛吧,痛在皮rou上,也許比鉆心好過一些。她想起紫府君來,人走到最后,應當回顧一下前塵,和割舍不下的人道個別。 她在這人間無親無故,父族母族都凋敝,沒有她值得惦念的人。想一想波月樓里那些手下,他們大多屈服于她的手段,真正歸心的也不知有幾個。樅言呢,回大池去了,胡不言這會兒可能還摟著姑娘……想來想去只有那個人,恨她徹骨,但又拿她沒辦法。 她心頭蕭索,如果她死了,不知道他能不能順利找回魚鱗圖。她覺得自己應該是愛他的,這么長時間一直不愿意承認,其實終歸是愛他。 冰涼的刀刃抵在她耳后,有刺痛傳來,她仔細感受刀尖的移動,料想大約割出了寸來長的口子。 倦怠的神經必須有劇痛刺激,才能重新催發力量。那種痛直達身體最深處,她猛地一激靈,開始集中精力召喚神璧。 忽然一聲巨響傳來,整個世界都震顫了,昏昏的暗室頂上出現了星光。她本以為是神璧擊破屏障沖進來了,可待看清了,才發現是有人掀了半邊屋頂,所有的罪惡都暴露在了滿天繁星下。 外面傳來尖叫,尋歡作樂的人們被突如其來的動靜驚壞了。小情握著刀有些倉惶,狂卷而至的一股掌風將她劈飛出去,她像一只失了線的風箏,跌宕著被拋上了半空。 胡不言出現得很及時,飛快拿刀割了她手上的麻繩,“老板,你崴泥啦?還好我老胡來得快……” 崖兒顧不上搭理他,忙撐起身看,半空中的小情定住了身形,桀地一聲怪叫,脖子驟然伸出丈余長。那脖子左右扭動,像一條血紅的觸手,頂端仍舊連著她丟了面皮的腦袋,看上去恐怖異常。 怪物向下嘶吼,皓月銀輝里的人立在峭壁上,夜風呼嘯,長發臨空。 崖兒終于看清那個人了,熟悉的側影讓她鼻子驀地發酸。他結印筑起一面降妖網,青藍的光照亮他的臉,眉間寒色逼人。揚手拋擲長空,將上方的怪物罩住,夜幕下的紫府弟子如箭離弦,執劍激射出去,那面巨大的月亮便成為發光的背景,映照出了眾多矯健的,黑色的身形。 那邊降妖混戰,胡不言看準時機背起她,嗖地一聲便腳底抹油了,邊跑邊喊:“媽呀,那是什么鬼!沒給吃了算你命大!” 崖兒趴在狐背上,耳邊風聲嗖嗖,打起精神匆忙召回神璧。臨走回頭望了眼,胡不言跳下墻頭的剎那,恰好他也正向她這里看。視線短暫相交,他卻沒有要追趕的意思,只是靜靜佇立,深邃的眼眸平靜如海。她在落地的那一刻還在揣測,那雙眼睛里有沒有悲傷,對她的所作所為,他是否感到失望。 一個落頭氏,其實并不難對付,只不過他們善于制造幻象,喜歡把自己的屋子建得很大很復雜。如果說妖,他們算不上妖,充其量是個神秘邪惡的古老部族。所以俘獲后不能收入《萬妖卷》,也沒法歸進《百鬼卷》。 別通來請示:“主上,怎么處置這飛頭蠻?” 別通和晉乘是《萬妖卷》上下冊的書靈,諸如收納妖鬼等事,都由他們出馬。 紫府君看了被死死壓住的落頭氏一眼,慈悲為懷沒有打算用在這里,“非妖非鬼,喪盡天良?;馃税?,別再讓她害人了?!?/br> 別通道是,領著紫府弟子行刑去了。大司命找了一圈沒找見崖兒,明白又讓她跑了。 要問君上么?問了也是自討沒趣。大司命一向耿直,辦事習慣鐵面無私,可自從瑯嬛失竊以來,君上的諸多做法常令他無法理解。漸漸地,他似乎察覺到了一絲不尋常,君上和岳崖兒之間,總有種欲說還休的況味。要是照著他以前收妖建冊的手段,多少個岳崖兒都如指尖上的塵沙,撣一撣就消失了,找回魚鱗圖更是易如反掌??涩F在呢,幾經坎坷,簡直像經歷九九八十一難,這說明什么?說明君上不停網開一面,包括這次,又讓她從眼皮子底下溜走,不是因為她太狡猾,僅僅是因為君上不想抓她。 意識到這點,大司命有點慌,他看著君上欲言又止,最后連紫府君都察覺了。 “又讓岳崖兒跑了,唉!”他加重了最后那聲嘆息,“這么多雙眼睛,竟無一人察覺么?” 大司命發現話都讓他說完了,只得支吾著應了句是,“屬下等一時疏忽,請君上恕罪?!?/br> 紫府君倒沒有再追究,流露出很惋惜的樣子,“大好的機會啊……”一面說一面搖頭。 大司命張口結舌,愣了半天才道:“君上,三個月的期限轉眼即至……” 他嗯了聲,“你也看見了,她弄了只擅長逃跑的狐貍,捉拿本來就有難度?!?/br> 這些其實都是借口吧!大司命怔怔道:“還剩四十日,時間比較充裕,下次一定能拿住她?!?/br> 這回紫府君什么都沒說,轉身躍下殘樓走了。 *** 冷風里吹了半天,蜃氣基本都消散了?;氐匠抢吷系男∥?,進門時胡不言還在嘟囔:“你的那雙劍靈到底有什么用?這么危險都不知道救人,還不如柴火棍呢?!?/br> 他并不懂得劍靈的玄妙,她吹了火折子點燃蠟燭,一面道:“我先前中了蜃氣,連命都快沒了,哪里有力道驅策劍靈!那對盧氏夫婦真可怕,一個想要我的腦袋,一個想要我的臉皮?!?/br> 胡不言盯著她的臉連看好幾眼,“要你的臉皮干啥,怪厚的……” 她很生氣,沖他揚了揚拳,“論厚誰也比不上你,約好了一炷香時間匯合,你去哪兒了?” 胡不言說:“我冤枉,一炷香燃盡我去找你了,可是根本找不到先前那間花廳。聰明如我,立刻想到了肯定是鬼打墻。不過你得體諒我,我只有三百年道行,哪里看得穿這些怪物的伎倆。于是我靈機一動,回波月樓找到了紫府君,告訴他望江樓的怪物要吃你。你猜怎么著?人家連話都沒聽完就跑出去了,那些紫府弟子為了追趕他,連鞋都沒來得及穿?!?/br> 沒捅破窗戶紙的感情,必須得到周圍人的渲染才能升華。胡不言邊說邊盯著她,看見那張臉上漸漸浮起一點笑意,最后連眼睛里都盈滿了,翠翠的眼波,一轉便入了盛夏。 胡不言看了直嘆氣,還有什么可說的,想必是愛上了吧。也對,這世上沒有一個女人能抗拒救你于危難,地位又高,長得還好看的男人。岳樓主再蓋世無雙,到底還是女人,是個女人總會懷春。 他坐在門檻上,垂頭喪氣,“既然早有私情,你還跑什么呀,干脆跟他回蓬山去得了。如果能讓天帝赦免你的罪,你跟著他一塊兒看守瑯嬛,再生一窩小仙君玩玩,好過做喪家之犬?!?/br> 崖兒聽了,好半天沒說出話來。 他說的都對,早知道會有今日,她當初就不該去偷魚鱗圖??墒怯行┦掳l生便發生了,沒有后悔藥可吃。再想一想,蓬山寂寞無邊,時候久了,會不會像盧照夜和小情那樣變成你死我活的怨偶,誰知道呢。其實現在這樣倒也很好,彼此都不要說破,遇上便抵死纏綿一番,天亮互不相干。她已經是賊了,反正罪名無法消除,一人做事一人當,至多一死。將來他還要回仙山上去,繼續當他不著浮華的瑯嬛君,不能讓她這塊污漬弄臟了他。 她放下火折子,轉身走到窗前,望著滿院的月華說:“我打聽到了我父母被殺的幕后真兇,是眾帝之臺的厲無咎。以前我也曾經懷疑過他,但因為他淡出江湖多年,我多方打探,并沒有查到任何他與此事有關的證據。既然現在盧照夜指認了他,我寧可錯殺,也絕不錯漏。還有五大門派的掌門、長淵的岳海潮……我要殺光他們,一個不剩?!?/br> 胡不言訝然,“那些都是頂尖的高手……” 她笑了笑,“逐個擊破,你信不過我的手藝么?” 胡不言說信不過,“你今晚差點讓人割了腦袋?!?/br> 這狐貍總喜歡揭別人的短,實在不可愛。她尷尬地摸了摸耳后的傷口,“今晚是個意外,怪我輕敵了,本以為盧照夜手無縛雞之力……以后不會了,我會加倍小心的?!比缓髿鈮焉胶拥負]了揮衣袖,“不言,明天天亮咱們就往蒼梧城去。是我的東西我要收回來,不是我的,我也要讓它變成我的。我要讓這云浮十六洲談我色變,我要讓這生州大地成為我的樂土……” “你當紫府君是死人么?”她說得正興起,胡不言幽幽冒出來一句。結果不出所料,太陽xue上挨了一記揍,半個腦袋都疼起來。 第43章 有時候正邪對壘,你會發現正派的消息來源,通常沒有反派來得迅速可靠。 王舍的城墻上,常年蹲守著兩個波月樓的弟子,專門監視底下的人來人往。今天他們得了最新的消息,回來稟報蘇門主,說天蒙蒙亮的時候,看見城廓邊上閃過一道紅光,好像是樓主騎著金狐貍往北邊去了。 蘇畫沉吟了下,“往北……看來是去蒼梧洲了?!?/br> 明王問何以見得,“北邊有的是好山好水,也許樓主想引開紫府的人,故意使的障眼法?!?/br> 蘇畫卻不答他,樓里四大護法畢竟都年輕,當年震動全武林的那件慘案他們雖有耳聞,但絕不會將崖兒和岳家遺孤聯系起來。這波月樓里,曾經跟隨蘭戰打天下的老人們全都被她殺盡了,現在見過她真面目的又都沒見過柳絳年。樓中弟子至多覺得樓主太神秘,很多事習慣自己解決,把他們這些人當成了擺設。 崖兒從來沒有向她坦誠過自己的身世,她到底誰也不信任。但她從她六歲起就開始為她授業,朝夕相處,旁敲側擊,再加上從蘭戰那里打探來的零星線索,大致拼湊出了真相。上次熱海公子的委托,除了許以酬金,隱約還有別的。什么能夠讓她忘了避嫌直面牟尼神璧,必然是和她父母的死有關。 蒼梧城,長淵,岳南星一支被搶占了二十多年的家。她一路向北,除了那里只有去雪域。蘇畫對明王道:“她單槍匹馬我不放心,你好好看守波月樓,我帶幾個人追上去?!?/br> 從廊子那頭走來的魑魅和魍魎接了口:“我們去。反正這陣子一直在路上,已經跑慣了,再多跑兩天也無妨?!?/br> 魑魅嬌嫩的臉,已經不像兩個月前那樣吹彈可破了,變黑了點兒,少了些女氣,但更結實了。自從上次生死門傳回消息,說蘇畫失蹤起,他們就不停奔波在路上。騎馬不像樓主騎狐貍,千里路眨眼就到,他們日夜兼程趕到煙雨洲,沒趕上營救蘇門主,但趕上了萬戶侯府被武林正道掀了個底朝天的大戲。然后神璧據說落入了大食人手里,他們立刻揮鞭直指大食洲,結果跑到那里又是一場空,顛沛了近一個月,昨晚子時才回到王舍洲。 明王讓他們好好休息,“樓里的事物也需要人打理,你們看家,我同蘇門主一道去?!?/br> 魑魅說不,“長途跋涉就是一場愛的修行,我和魍魎很需要?!?/br> 兩個男人眉目傳情,明王頓時一陣反胃,別過頭嘟囔了句:“隨你們?!?/br> 蘇畫倚著雕花欄桿,看樓下雜役打掃滿地殘骸。精美的地毯經不得那些狂客的踐踏,上面斑斑駁駁滿是污漬。雜役們小心卷起,運送出門,光潔的玉石地面映照出往來人影,雖然華美,但看上去冷硬。等重新換上嶄新的毛氈,一切才又變得柔軟且充滿詩意,就像鋼刀上佩了紅花,連殺氣都能煥發出旖旎。 她抽出手絹無意識地繞在指尖,站了片刻轉身往后樓去。明王叫了聲門主,她扭頭一笑道:“別辜負了樓主的心意。那幫神仙還打算長久霸占波月樓不成?他們也該還這里清靜了?!?/br> 她跳軟舞,腰胯扭轉起來像水波,一浪又一浪地趕赴,看上去柔若無骨。如果忽略她的年紀,其實單從外表上看,至多比樓主稍稍年長一些。有的女人就是這樣,歲月在她們身上不會留下痕跡,她們的年華定格在最好的時候,一年復一年地保持下去,難怪大司命會管她叫老妖精。 她已經三十四了,十六歲殺死前任門主接管了弱水門,十八歲第一次見到像個野孩子的崖兒。當年的波月閣,太崇尚弱rou強食,每個人的上位都要靠血,靠命。她曾經以為自己的命運會和歷任門主一樣,活不到三十必定死在自己一手調教的孩子刀下,結果也說不上是她教育失敗,還是狼養大的孩子目的性太強,崖兒從四星之首一躍成為樓主,完美跳過了弱水門主那一步,因此她才得以茍活至今。 每一個門眾都不容易,都有悲慘的曾經。這些年混跡于風花雪月,她幾乎要忘記自己的出身了。她是妓女接客后自保不得當的產物,從小被母親藏在房間里,不能看外面的花草和飛鳥,不能像別的孩子一樣奔跑吵鬧。只要有人點了她母親的名牌,她就必須躲進螺鈿小柜,把身體整個浸泡進黑暗里。后來她母親死了,妓院的人終于發現了餓得皮包骨的她,把她扔了出去。她以為自己必死無疑,沒想到卻被一對好心的老夫婦收養,過了八年正常人的日子。 可惜……她邊走邊嘆,十三歲那年養父母也死了,大概是死于蘭戰的安排吧,誰知道呢。反正她被人強暴完,又被人救了,救她的人和施暴者其實是同一個人,當時她懵懂無知,居然還對那人感激了很久。 一轉身已是滄海桑田啊,就算受盡了苦難,人生也總該有一些值得去守衛和保護的東西。 她從飛度的廊橋上過去,兩個紫府弟子恰好剛從外面回來,看見她便一臉戒備,仿佛她真是個妖精。 她撇了撇嘴,一幫莫名其妙的牛鼻子,反客為主起來真是絲毫不加掩飾。 她說:“小仙君們,你家老仙君人在何處呀?” 那兩名弟子有點蒙,仔細掂量了她所謂的“老仙君”到底是誰,最后還是打聽:“門主指的是……” 蘇畫掩唇一笑,“難道是你家紫府君么?”見他們神色大變,忙改了口,“自然是大司命?!?/br> 紫府仙君在這幫弟子心中,是和天帝并駕齊驅的上仙,雖然他駐守人間,但他的輝煌至今無人能及,他們絕不答應任何人對他出言不遜。至于大司命么,可敬的程度稍弱一些,因此他們尚且沒有那樣義憤填膺。 “蘇門主找大司命何事?”其中一個語氣不佳。 蘇畫眼兒彎彎看著這年輕人,“我是來告密的,若小仙君能做主,那我便不找你家老仙君了,只和你談,如何?” 區區弟子,自然無法代替大司命,他們只得應了聲:“請蘇門主隨我們來?!?/br> 引路人在前面走,蘇畫跟在其后煙視裊行,到了大司命門前,紫府弟子請她少待,自己叩擊門扉,低聲道:“回稟大司命,波月樓蘇門主求見?!?/br> 蘇畫對“求見”這個詞很不滿意,轉過頭去,涼涼哼笑了聲。 屋子里的人含糊應了,半晌沒有動靜,天曉得他在干什么。耐心等了良久,他終于開門了,站在檻內拒人于千里的模樣,生怕她一下子會撲上去似的,拱了拱手,“蘇門主一大清早造訪,不知有何貴干?” 三雙眼睛直直盯著她,蘇畫眼波一轉,沖那兩個弟子微笑:“事關緊要,我要與大司命密談,請二位回避?!?/br> 大司命那張判官臉上依舊沒有表情,兩個弟子只是拿眼睛詢問他的意思。他點了點頭,“你們先下去?!碧K畫要進門,卻被他攔住了,“瓜田李下,還請門主海涵?!?/br> 文縐縐的人最不討人喜歡,蘇畫白了他一眼,“我是粗人,拽學問的那套聽不懂。不讓進便不進吧,我倚門同仙君說話,也是一樣?!毖粤T嬌聲一笑,側身斜靠,抬起一條腿,踩住了對面的門框。 行不端坐不正的女人,張開的裙擺像門簾,遮住了房門的下半截。大司命退后半步,皺眉望著她,“蘇門主是來展示身段的?” 蘇畫訝然一呼:“仙君竟然看出來了?果然在波月樓住了幾日,眼界開闊多了?!?/br> 大司命愈發反感了,寒聲道:“蘇門主要是沒有要緊事,那就請回吧。在下忙得很,恕不奉陪?!?/br> 她欸了聲,“你這人,真是半點情面都不講,好歹抬頭不見低頭見,寒暄兩句總可以吧?!币娝€是油鹽不進,長長嘆了口氣,“我問你,你們萬里迢迢來王舍洲,不會是為了換個地方打坐參禪吧!你們要找的人已經離開這里了,你們還睡大頭覺呢,果然仙山上下來的修行者與世無爭啊?!比缓笠砸淮笮Y尾,讓大司命十分下不來臺。 他急起來,看樣子打算派人出去查訪,卻聽見蘇畫無關痛癢地調侃:“何必多費手腳,王舍洲這么大,要是能輕易讓你們找到,你們也不會等到今日了?!币幻嬲f一面眨眼,“我有她的消息,仙君想聽么?” 大司命看不上她的風流做派,但又想從她口中探聽消息,便一副不恥下問的樣子,請她告知樓主的去向。 蘇畫臉上掛上了歷久彌新的詰笑,“大司命不是手眼通天么,這么一點小事還需要問我?掐指一算就什么都知道了?!?/br> 大司命那兩道濃眉皺得愈發緊了,“那么蘇門主特意來找在下,就是想看在下算卦嗎?” 她聳了聳肩,“我好心提點你罷了,還要吃你一頓喧排,算了,告辭?!?/br> 這下他終于服軟了,很憋屈的模樣,向她作揖,“還請蘇門主指點迷津。你不是一心希望我等離開波月樓么,只要你指明方向,我等即刻就走?!?/br> 蘇畫唔了聲,花搖柳顫地逼近兩步,一條無骨的玉臂借機搭在了他肩頭上,“仙君這是有求于我么?” 大司命尷尬地后退,“門主請自重?!?/br> “我聽說過rou粽、紅豆粽,自重是個什么?”她渾身的每一塊骨骼都搖曳起來,上次他的那句“老妖精”讓她耿耿于懷到今天。老妖精?老妖精偏要讓他難堪!于是她得寸進尺,入了他的房門,讓他不住后退。她臉上的笑蘸了劇毒,口中的聲調卻很哀怨,“小女子半生悠悠困風塵,若不是命途不濟,也不會走到今天這步。我以為仙君眼中眾生平等,誰知并非如此……”她一直將他欺到桌前,他退無可退時,她把半個身子都壓了上去,“仙君濟世度人,今日何不來度一度我?” 大司命慌起來,要不是因為她是女人,早就把她一掌斃命了。然而不能殺生,他必須守住這底線,在他想著如何脫身時,更糟糕的情況發生了,君上竟然就站在門前,很坦然地看著他們不雅的姿勢。這下子他更急了,一把推開了蘇畫,結結巴巴道:“君……君上,屬下……” 紫府君抬了抬手,示意他不必解釋,“本君明白?!?/br> 他唇角浮起淡薄的一點笑意,轉身離開了。大司命愣在那里,一時百口莫辯,他明白什么了?蘇畫卻很覺稱意,到底是過來人,一點即通。 她追出去,遠遠叫了聲仙君,“我家樓主已經離開王舍洲了,仙君再在這里守候毫無意義?!?/br> 紫府君略偏過頭,曼聲道:“你們應當貼身保護她才是,否則要你們這些手下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