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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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真是吃不得一點虧。 去聽音樂會需要穿正裝,晚飯后,姜可望回到了客房,裝著禮服的盒子已經在桌上躺好。 她揭開盒蓋,是件深藍色的斜肩緞面連衣裙,配著同色系的尖頭鞋,柔軟的小羊皮上點綴著羽毛,是她的尺碼。 米拉幫她拉上禮服后背的拉鏈,一臉憂愁:“裴郁這是想干什么?” 姜可望在沙發上坐下來,給自己倒了杯水,沒說話。過了一會兒,從包里翻出那張門票,又看了看。 背面的主辦單位下寫了幾排不起眼的小字。 其中一行寫的是:【大提琴首席:鐘渺渺?!?/br> 姜可望看了很久,沉思著。 是因為看到了這個名字,所以她才沒扔掉的。 乘車出發,換了身紳士打扮的周思凡挽著太太的手,笑呵呵地朝姜可望抬抬下巴:“可望,你跟裴郁的車走吧?!?/br> 那邊,裴郁已經為她拉開了車門,這實在不是扭捏的時候,她只能硬著頭皮坐上去。他接著坐上來,吩咐司機開車之后,不經意地恭維了她一句:“裙子很襯你?!?/br> 對以前的姜可望而言,得到他的夸獎是件很值得驕傲的事,因為想不到他這樣優秀的人,會看得見她身上微不足道的優點,只要得到他一個點頭,她就高興得覺得什么都值了。 “云泥之別”,這個詞語是很久以后,她才慢慢領悟到的。 “謝謝?!苯赏f,想了想,提出一個無理的要求,“我可以睡會兒嗎?” 他聽了并不吃驚,很有風度地點一點頭:“好?!?/br> 她便背對了他,斜倚在座椅上,闔上了眼。她不困,只是狹小的空間里,和他并排坐著,她無形之中有種壓力,猜不透他接下來準備做什么。 一路裝睡到劇院門前,車停下后,慣性帶著人朝前一傾。 姜可望半睜開眼睛,透過車窗外,看到熙熙攘攘的人流走上臺階,她便坐起來。 “醒了?”裴郁伸手幫她整理了一下頭發,這個動作他做得自然無比,沒等她拒絕,他就順好了那團毛糙起來的頭發,收回了手。 姜可望身體僵了半天,最終什么也沒說,屏著呼吸,推門下車。 他們的門票是vip看臺,由特別通道進入,四個人在獨立的包間里坐著聽,保證私密性的同時,視野也格外好。就坐后,音樂會正式開場,整個劇院熄了燈,陷入了黑暗。 隨著“咔嚓”一聲,一束燈光亮起,投射到舞臺的一側,照亮了抱著大提琴的女孩。 與此同時,大提琴深沉而凄惻的聲音從琴弓下流淌出來,瞬間鋪滿了整個黑夜。 姜可望出神地看著那個大提琴手的臉,她穿著剪裁簡潔的黑裙,身影纖瘦,光束里的小小微塵從她的頭頂往下緩緩傾瀉。這個畫面中的她,跟姜可望前兩次見到的不太一樣。 也許是因為衣著和化了妝的關系,她看起來成熟了不少,不像個稚嫩的孩子,更像是個少女。 靜謐的大提琴獨奏持續了很久,整個劇院靜悄悄的,隨著一個悠長的休止符收尾,舞臺的頂燈忽然一并照亮,整個樂團陣容都出現在視野中,指揮的手勢一揮,各個樂器部一起奏起了激揚的和聲。 一曲終了已經是半個小時之后的事,全場掌聲雷動,姜可望呼出一口氣,轉頭才發現,周太太不知何時淚流滿面了,周思凡體貼地掏出手絹,為她擦拭眼淚。 “渺渺的大提琴拉得越來越好了?!敝軐Оl自內心地道,他太太也在一旁點頭。 裴郁態度謙恭:“您過獎了?!?/br> 周太太的情緒實在收不住,等到了中場休息,便讓周思凡陪著她去了洗手間。 包間里只剩下裴郁和姜可望,她還沉浸在剛才的交響樂帶來的震撼中,平復著呼吸,聽到他說:“她叫鐘渺渺?!?/br> 姜可望愣了愣,反應過來他是在跟自己說話。 “我jiejie前幾年車禍去世,這幾年,是我在照顧她?!?/br> 這就是他時不時要來香港的原因?姜可望一時之間,心情有點復雜。 她不確定他說的話能不能信,他真的有一個去世的jiejie?這孩子到底是姓鐘,還是姓裴? 姜可望半天沒作聲,裴郁繼續說:“她十七歲了,我打算送她去維也納,就在明年的這個時候?!?/br> “……十七歲?”她本能地接了一句。 怎么會是十七歲?那個小孩,看起來還沒讀中學的樣子。 不過,剛才她拉大提琴的姿態,實在也不太像個小孩。 “嗯,十七歲?!迸嵊粽f,“她是看起來比較小?!?/br> 姜可望半信半疑地沉吟了片刻,小個子的女孩在年齡上,倒是確實具有迷惑性。加上她平時留著短發,身形過于纖瘦,這種說法也能說得通。 如果她真的已經是個十七歲的少女,那么,才過三十的裴郁,還真的不太可能是她的爸爸。 “哦……”姜可望略略失了神。 所以,那幾聲“爸爸”,以及“裴渺渺”,又算怎么回事呢? 姜可望腦子很亂,包間門開了,周氏夫婦從洗手間回來,身后多了條小尾巴。 “快看是誰來了?”周太太牽著小姑娘走進來。 “舅舅?!辩娒烀煊H熱地叫了裴郁一聲,剛跑到他身邊,就發現了姜可望,怔了怔,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 姜可望也看著她。 “渺渺,”裴郁扶過了鐘渺渺,為她介紹,“這是可望jiejie,舅舅的女朋友?!?/br> “我……”姜可望呆呆地想否認,周氏夫婦哈哈直笑,提醒著:“不對不對,輩分亂了!” “可望jiejie?!辩娒烀炜粗赏?,叫了她一聲。 她看不懂這女孩子的眼神,還是擺出了笑容:“你好,渺渺,我們之前見過的?!?/br> 也許,這個場景發生在她跟裴郁剛相識的時候,就不會這么奇怪。 裴郁為什么要把自己的外甥女藏這么久? 思緒打了結,她抓過手包:“我去一下洗手間?!?/br> 中場休息的時間已經過得差不多,出來溜達的樂手也該回到后臺。姜可望還在走廊里慢慢找著洗手間,無意間一回頭,看見身邊跟了個人。 “這邊?!辩娒烀熘噶藗€方向。 “嗯,謝謝?!苯赏业搅说胤?,站在洗手臺前補起了妝,卻發現她站在那,一動不動地看著自己,絲毫沒有走的意思,“渺渺?” “不回去準備演奏嗎?”姜可望問。 其實,鐘渺渺的目光比十七歲的少女,看上去還要成熟些,姜可望有點疑惑,自己一開始,是怎么把她看成十一二歲的孩子的? 下半場就要開始,洗手間只有她們兩個人,鐘渺渺輕輕的聲音在空曠的空間里回蕩,陰測測的。 “舅舅會有女朋友,但他不會結婚。他不許我在別人面前喊他爸爸,不過他答應了我,也不會做別人的爸爸?!?/br> 姜可望不得不放下了口紅,雖然不太明白裴郁的情況,但她大概知道這個鐘渺渺是怎么回事了。 她皺起眉毛:“你在說什么?” “我才是他心里最重要的人?!辩娒烀煳⑿χ局鳈?。 第15章 過期 姜可望感覺這一切荒誕極了。 她驚愕的表情被鐘渺渺看在眼里,小姑娘睜著天真無邪的大眼睛,笑得越發得意,讓人不寒而栗。姜可望想了起來,她們的前幾次見面,以及沒有見面的時候,鐘渺渺曾經接了她打給裴郁的電話。 “喂?”是纖細幼嫩的女聲,姜可望聽到很奇怪,怔怔地問她:“我找裴郁,我……打錯電話了嗎?” 那邊靜了靜,回答:“你沒有?!?/br> 然后,腳步聲響起來,伴隨著少女兩聲“爸爸”的呼喚,柔柔的,糯糯的。姜可望如遭重擊,手機掉到地上,自動掛斷了。 現在姜可望對那一幕忽然有了新的認知,這個女孩實在是形跡可疑。 想到這里,她鎮定下來,用淡淡的語氣說了一句:“是嗎?” 女孩子單薄的胸腔瞬間提了口氣,剛要張嘴說話,姜可望輕飄飄的聲音把她堵回去了。 “你說這些對我沒什么幫助,我早就不要他了,是他愛我愛得要死,對我戀戀不忘,一直追著我不放。你以為他這次回香港是想看你演出?他是為了來找我,求我回到他身邊?!苯赏碛图哟椎匮a上一句,“要是你舅舅知道,你對我說了剛才的那些話,他會恨死你的?!?/br> 張口就來誰不會,她輕蔑地笑了笑,重新拿起口紅,繼續涂抹,把小姑娘晾在一旁呆站著。 鐘渺渺還是年紀太小,傻了半晌,結巴了起來:“你……你,你胡說八道,我要去告訴舅舅?!焙⒆泳褪呛⒆?,占據不了上風后,氣勢一下子就掉了半截。 裴郁的聲音從身后響起來,更是把她嚇了一跳:“已經聽見了,不需要告訴我?!?/br> 鐘渺渺轉過身,慌了神,一頭扎進他的懷里,惡人先告狀:“舅舅,她怎么可以說這種話?” 姜可望也是才發現裴郁,涂口紅的動作頓了頓,故作鎮定地又涂了兩下,顏色深過了頭,像濃烈的紅酒。 “乖?!迸嵊裘嗣」媚锏念^發。 姜可望聽在耳里,看在眼里,立刻就移開了目光,心里五味雜成,這時他卻溫和地說:“你可望jiejie說的話,沒什么不對啊?!?/br> “舅舅?”鐘渺渺很詫異地仰起臉,姜可望也好奇地看了過來,懷疑自己的聽覺出了毛病。 “演出還趕得上嗎?”裴郁沒有半點兒安慰鐘渺渺的意思,推開了她,“先去吧,我會找時間跟你談談?!?/br> 臨走前,小姑娘回頭看姜可望的眼神,是恨恨的。 人一走,只剩下他們兩個,她合上了口紅蓋,收回包里,提起來,若無起身地從他身邊走過,還沒邁出門,就被他一把推了進去。 “砰!”門被重重踢上,姜可望手里的包也應聲而落。 裴郁什么也沒問,什么也沒說,開門見山,用力抵住了她,一口就咬了下來。 說是咬,是因為吻得太瘋狂,嘴唇壓著嘴唇,舌頭勾著舌頭,他連吮帶咬,動作激烈得姜可望連站也站不穩,胡亂抓住他的襯衣才能保持平衡。 她沒反抗,心里很是不安,只怪剛才說話光顧著打壓鐘渺渺,如果知道裴郁會聽見,她寧愿不逞那種口舌之快。不安與緊張交替之間,她缺氧了,呼吸急促地,他壓過來,摟緊她的腰,又用力在她唇上碾了好一陣,才松開。 裴郁看看她憋得通紅的臉,笑了起來。 他的唇邊抹開了她的口紅,梅子色,大片暈染著,讓他的笑容看起來分外邪氣。 她很疑惑,難道他一點都不生氣? “姜可望,你真的讓我大開眼界?!迸嵊羯焓制怂哪?,力道有點重,她吃痛,一只眼睛使勁眨了一下。 他說話的語氣,一如從前的每次夸獎。 他靠近了些,唇幾乎與她相貼著,說話的時候,酥酥麻麻地摩挲著她:“既然知道我的心思,那為什么還要分手?” 姜可望眼睛眨啊眨:“啊,我,不知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