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
“庭望呢?”留侯反問。 “朕沒有讓他跟來,命他去調遣了青衛,那里有尋人的好手?!?/br> 誰還有心思比什么賽啊,阿宓出事了,少帝看著沈慎都差點在席上失態,還是他及時出聲幫著掩飾。 “說到尋人……”留侯忽然道,“去接綿綿進宮,陛下,你可有喚啁啁下來的法子?” “以前也許有,但那只鷹自從跟了阿宓后就不認朕了,朕也不確定如今行不行……”少帝猶豫地吹響了哨子,三聲后,空中毫無動靜。 他無奈道:“看來它已經完全忘了我這個舊主?!?/br> “無事?!绷艉畹?,“啁啁護主,它每日至少要見阿宓一次,定能察覺到不對。之前的涼山中,就是它先找到的阿宓?!?/br> 話雖如此,誰敢把希望全托付給一只鷹?所以說完這句話后,留侯該部署的一點都沒少。 “一群鼠輩!有本事直接沖著朕來,總是對阿宓下手算怎么回事!”少帝一拳捶在壁上,指節立刻見了血。 此刻誰的心情都好不了,留侯更甚,但他到底比少帝沉穩些。只看著少帝這模樣,也說不出甚么安慰的話。 他們焦急間,阿宓已經被迷暈過去,但這藥不知怎么回事,她迷迷糊糊間總還有些意識。 雖然無法睜眼,但從光線的陡然變換,阿宓也能大致猜到自己進了一個很黑的地方。她被人橫抱著,抱著她的人就是之前的“少帝”,不僅外貌像,體格竟也十分接近。 阿宓搖搖晃晃的,感覺到他終于停步,隱約的光亮起,大約是燭光。 “真被你帶來了?”有女聲驚訝道,“你倒真不怕,還敢在外面游蕩?!?/br> 抱著她的人低低道:“已經被發現了,不另想法子,只躲著又有甚么用?!?/br> “還不是因為你之前太莽撞,擅自出去了幾次!”女聲有些怒意,“如果按照計劃行事,你根本不會被發現?!?/br> 這人有些不耐煩了,“糾結于那些又有什么意思,喏,你不是易容術高超么,再把自己易成這位公主也不是難事吧?!?/br> “哪有你想的那么簡單,你之所以能成,是因為骨相本就和小皇帝相似,我這又不是仙法……”雖然這么說著,女子還是走上前,在阿宓臉上細細摸索起來。 第87章 夜訪 阿宓僅剩的意識分辨著這些話, 模模糊糊中竟也明白了是什么意思。他們是想讓另一個人偽裝成自己, 去騙哥哥嗎? 不會的……阿宓想, 大人、哥哥、侯爺還有啁啁他們都不會認不出自己的,就算再像,一個人的感覺和細節怎么會完全一樣,正如她那么快就發現了這個人不是哥哥。 如此想著,擔憂依然不可減少,可是阿宓也沒有做什么的機會。因為這兩人察覺到了她并沒有完全昏迷, 便直接給了她一手刀。 細小的窸窣聲響起,摸骨中, 男子又加了一句提醒, “對了,那只鷹很是敏銳, 要么就不要碰見它,要么……就提前想個法子把它引下來?!?/br> ………… 兩日一夜。 少帝久久未眠, 眼球中遍布紅血絲, 沈慎和留侯的模樣也沒比他好多少。 阿宓寢宮的宮婢基本換了一批,地面的血跡怎么洗都洗不干凈, 留下濃厚的鐵銹味。 他們無論如何都想不通, 這兩天都沒允許人出入宮門,就在宮里消失的人, 怎么就能不見了。 說是掘地三尺也不過分, 宮里連凈房都沒漏過, 每個角落都已仔仔細細地搜尋, 竟真的能毫無蹤跡。 莫非那人會飛不成?一些人腦中不得不浮現出了這個可笑的猜想。 綿綿已經被灌藥強行睡了過去,她得知阿宓失蹤后就很是激動,并且肯定阿宓仍在宮中,只是搜尋了一天后還沒人影她就顯得有些失控了,加上沒有痊愈的手掌,整個人的狀態十分危險。 留侯不得不使了法子讓她安靜。 在周圍人都噤聲不語,只有他們三人明顯的呼吸起伏時,偌大的宮殿更顯得令人心悸。 阿宓到底在哪?她是被何人擄走?她害怕嗎?她受傷了嗎?…… 一個個的疑問和擔憂充斥腦中,便是最沉穩的留侯都無法保持冷靜,何況另外兩個年輕人。 要不是留侯說不能讓其他人看出蹊蹺,少帝直接就罷了早朝。 “翠姨也還是找不到?”留侯忽然問。 沈慎沉沉道:“嗯,宮婢道那日她隨阿宓出去后就再未見到過,依照時日和她的身份,恐怕已經兇多吉少?!?/br> 翠姨在她人眼中沒有什么價值,事實上在留侯三人眼中也是。如果不是阿宓重視她,誰都不會把她當回事。 留侯半點沒有因為她死亡的可能性開心,雖說她戳破了他的身份,但如果能干脆利落地解決她,那群人對阿宓定也不會心慈手軟。 暮色昏昏,三人的心情如吞了鐵石一般沉重。他們不怕對方提條件,獅子大張口都可以,就怕這種什么都不透露,完全不讓他們知曉任何信息的狀況。 這意味著,他們根本無從解救阿宓。 在沈慎和少帝垂首間,留侯抬眸飛快瞥了他們二人一眼,目光隱帶暗色,誰也沒有察覺。 第三日。 少帝再有心隱瞞,有些人他終究瞞不過,譬如顯王府。 李琰得知阿宓失蹤的消息著實晚了一步,但他得到了這幾日間少帝他們查出的所有消息,自然也清楚阿宓到現在都不見人影,怕是十分危險。 “世子也要去尋人嗎?”屬下勸道,“既然陛下不打算告知您,恐怕就是不想讓他人知曉,冒然出手恐怕會被遷怒?!?/br> 雖然李琰拒絕了許多懷抱大志向來投靠他的幕僚,但他身邊的人從來不少,也格外忠心。 看出李琰想法,屬下又道:“長公主殿下失蹤非同小可,搜尋之人該少而精,泄露了消息,影響的只會是殿下聲譽?!?/br> 即使身為長公主,也畢竟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如果傳出她失蹤多日,難免會有風言風語。 果不其然,聽到這話李琰才暫時打消了動用手中勢力的想法,只讓屬下進一步探聽宮中消息。 回過頭,他依然坐立難安。 兩年間,那個在他心中可憐嬌美的小姑娘已經漸漸被靈動姝麗的少女代替。李琰從來執著,看上去風輕云淡實際對想要的東西占有欲極大,這也許就是李氏骨子里的傳承。唯有阿宓的身份,他執著不了,也無法邁得更進一步,只能慢慢在心中看淡。 可即便如此,也不代表他能在聽到阿宓遇險的消息時無動于衷。 李琰終究喚來人,低低吩咐了幾件事,隨后便是在書房中出神許久。 入夜,明月高懸,清清冷冷的月輝映照窗欞。 一枝月季伸過窗沿,被厚厚的花苞所累,耷在了紫檀木上,淺淺的香味隨風溢散。 屋內的油燈早已燃起,微弱的光芒卻不及月色,風中搖搖晃晃。李琰合上不知真正看進了幾頁的書,起身正要滅燈,忽然傳來極輕的扣門聲。 “何人?”他立刻警覺,視線已經轉向了壁上掛的長劍中。 王府里的人都很了解他的習性,絕不會在這時候打攪。 “哥哥——”他聽到輕輕軟軟的聲音這么喚,嬌又糯,幾乎能讓聞者酥了半邊骨頭。 李琰愣住,半晌道:“……阿宓?” 門外的少女小聲道:“哥哥聽不出是我嗎?” 自然是聽得出的,只是阿宓從沒喚過李琰為哥哥,雖然……他也隱約有過這種期待。 他疑惑未減,可又因為這聲音到底少了幾分警惕,掃了一眼長劍后走去拉開門,果然是一身薄衣的阿宓正站在門外。 晚風瑟瑟,她雙手抱胸似乎打了個寒顫。 一眼望去,她似乎更瘦了,人也憔悴了些,即便如此依然顯得可憐可愛,楚楚的眼神最是動人的利器。 “你怎么會在王府?”李琰將伸出的手又停在空中,輕聲道,“陛下呢?他知道嗎?他這幾日都在尋你,你是如何一人出宮的?” 提到少帝,本就站得不怎么穩的少女似乎更加瑟縮了,她垂眸片刻,像是害怕什么似的弱聲道:“先讓我進去,好不好?” 頓了一息,李琰偏身讓她進門。合上前在夜幕中掃了一圈,并沒有看到其他人影,也未聽到動靜。 他身邊自然沒有暗衛,但王府護衛也不少。李琰最不明白的便是,阿宓進府怎么會沒有人通報他? 阿宓給了他答案。 在喝過一口熱茶后,她極為小聲道:“我是偷跑出來的?!?/br> “什么?”李琰下意識問,顯得很是訝異,“阿宓,你不是——” 他適時收聲,想到也許發生了什么事,便十分善解人意地等阿宓自己道出。這樣的他當真像個溫文爾雅的謙謙君子,任是誰都要生出幾分好感。 阿宓捧著茶盞,像是發了會兒呆,半晌才開口,“我、我十分害怕?!?/br> “害怕什么?”在宮里,還有什么東西竟會讓阿宓害怕。 “我害怕哥哥他、他……”阿宓結結巴巴了好久,依然沒能把句子說完整,看起來畏懼極了,只要提到那個人眼中就出現了明顯的閃躲。 傻子都明白她的意思。李琰更像是陷入迷霧,他聽出了這聲哥哥并不是在喊自己,不動聲色道:“噢?到底怎么了?!?/br> 問出這話的時刻,他也在靜靜打量阿宓神色,本意是想通過這看出阿宓真正的心事,但目光一長,他更為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心如止水了。 這未免令他自己都感到奇怪。 兩年間,他單獨和阿宓相處的時機幾乎沒有,但就在和留侯一起去邊關接人的時候,他看到阿宓的那一瞬間除了希望她能夠開心外,那種極為細微的悸動依然存在,很小,但他能夠感覺到。 阿宓畢竟是他當初第一眼便極想要的小姑娘,要淡忘這種感覺,李琰以為,無論如何也該等到他自己或者阿宓成親,更甚者也許該等他們有了孩子以后才會徹底釋懷。 可是他沒想到,就在此刻,他望著眼前楚楚可憐的少女,無論是她嬌妍的神態或委屈的情狀,都無法激起他一絲一毫哪怕最基本的憐惜和心疼。 是了,他本就是這樣心底冷漠的人,面對不在乎的人的確如此??墒敲鎸Π㈠?,他竟也能做到這樣嗎? 一時間李琰都忘了探究阿宓來訪的目的,短暫地陷入了這種迷惑之中。 阿宓已經定下了心,開始慢慢解釋,“我發現了一個秘密?!?/br> “什么?”這全然是李琰下意識的問話。 阿宓道:“一個……我不能確認真假、但干系重大的秘密?!?/br> 說罷她又出現了那種畏懼的跡象,并開始用目光掃視左右,仿佛害怕會有人突然從周圍竄出。 李琰被她這種神態喚回正常思緒,認真道:“在王府不用怕,到底何事,你與我說清楚?!?/br> 他的話很有分量,誰都不回忽視,阿宓聞言靜靜看了會兒他,突然喚道:“哥哥……” “……嗯?”李琰心中突然竄起什么,但他確定那并非激動,反而有種極淡的不適,他也突然回道,“阿宓,你——以前從不會喚我哥哥?!?/br> 是這樣嗎?阿宓眼底飛快閃過一抹不自然。 她并非真正的阿宓,但據觀察的人日夜稟報,她以為能夠親熱喚少帝哥哥的這位公主,對顯王世子這位堂兄也該是同等態度才是。 畢竟顯王世子和少帝比起來,怎么都更像是一位溫柔的好哥哥。 也是阿宓與李琰相處的時間太少,以至于旁人根本不知他們到底夠不夠親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