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鏡刀欺負(三更)
謝公子此行特意帶了筆墨,欲畫下圣山上的地形。 但因天氣太冷了,墨塊無法化開。 孟至清的一本經書翻來覆去念了百八十遍,謝公子見他又要念經,把他叫過來。 “和尚,出一份力?!?/br> “謝施主,我有什么能幫到你的一定幫...” “沒有墨,畫不成地圖。你擠點血出來?!?/br> 孟至清瞪大眼睛。 “你們佛祖能夠割rou喂鷹,你貢獻一丁點兒血而已?!?/br> 孟至清腦海里一團漿糊,他不知道怎么自己怎么就在了這里。 但,謝公子說的,好像也沒錯。 佛祖能夠割rou喂鷹,他今日貢獻自己一丁點血,就能幫西昌走出困境,為什么要猶豫呢! 只不過,孟至清不知道謝公子人雖頹廢,嘴皮子功夫可是天下第一的厲害。 他咬破手指,擠出鮮紅的血,謝公子蘸著他的血,將今天走過的路畫下來。 孟至清見謝公子筆鋒在羊皮上輾轉,先勾勒出一個大致的地形出來。 他凝神專注時的樣子,比平時看起來善良多了。 孟至清眼睜睜看著他將今日走過的路都畫了出來,他驚訝道:“施主竟然都記得?!?/br> “用點心思,自然就記住了?!?/br> 過目不忘,只是謝侯府公子最基本的素養。 孟至清又問:“山另一邊真的又世外桃源嗎?” 謝公子心中也沒有一定的答案。 他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唯一得到的答案是,山外有山。在翻過這座山之前,沒人知道山背后是什么。 眼看山頂越來越近,孟至清不再想著回去,既來之則安之。 平日里嬌弱無比的謝公子,竟領著他翻過了大半座山。 夜里狼風一吼,孟至清連忙念經祛除心中恐懼。 孟至清一念經,謝公子就開始閑得無聊,他隨手撿了幾塊碎石,一顆一顆朝他肩膀的xue道扔過去。 “念念念,就知道念經,這么膽小,佛祖怎么會要你這樣的弟子?!?/br> 孟至清被敲疼,見謝公子又扔來一塊手心大的石頭,他用手接住。 孟至清指著外面巨獸一般的黑夜,風聲是黑夜的嘶喊。 “謝施主,你不怕嗎?” 被凍死在山上也好過被蠱毒吸干血。 謝公子云淡風輕地說:“大不了就死在山上?!彼磫柮现燎澹骸昂蜕?,你怕嗎?” “謝施主,你死了,陸施主豈不會很傷心?當年送我上破云山,我娘都很傷心?!?/br> 謝公子著實沒想過這個,因為大風襲來時,他心里只想著一件事。 這么大的風,陸行焉會害怕嗎? 孟至清見謝公子沉默,他握緊手中石頭,嘆了口氣。 謝施主死了,陸施主還會掛念他。 自己要是死在這山上...佛祖會知道嗎? 手中石頭的形狀似乎有些怪異,孟至清攤開手心,見這石頭是個乳白色的,形狀十分奇怪。 “謝公子,這石頭形狀怎么這么奇怪?” 謝公子隨手扔的,也沒在意這石頭的樣子。 他瞥了一眼孟至清手上的石頭。 “哦,是塊骨頭?!?/br> “??!” 孟至清驚嚇地扔掉手上骨頭,往后跌了下去。 他一屁股坐在一堆石頭上,回頭一看,竟是一具尸骸,謝公子推斷,這應該是過去上山尋刀之人的尸骨。 既然此處有人來過,那是否能說明,山頂真有那么一把絕世寶刀? “??!”孟至清第一次見尸骨,大叫著撲向謝公子的方向。 謝公子可對這和尚沒什么意思,他將和尚推回骸骨旁邊。 “不就是一具尸骨,你怕什么?” “尸尸尸尸骨...是是是人的骸骨?” 謝公子沒什么力氣逗弄和尚,他將身上的褥子裹緊了些,道:“你我死后,也會變成這樣,有什么可怕的?” 他這樣一說,孟至清想道:尸骨生前就是活人,活人就是和自己一樣的人,好像是沒什么可以害怕的。 他看著火光包圍下的謝公子,他像畫里人物,一點也不真切。 這么好看的人,死了也會變成一具骸骨嗎? “不止你我,你爹娘死了,兒女死了,也會變成骸骨?!?/br> “謝施主所言甚是,人生有限,我們死后都是白骨一具?!?/br> 他念了一段度魂經給這具骸骨。 入夜一陣颶風吹得冰原晃動,謝公子和孟至清同時醒來。 他們有山洞蔽體,但是馬匹沒有。 等風一停,孟至清立馬出去打探情況,只見他們同行的黑馬被吹倒在幾里外,已經沒有了氣息。 吹過一夜大風,天氣晴朗,太陽照在雪原之上,山頂那一抹圣潔的白色被染成金粉色,如心上姑娘嬌羞的臉龐。 孟至清拿出經書,要給死去的馬念經。 他正翻著經書,謝公子卻拿出匕首,利落地朝馬腿砍去。 彌彌熱血染紅雪地。 “施主,你這是做什么!” 謝公子將馬腿成幾節,每節的切口都在雪地上摩擦過,將血水處理干凈,然后切下幾塊寒冰,和馬腿一起裝在布袋里。 “你說是做什么?當然是儲備食物了,要不然這馬不是白死了嗎?對了,它已經死啦,我這可不算是殺生?!?/br> “不行!”孟至清撲上去,護住死馬殘肢。 “它已經死了,謝施主為何還要折磨它。還有干糧,你要是不夠吃,我的都給你?!?/br> 馬的斷肢流出來的血,將孟至清衣服染紅。 它的血還是熱的。 “婦人之仁?!敝x公子冷哼了聲。 他已經裝滿了馬rou,便不再跟和尚計較,生氣是很耗體力的。 和尚用雪將馬埋葬了,又念了一段經。 平時都是黑馬幫他們扛著干糧的,黑馬死了,謝公子很難得地主動將裝著干糧的布袋扛起,沖孟至清喊話:“走不走?今天天氣好,可以多走一程,也許明天就能到山頂了?!?/br> 孟至清見他又背著干糧,又背著馬腿rou,怕他累著,連忙跑上去為他分擔。 謝公子見他跑上來,嘴角噙起一抹笑。 他手臂一揮,將裝著干糧的袋子扔到幾丈外的地方,干糧袋順著雪坡滑落至懸崖之下。 能果腹的干糧消失在他們視野里,孟至清不可自抑地顫抖。 干糧對于此刻的他們來說,起著關乎生死的作用。 沒了糧食,會餓死在山上的。 求生欲是每個人最底線的本能,現在有人侵犯了孟至清的底線,他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朝謝公子沖上去,揪著他的衣領將他壓到在地。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謝公子看著他頭頂凸起的青筋,哂笑著挑眉,繼續挑釁道:“動怒了?貪嗔癡為佛教三毒三忌,和尚,你犯忌了?!?/br> 孟至清憤恨地推開謝公子,謝公子扶著胸口咳嗽幾聲。 二人誰也不搭理誰,繼續向山上行去。 山頂那一抹圣雪就在眼前,可是他們走了這么些天也沒走到。 孟至清多日未梳理過,頭頂長了發茬。 夜里在山洞里落腳后,見謝公子拿著一把匕首細致地剔去下巴上的胡渣,孟至清想問他借來匕首剔頭,但白天他才沖撞過謝公子,現在沒有臉面問他借匕首剃頭。 謝公子,他在這樣困難的時候仍是十分體面的。 孟至清想,這就是侯府公子和他們江湖之輩的區別。 可是,這個侯府公子心腸也太壞了些。 孟至清餓了一天一夜,他能感受到生命正在一點一點從他體內流逝。 眼看近了山頂,謝公子突然決定先去探路,再取刀。 孟至清怕山頂沒有佛祖,而他亦怕山頂沒有明鏡刀。 他想在把答案放在最后一刻揭曉。若是明鏡刀的存在只是傳言,那么,在他親自證實傳言是假之前,這把刀還有存在的可能性。 圣山南北,陰陽兩面,是截然不同。 一座平川令視野豁然開朗,雪山融水流入平川,拓開一道河谷。 鳥聲和流水聲相伴,是世間最悅耳的聲音——這便是他們為西昌尋找的桃源。 二人在冰原上苦行多日,見到他們所追尋的景象,心中都有所動容。 孟至清覺得有一股熱流從心頭涌入喉頭,他回頭看謝公子,見他亦是眼中有熱淚。 謝公子緩緩將繪圖的羊皮鋪開,他折下一根樹枝,在碳塊上蹭了幾下,沾上干碳粉,而后不疾不徐地將眼前情景描繪下來。 這樣好的景色,若陸行焉也看到該是多好。 可是這樣艱苦的路,他不舍她走來。 二人受眼前景色鼓舞,向山頂而去的路加快了腳程。 確認過眼神,和尚拿的不是男二劇本而是女二劇本! 小謝都做到這個份上了,九十九決定請他吃一頓豐盛的r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