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白澤剛沖了涼出來,竟然只是將水擦干,徑直就走了過來。 見她垂眸不敢看自己,白澤忍俊不禁,抿唇道:“縈縈,我們都成親這么久了,早該坦誠相待?!?/br> 坦誠? 沐縈之沒好氣地想,他的確是夠坦! 一邊嫌棄著,一邊又忍不住去看他。 昨夜她就看過了,但在白天看,感覺完全不同了。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欞斜斜地灑進來,在他身上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仰望過去,宛若一尊神像。 白澤的目光落在她微紅的鼻子上,想起昨夜的咳嗽,蹙眉問:“你感覺如何?要不要請府醫過來?” 沐縈之的喉嚨里一直有東西卡著,不太舒適。 只是她這病是老毛病了,便是請大夫過來,來回也就那么幾句話。 “藥方府里都有,讓丫鬟下去熬就是?!?/br> 白澤聽著她的聲音還是不對,但身子的問題一時急也沒有用,只得點頭應了。 他起身將衣裳換上,開門喚丫頭進來。 夏嵐、秋雨和冬雪一夜未睡,一直守在廊下,最初的雷聲雨聲太大,她們什么都聽不見,到后半夜雨停了,屋子里也靜悄悄的。一直到早上,白澤在屋里吩咐她們備水,三個丫鬟才如釋重負,心中更是大喜過望。 一早就用水,莫不是將軍和夫人的事成了? 三個丫鬟走進來,望見白澤和沐縈之臉上的神情,便覺得離自己的猜測又近了幾分。 “將軍,夫人?!?/br> “重新備水,伺候夫人沐浴?!卑诐蓡⒋椒愿赖?,“夫人昨夜咳得厲害,立即熬了藥湯來?!?/br> “奴婢這就去熬藥?!倍┮幌蜇撠熃o沐縈之煎藥,聽到這話,當即領命退了出去。 秋雨亦退身出去備水準備伺候沐浴,唯有夏嵐還站在屋里,“將軍,先前老夫人來了思慕齋,問院門是怎么回事?奴婢們不知道該如何回話,便說是昨夜大風刮倒的。老夫人看著有些不信,只是見將軍和夫人還在歇息,就回松鶴院了?!?/br> 不怪底下人亂傳話,昨夜白澤踹倒了院門,只要從思慕齋路過的人都看得到。 也不知白秀英會怎么想他們。 白澤臉上沒顯出什么情緒,只轉身對沐縈之道:“縈縈,我去娘那邊看看,興許就陪著她吃飯了。今兒你身子不適,你就不必過去了,只在思慕齋用吧?!?/br> “嗯?!便蹇M之見他往外走去,看著他的背影,忽然又問,“將軍今日在府里嗎?” 白澤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她:“要去兵部議事,不過今日沒有宴飲,會回來用膳?!?/br> “知道了?!鳖D了頓,沐縈之猶豫著又開了口,“你是打算跟兵部的幾位大人一起上書,請求陛下不要跟北桀人議和嗎?” 白澤知道昨日在右相府中他和裴云修的爭論都落在了她的耳朵里,因此并不打算隱瞞,點頭稱是。 “其實,昨日溫相有幾句話說得很對,和還是戰,其實最重要的還是陛下的意思?!?/br> 如今的右相、左相雖權勢滔天,但天順朝終究還是皇權當道。 從陛下將接待北桀使者一事全權交給右相來看,對這位年輕的帝王而言,停戰是最重要的。 “縈縈,你的意思我明白??晌疑頌槌⒚?,做事不能依靠揣測君心。既然我知道北桀人不可信,若不阻止朝廷與他們議和,又怎能問心無愧。陛下想停戰,我們可以一直將北桀人打到沒有戰斗之力?!?/br> 聽著他的言語,沐縈之忽然明白,白澤跟沐相、溫相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 他寬闊的肩膀上,扛著的是天順朝的社稷和百姓。 “將軍……”沐縈之第一次在這個稱謂中,讀出了一些不同的味道。 “縈縈,你別擔心,我不會蠻干的?!?/br> “嗯,將軍快些去吧,免得母親擔心我們?!?/br> “等我?!闭f罷,白澤便跨步向外走去。 夏嵐站在一旁,聽著他們的一問一答,總覺得兩人之間多了許多煙火氣,真正像是夫妻的模樣了。 待白澤出了思慕齋,夏嵐便向沐縈之恭賀道:“恭喜夫人,賀喜夫人?!?/br> 沐縈之腦子里想的全是昨夜的事,心口不一道:“這算什么喜?” 說罷,沐縈之又囑咐了一句,“一會兒你把榻上的床單被褥都換過,我的被子,你親自洗?!?/br> “夫人放心,我明白的?!?/br> 正在這時候,春晴從外面匆匆走了進來。 沐縈之瞧著她面色不好,便問:“出什么事了?” “府里沒出什么事,就是剛才相府派人來說,相爺把大姑娘接回府里了?!?/br> 父親把沐靜佳接回京城……難不成馬上就要進宮了? 沐縈之思忖片刻,便有了主意:“等我用過早膳,把紫竹帶過來,說我有話要告訴她?!?/br> “是?!?/br> ☆、66.第 66 章 松鶴院。 白秀英坐在她新整出來的那塊茄子地里,唉聲嘆氣。 早上在思慕齋門口的那幅情景反復徘徊在她腦子里, 那么重那么厚實的兩扇門, 就那么摔在地上。 白澤到底是發了多大的脾氣才能把楠木門踢在地上。 這一吵架,也不知道她的大胖孫子什么時候才能來? 正愁眉苦臉的時候, 冷不丁的背后有人叫了一聲:“娘?!?/br> 白秀英回過頭, 就看見她高大英俊的兒子意氣風發地站在自己身后。發脾氣還這么嘚瑟, 真是當了將軍了不起了???白秀英氣不打一處來, 跳起來就給他一個耳刮子。 白澤長得高,白秀英使了大力跳起來,也只拍到他的脖子。 “娘,干嘛打我?” “誰叫你打媳婦?我就打你了, 我還踢你!”白秀英說著, 又朝白澤飛起一腳。 白澤皮糙rou厚, 自然不在意這點打鬧,他知道白秀英看到了被他踢到的院門,忙解釋道:“我怎么會打縈縈?要打了她, 她還能讓我在思慕齋呆一晚嗎?” 這么說也有點道理, 白秀英住了手,又問:“那院門怎么回事?別告訴我是風刮倒的!” “那院門的確是我踢倒的!” “我就知道!”白秀英又跳腳了, “敗家小子, 好好的院門怎么惹你了?” “昨晚上我是有點煩心,是官場上的事, 跟縈縈沒關系, 昨天晚上, 我們很好?!?/br> 聽到是官場上的事,白秀英便犯難了,這些事她可幫不上忙,不過,白秀英腦子轉得快,白澤這么一說,她馬上就出了主意,“你要是不懂,那就去問你岳父,他可是堂堂相爺,什么官場上的事他不懂?!?/br> 岳父? 白澤輕輕一笑。 沐相當然不會不懂,但短短幾次接觸,他大概摸清楚了沐相的脾性。沐相和溫相,這兩個外人眼里的死對頭,其實都是一樣的人。 “娘,這些事我會解決的,你好好在府里享福,不用替我擔心?!?/br> “我哪有那享福的命,天天cao不完的心,阿玲阿珍這兩個皮猴子我就懶得說了,就你那媳婦,就她那身子,將來生了孫子,還不得你老娘來帶?!?/br> 白秀英說起孫子,雖談的是cao心,臉上卻是躍躍欲試。 白澤看著她,心中忽然一動。 “娘,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說,但是……” “什么事???” “我一直怕你接受不了。想著等時間長了再說,但現在我覺得,時間越長,大家都不好受?!?/br> “到底什么事???吞吞吐吐的,你放心說吧,我受得住。里正跟我說你爹死了的時候,我那是一滴眼淚都沒掉!” 當著村里的人,白秀英是從沒訴過苦。 可夜深人靜的時候,白澤多少次聽見白秀英在屋子里哭得撕心裂肺。 “娘,我和縈縈不會有孩子的,往后你別在她跟前提孫子的事了?!?/br> 白秀英聽了他這話,頓時笑了起來,拍著胸脯向白澤保證,“我還當你說什么呢!你以為你娘是糊涂蛋啊,放心吧,往后我什么都不會在縈縈跟前提這事了,補藥啥的,我悄悄給她送去?!?/br> 白澤看著她,眼中有些不忍,語氣卻是異常冷硬。 “娘,我的意思是,往后你不要再給縈縈送坐胎藥,我跟她已經都說開了,我們不會有孩子的?!?/br> “什么說開了?什么叫不會有孩子?”白秀英臉上的溫度一點一點涼下去。 白澤沉聲解釋道:“縈縈身子弱,既難有孕,又恐經受不住生育之痛。而我,平生夙愿只有縈縈一人而已,我不愿冒著失去她的危險讓她有孕?!?/br> 這是白澤的肺腑之言。 即使縈縈不是石女,即使縈縈能夠受孕,白澤也不愿讓她去冒險。 昨夜只是光了那么一會兒,就咳得天翻地覆,若要十月懷胎一朝分娩,不知會兇險成什么樣。 若能跟縈縈有孩子,他自然歡喜,但若這歡喜要拿縈縈的性命冒險,他寧可不要。 “娘,我雖不會有孩兒,但你還是會有孫兒的,阿玲和阿珍一定會生很多可愛的侄兒侄女在你膝下承……” 白澤話沒說完,白秀英眼皮一翻,朝后面直直栽了下去。 …… 思慕齋。 紫竹來得很快。 如今霍連山不在將軍府長住,她成日都呆在屋里,除了日常的打掃不敢隨處走動,生怕撞見沐縈之。 這會兒進了思慕齋,也是將頭埋得極低。 “夫人?!?/br> 沐縈之放下手里的茶杯,打量了一眼紫竹,見她惴惴不安的模樣,緩緩道:“當初我爹送你過來,是為著伺候霍將軍,如今將軍既不在將軍府,沒有再將你繼續留在這兒的道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