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抱著這樣的主觀看法,孟偉民開始看蘇禾的卷子,越看越是心驚,他對蘇禾的成見一點一點被動搖,能把卷子答得這么嚴絲合縫的學生,真的是系主任口中那刁鉆蠻橫的人?不應該吧。 好學生的光環已經被孟偉民套在了蘇禾的頭上,他走到秦苗考試的位置前,用手指點了點秦苗的桌子,低聲道:“一會兒考完試帶你的室友來一趟我辦公室,老師有些事要問你們?!?/br> 秦苗繃著臉點頭,牙齒緊咬著下嘴唇,她能夠猜到輔導員要問什么。 等孟偉民走出考場后,秦苗將手伸進口袋里,捏了捏那個厚實的信封,手心里滿是冷汗。 第8章一問三不知 派出所內。 民警問顧長錚,“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兒?可有什么親屬?” 顧長錚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不知道?!?/br> 蘇禾:“……”忘記這家伙失憶了! 那民警翻了幾下蘇禾帶來的病歷本,又問,“那你記得什么?” 顧長錚的目光一瞬間變得很清明,他挽住蘇禾的胳膊,語氣篤定道:“她是我對象!” 似乎生怕民警不相信,顧長錚挽著蘇禾胳膊的那只手又稍微用力了一些,補充道:“這個我記得很清楚?!?/br> 蘇禾:“……”這家伙不僅失憶,還傻了吧! 那民警見蘇禾想從顧長錚的臂彎里掙脫出來卻幾次未果,頗為頭痛地點了一根煙,深吸一口,一個接一個的煙圈吐出,他同蘇禾道:“這位同學,要不你們先登記一下吧,留個聯系地址。我幫你多留心一些,若是什么地方發出尋人啟事,我立馬第一時間告訴你?!?/br> 蘇禾眉頭緊皺,趁顧長錚不注意,用力將胳膊從顧長錚的臂彎里抽了出來,問民警,“警察同志,那這人該怎么處理?我只是龍城大學的一個學生,馬上就要放寒假了,我和他非親非故,總不能把他領回我家里去吧!要不你們給想想辦法,我把這人留在派出所?” 那民警頓時犯了難。 “這不妥當,派出所冷鍋冷灶,勉強值個班還可以,住人是萬萬不行的。這位同志,你自己多想想辦法吧?!?/br> 那民警瞅了一下掛鐘,‘哎喲’一聲,把煙頭摁在煙灰缸里抿熄,將登基信息的本子遞給蘇禾,催促道:“你趕緊留一個通訊地址,若是有消息我會通知你的。所里一會兒還有會呢,每到年尾巴上就容易出事,你是大學生,多體諒體諒?!?/br> 蘇禾:“……” 從派出所走出來時,蘇禾腦子里一片混亂。她看一眼凍得臉色有些發情的顧長錚,再想想自己家里的那一攤子破事,堂堂一代藥皇都有些手足無措。 她定然是要回家去看看的,這是夙愿,可家里是什么個情況她又不是不清楚,回去指不定會發生什么亂子,怎能將顧長錚也帶回去? 可是如果不把顧長錚帶回鄉下老家,難道把顧長錚留到慶民診所?怎能讓老兩口伺候這尊祖宗! 正值愁眉不展之際,蘇禾感覺肩上一熱,扭頭看去,只見顧長錚不知何時已經把他的外套脫了下來,披在她的肩上,沖她傻笑道:“這天氣太冷,你把我的外套穿上吧,不要凍感冒了?!?/br> 蘇禾心底暖意漸生,她沒好氣地白了顧長錚一眼,將顧長錚的外套塞了回去,輕叱道:“你自己穿著,剛從醫院里出來,還想進醫院里睡病床等人伺候是不是?你住院的錢還是診所里的張大夫墊付的,我哪有再送你去醫院看病的錢?!?/br> 一分錢難倒一代藥皇。 顧長錚只是失憶了,又沒有失了智,他能夠分辨出蘇禾話中的好意,嘿嘿笑了一下,又將外套穿上,走到蘇禾面前幫蘇禾把風雪擋住,問蘇禾,“我們現在去哪兒?” 蘇禾怎會看不出顧長錚的用意,眼眶酸澀,驀然有兩行淚悄然涌出,順著臉頰滑落。她被那鑰匙帶著活了不知多少世,其中關心她的人每一世都不少,可是唯有顧長錚不是因為她的能耐、她的本事、她的地位關心她。 這個人,她似乎很難丟開了。 “罷了,反正回去肯定要翻天的,多翻幾次也沒什么?!碧K禾下定決心,踢了一腳路面上的雪霰子,一把扯過顧長錚的胳膊,咬牙叮囑道:“既然沒地兒打發你,那你就跟著我走,別給我鬧事就行!” 顧長錚也不反抗,看著比她矮了一頭的蘇禾,用手拂去蘇禾頭頂的雪,重重答應,“我聽你的?!?/br> …… 回到慶民診所,張慶民見蘇禾又把人領了回來,詫異地問,“不是把人往派出所送去了嗎?怎么又給領回來了?難不成你這丫頭看人家模樣長得俊,舍不得送走了?” 蘇禾撇嘴,把派出所內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張慶民夫妻倆,同時向張慶民辭行。 人老成精,張慶民看看蘇禾臉上的不自在,再看看顧長錚時不時低頭看蘇禾的眼神,瞬間明白了許多,沖樓上喊道:“老婆子,你不是說要好好感謝蘇丫頭么?人馬上就要回家過年了,你可別磨蹭!” 張老太太在樓上應了一聲,揣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小布包走了下來,不由分說都將小布包塞給蘇禾,見蘇禾不解,她解釋道:“這里面有七十塊錢,是我和老頭子商議過的,你雖然只是在診所里打個零工,但是干的活兒一點都不少,如果沒有你幫忙,光靠我和老頭子二人怕是會累死,里面有四十塊錢是給你補發的工錢?!?/br> “還有三十是謝謝你給我熬得那張那些藥酒,我昨天抹了三次,今天走路就輕快多了。你也別覺得三十塊多,我為了看腿上的老毛病,這些年花的錢少說也有兩三百,又是打針又是吃藥,大醫院都看過幾次,都沒你給我弄得這藥酒管用。若不是你這藥酒幫了我,老頭子還說要帶我年后去找素丫頭,看看那資本主義國家的醫院有沒有辦法治呢!” 蘇禾大大方方地把錢接下,她正好需要這筆錢,也就不再矯情了。若是沒有七十塊錢,她連大客車都坐不起,更別提還帶著一個身上有傷的顧長錚,從龍城到她鄉下老家足足有兩百多里地,總不能靠兩條腿走回去吧。 “謝謝。等一會兒我再給您多弄一些藥酒,難受的時候多抹幾次,不難受的時候少抹幾次,說不定能去了病根?!?/br> 這是她回報老大夫夫妻倆的唯一辦法。 想到顧長錚的醫藥費和住院費還是老大夫幫忙付的,蘇禾連忙把小布包拿了出來,問張慶民,“慶民伯,給他看病花了多少錢,我先給他墊上?!?/br> 張慶民擺手,“沒道理讓你付,等這小子什么時候腦子靈光了,讓他拎著好煙好酒來付!或者什么時候你倆真走在一塊兒扯了證,那就你倆一起拎著好煙好酒拜年禮來,老頭子請你們去國營飯店吃大菜!再給你倆包大紅包!” 蘇禾垂頭不語,她哪有心思想那些事情,眼下當務之急是回學校宿舍把東西收拾一下,然后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應對家里的那一攤子破事。 離家半年,音信全無,誰知道家里發生了什么變故。 第9章豬都殺過! 幫張老太太把藥酒熬好,蘇禾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向老夫妻倆提前拜了個早年便領著顧長錚匆匆離去了。 蘇禾在路上問顧長錚,“你叫什么名字?” 顧長錚想了想,感覺腦海中有一個朦朦朧朧的印象,卻又始終無法想清楚,稍微用力想一下,腦海中一片鈍痛,只能咬牙搖頭,“我記不大正切了?!?/br> 蘇禾早就猜到了會是這樣一個結果,嘆一口氣,看著飄個不停的雪花,道:“你要跟著我回家,自然得有個稱呼,我就叫你雪來吧,大雪天撿到了你?!?/br> 顧長錚沒有任何猶豫,直接點頭,“行,就叫雪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