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節
無風而動。 那種陰森之氣越來越盛,背脊發涼,下一秒,我只覺得四周有什么東西正涌了過來。 想逃,但因這種強大的壓迫感,身體如同灌了鉛般,動彈不得。 沒過多久,聽到一陣如同野獸的嘶嚎聲,這個聲音并不陌生,讓我想到了那夜在荒村里,遇到了喪尸。 我猛然瞪大了眼睛,盯著顧希我,難道他……正在悄悄練習這些邪術? 沒一會兒,只見許多喪尸從四面八方的圍了上來。 顧希我擺布著手中的兩個木偶娃娃,那些喪尸隨他手里小木偶的動作,而受擺布。 他不知道我藏在草叢里,那喪尸越來越近,我從草叢里跳出想逃,卻不知一旁還埋伏了一只喪尸,撲上來咬了我手臂一口。 聽到不遠處的動靜,顧希我回過頭看,到到我時大驚失色,利用法術將咬我的那只喪尸震開了很遠。 “師姐??!”他飛奔過來,查看我的傷勢。 被咬殺的地方竟呈現烏黑一片,他撕了塊布條兒。將手臂綁?。骸笆救塍w,必須先回去解毒!” “喪尸!過,過來了??!” 顧希我看了眼四周,才驚覺剛才因為我顧及的我的傷情,使得現在已經徹底的失控。 他想回去將丟在一旁的木偶娃娃拿回來,但是那些喪尸很快圍上,將木偶娃娃踩在了泥地里。 喪尸因此徹底失控,不斷的有新的腐爛的尸體從地里爬出,并以非常人的速度朝這里逼近。 看來這次紙是包不住火了,我和顧希我的法術不濟,布下了陣法勉強護住了自己,隔絕了這些喪尸的靠近。 “怎么……怎么越來越多了?怎么辦?”我們背靠在一起,已經無處可逃了。 顧希我擦了擦冷汗:“師姐,我……我闖禍了?!?nbsp; 其實我倒是不擔心現在這些喪尸會不會把我們給撕了,我倒是開始擔心起顧希我,這次引起這么大的動靜,師父和楚南棠不會不知道。 我的陣法力量越來越小,已經無法再阻擋這么多的喪尸同時進攻,就在攻破最后的防線時,楚南棠率先趕了過來。 祭出瀝魂,畫了幾道符,加強了陣法的威力。 “師兄!”顧希我提了口氣,隨后卻又放了下來。 “將他們弄回去!”楚南棠回頭對顧希我喝了聲:“你肯定有辦法將他們送回去!” “有,有辦法!”顧希我閉目吟誦著咒語,折了幾根枝子,重新布陣。 弄得滿頭大汗,那些喪尸終于開始慢慢撤退往回走,楚南棠不敢掉以輕心,繼續加持著陣法。 回頭看了眼我的傷口,沉聲道:“你的傷要盡快處理?!?nbsp; 顧希我跑出陣法,拿回了那兩個木偶娃娃,似乎有了木偶娃娃之后,他更加得心應手起來。 不消一會兒,那些喪尸都被送了回去。 楚南棠才收回了瀝魂珠收了陣法,也沒有管顧希我,只是拉過我快速的回了道觀。 他拿了顆藥丸給我:“吃下去?!?nbsp; 我聽他的話吃了下去,他又拿了藥和紗布給我包扎傷口,其實我感覺不到太多的疼痛。 只是試探性的問他:“南棠,希我會不會有事???” 他埋頭看似認真的給我包扎傷口沒有回答我的話,過了一陣子才道:“我也不知道,總之這次雖瞞不過師父的?!?nbsp; 我抽了口涼氣:“你想想辦法,希我不是故意的,他沒有惡意,就讓他永遠留在山里。別讓他下山?!?nbsp; 楚南棠訝然的抬頭看向我:“你很關心他?!?nbsp; “我……”我抿唇輕嘆了口氣:“不管怎么說,也算是相識一場,和他成天呆在一起,他是什么樣的,我心里很清楚,只要好好引導他,他就不會再犯大錯?!?nbsp; 楚南棠輕應了聲:“小師弟確實也不是大惡之人,只是走了邪道,其實……師父當年就懷疑是他cao控著那些腐尸來攻擊我們,所以才會提議讓他跟我們上山來,修身養性。讓他不要再碰這些邪門的東西?!?nbsp; “師父會如何做?” “他的邪術很不一樣,師父說在遠古時期,有一個神秘的種族,他們天生可以cao控腐尸來戰斗,帝王看中他們獨特的力量,將他們的族長封為了大祭司。那是一種邪惡的力量,帶著毀滅性?!?nbsp; 我聽罷,從椅子上騰身而起,什么也顧不上了,只道:“我現在,立刻讓希我下山?!?nbsp; “不行!”楚南棠上前攔住了我:“你這么做跟背叛師門有什么兩樣?” “可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希我。陷入這種絕望的境地?!?nbsp; “師父宅心仁厚,你何時看過妄動殺念?頂多只是把師弟禁足而己?!?nbsp; 我看著楚南棠,他極力想要說服我的模樣,我沒有再與他起爭執。 待到深夜,他們都睡下了。我將偷偷早已收拾好的包袱拿出來,去找顧希我。 顧希我心中不安,還未睡下,見到外頭的敲門聲,前來開門:“師姐?!?nbsp; “希我,拿著?!蔽覍と剿氖种?,他猛然抬頭看向我。 “師姐?” “你快走吧。這里已經沒有你的容身之所了,師父絕對不會原諒你的?!?nbsp; 顧希我緊拽著手里的包袱,低下了頭來:“我不想離開師姐,師姐,你和我一起走吧!” 他反扣過我的手:“我會照顧你,不會讓人欺負你!” 我搖了搖頭:“我……我不能走?!?nbsp; “為什么?你非得留在這里?我以為,我以為……” 他沒有再說下去,我沉默的抽回了手:“南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不會離開他。倒是你,要學會照顧好自己,包袱里有一些銀錢,那是我所有的積蓄了,你拿著,能夠撐一些日子?!?nbsp; 他紅了眼睛,眸光灼灼的盯著我:“師兄有那么重要?比我重要?” 我暗自吸了口氣:“那不一樣,我把你當成了我的親弟弟,和南棠不一樣?!?nbsp; “哪里不一樣?!在你的心里,他一直都比我重要……”他失落一笑,撇開了臉不再看我。 “希我,對不起?!?nbsp; 我看了眼天色,上前趕忙推了推他:“趁現在天還未亮。你就別磨蹭了,或許這是你唯一逃離的機會?!?nbsp; 他喉結滾動,埋頭拔腿瘋狂的向前跑去,跑著跑著又停了下來,回頭看了我一眼:“師姐,我喜歡你?!?nbsp; 對于他的感情,我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咬了咬唇什么也沒說出口。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只把我當弟弟。不過這樣也好,我愿意做你的弟弟,你是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我會把你放在心里一輩子?!?nbsp;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之中,我長長的舒了口氣,即是為他的離開,也是為他無法回應的感情。 轉身正準備回去時,看到月夜下那道修長挺拔的身影,我嚇了一大跳,踉蹌的退后了兩步。 “南,南棠?” 他緊蹙著眉頭,朝我走了過來:“你知不知道這樣做,會有什么后果?” “我……師兄,看在往日的情誼上,你就不要告訴師父,就當作不知道。好嗎?” 他抿著唇,從所未有的嚴肅,最終輕嘆了口氣:“你真以為他能逃得掉?今晚的事情,我就當沒有看到,你回去睡吧?!?nbsp; “謝謝,師兄?!蔽覜]敢再看他的眼睛,害怕他責備的眼神。 回去之后我很快睡了過去,可能神經崩得太緊,實在累極了。 次日醒來的時候。聽到外頭傳來一陣吵鬧聲,天光破曉時分,泛著蒙蒙的灰白,窗外火光一片。 我從床上翻身而起,跑了出去,只見無名道的弟子正舉著還未熄的火把,頭上沾著露水,似乎才剛從外邊回來。 聽到他們的議論聲,我才知道顧希我被抓回來了,現在已經被鎖在了九重觀星塔內。 “沒想到平時看著這么文靜的人兒,居然這么邪氣?!?nbsp; “就是。聽說是什么巫族之后,可以cao控腐尸?!?nbsp; “傳說不是說這族人都滅絕了嗎?” “呵……說不定他是最后一個?!?nbsp; …… 九重觀星塔?我抬頭看向道觀高聳入云的九重高塔,站在原地久久沒有離開。 看來事已成了定局,找誰都沒有用,也不知道能不能去看他。 我去找楚南棠時,他正洗了臉,將巾子掛在了木質的盥洗架上。 “南棠!” 他抬眸看向我,面色凝重:“如果是他的事情,免談?!?nbsp; “我只是想再看他一眼,說幾句話,可以嗎?” “你明知道,不可以?!?nbsp; “你生氣了?” 他蹙眉盯著我許久:“師父當初沒有當場將他誅伏,是想給他一次機會。在山中靜修兩年多,他不但沒有改進,反而偷偷修練邪術,若是修成,你可知這種邪術會帶來怎樣的毀滅性?” “我不知道!我也沒想這些,我只知道,希我不會的!” “你又怎么肯定,他不會呢?” “我……我不跟你說了?!蔽覛夂艉舻呐芰顺鋈?,來到了九重觀星塔前。 這里有弟子看守,見有人過來。還未上前就將人攔下:“禪心師叔,這里不能隨便闖入,請回吧?!?nbsp; 我提著手中的食盒,擠出一個笑來:“我是來送飯的?!?nbsp; “送飯?一直都有固定的人送飯,怎么突然換人?” “送飯的有點事情耽擱了,我……替代一下?!?nbsp; 那人狐疑的盯著我,不肯放行,直到楚南棠說道:“阿大,讓她進去?!?nbsp; “南棠師叔?!?nbsp; 我回頭看向他,他從我手中接過食盒,也未看我。只道:“走吧,時間不多?!?nbsp; “謝謝?!?nbsp; 我隨他一同進了塔內,想到了剛來這里時的情景,對他說:“還記得嗎?你說過,要帶我來觀星塔看月亮,但是一直都沒有機會?!?nbsp; 他說:“我想你今晚可能也沒有心情同我一起賞月?!?nbsp; “南棠,我……” 他沒有回頭看我,只是步子加快了些許,九重塔爬起來有些費力,終于爬上了頂端,看到了被鐵鏈子鎖在塔里的人。 “希我!” “師姐!師姐?。?!”他拼命的掙扎著。但沉重的鎖鏈根本無法掙脫。 看到手腕上的皮都被磨掉,我上前制止了他:“別動了,你的手腕都流血了?!?nbsp; 他發紅的雙眸看著我:“為什么他們要將我這樣鎖起來?我沒有殺人!我沒有犯錯!為什么?!” “希我,你冷靜點兒!我會找師父,讓他放了你,你別怕?!?nbsp; “師姐,師姐救我……我不想……我不想被困在這里!” 他細細哽咽著,無助極了。 我將食盒遞到他面前:“希我,你先吃點東西,希我……” 他絕望的眼神看向我,盯著我手中的食盒良久。我將食盒打開,把吃的拿了出來。 “這些都是你平常愛吃的,我特意為你準備的?!?nbsp; 他食不下咽,抬頭看向我:“師姐什么時候會再來看我?” “我……我很快就會再來看你,你要振作起來?!?nbsp; “師姐,我是不是再也出不去了?” “不會的,不會的……”這句話,我連自己都不相信。 顧希我的視線越過我,落定在我身后一直保持沉默的楚南棠身上。 “師兄,有些話,我想單獨和你說?!?nbsp; 我回頭看了看楚南棠,又看了眼顧希我,站起身道:“你們聊吧,我出去等你們?!?nbsp; 等了許久,也不知道他們聊了什么,直到楚南棠從里面走了出來。 我下意識抬頭看向他:“希我,和你聊了什么?” “進去和他道別,以后別再踏入這里?!?nbsp; 他的冷漠與無情,有時候讓我覺得很陌生。 我輕應了聲,走了塔內,顧希我的精神不是很好,孤獨的倚著冰冷的墻,透過塔內的窗,看著外邊的藍天白云,飛鳥經過。 “希我?!?nbsp; 他緩緩回過頭來,扯著一抹蒼白的笑:“師姐,不……我已經……被逐出師門了,以后再也不能叫你師姐?!?nbsp; “那,就叫我的名字吧,希我?!?nbsp; “禪心……”顧希我帶了些羞澀笑了笑:“你想不想知道,我剛才和楚南棠都說了些什么?” “說什么了?” 他笑了笑:“我對他說,我喜歡師姐?!?nbsp; 我心口一窒,他隨后又道:“他沒有反應,然后,我又說你喜歡的人是他?!?nbsp; 我竟有些緊張的問:“他怎么說?” “楚南棠說,這輩子他不會愛上任何一個人。他會把你當成是他的meimei般照顧。師姐,他根本就沒有心,你這么喜歡他,不值得?!?nbsp; 我失笑,心中雖然失落,但這答案卻早已明了于心。 “他不是沒有心,他的心很靜,遠離了紅塵俗事,不容易動心罷了。我有時間和他耗,總有一天,會讓他喜歡我?!?nbsp; “你就這么喜歡他?”顧希我難以理解。 “那你呢?為什么又不肯放下我?”見他答不出來,我伸手輕揉了下他的頭發:“別想太多,相信我,我一定會把你從這里救出去?!?nbsp; 出去的時候,楚南棠難見一副神情不寧的模樣,似乎被什么所困擾。 我想了想問他:“師兄,你在想什么?” 他轉頭看向我,說:“在想,何為情愛?” 我笑出聲來:“想有什么用?如果用想就能明白什么是情愛,那這世界上就沒有那么多為情所苦的人了?!?nbsp; 他輕嘆了口氣:“說得也是?!?nbsp; “你想要嗎?” 他挑眉。疑惑:“想要什么?” “情愛,你想知道,是么?” “師父說,想堪破紅塵,必先入紅塵,我自然是想明白,這種感覺是什么樣的,但凡事不可強求,或許我這輩子都不會遇到?!?nbsp; “師兄啊師兄,我終于知道,什么叫做物極必反了?!?nbsp; 他失笑。摸了摸我的頭。我拿下他的手:“你這樣摸我的頭,感覺就像在摸小狐貍一般?!?nbsp; “怎么會?”他一臉訝然:“小白怎么能和你比?!” 我正要歡喜時,卻又聽他說道:“小白的皮毛摸著舒服多了?!?nbsp; “楚南棠,你越來越不像話了!” 我琢磨著,困住顧希我鐵鎖的鑰匙在哪兒,只要能把它給偷來,就可以把顧希我放出去。 所以暫時只能先穩住楚南棠,畢竟他跟師父向來一條心。 說好很快就會再見面,可是一連過了兩個月,就再也沒有見過顧希我。 不知道他一個人在塔內怎么樣了?是不是很寂寞?連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這種事情放到現代。也太不人性了。 終于,我等到了機會,師父要閉關修練,道觀里的事宜全權由楚南棠暫代打理。 楚南棠定知道鑰匙在哪兒,但他絕不會和我‘狼狽為jian’,我也不好意思再拖他下水,畢竟他是好學生,想一心向道。 那晚,我從弟子那里拿了些米酒過來,想把他灌醉了,好套一套話。 “南棠,你看這是什么?” 他嗅了一下,凝眉:“米酒?” “猜對了?!蔽夷昧藘蓚€小盞:“師兄,我們也是大人了,像大人一樣來喝個痛快吧?!?nbsp; “我不能喝酒,你可以找別的小弟子陪你喝兩杯?!?nbsp; “不行!”我攔在了他跟前:“我就想和你喝酒,你怎么能這么不領情?” 他無奈道:“我酒量不行?!?nbsp; “我們量力而行,又不會強行灌你喝。小喝宜情嘛,師兄,師兄你最好了!”我纏著他不放,他拿我實在沒辦法。 “好吧,就陪你喝?!?nbsp; 一來二去。酒過三巡,我甩了甩昏沉沉的頭,有了醉意。 沖楚南棠傻笑了許久:“南棠,你什么都不記得了,南棠……咱們都有孩子了,你還這樣冷漠對我,太過份了!” 楚南棠失笑:“我什么時候和你有了孩子?看來,我沒醉,你先醉了?!?nbsp; “我沒醉,我沒醉……”我連擺了擺手:“我,我是想把你灌醉了!” “把我灌醉?為何?”他半瞇著眸嚴肅的盯著我。 我現在腦子一片漿糊,早已想不起來,我找他喝酒的初衷,笑道:“當然是,把你灌醉了拖上床去,讓你變成我的人?!?/br> 第72章 一吻情深 他的表情有些奇怪,眸光灼灼的看著我,默默無聲。 時光仿佛定格靜止,夜風突然將木窗吹開,白色的雪花飄落了進來,我與他下意識扭頭看去,不知何時下了雪,已落了一層的白。 他轉頭溫柔的笑了笑,伸手輕撫過我的頭發,說道:“你喝醉了,去睡吧?!?nbsp; 我往他懷里鉆了鉆,久違的溫暖與擁抱。 他向來是這么溫柔的人,沒有將我推開,只是打橫抱起了我,將我送回了房間。 替我掖好被子,見他起身要走,我猛然拉過了他的手:“不要走,南棠,不要走……” 他回頭,似乎不忍心,又坐了回去:“好,我不走,你乖乖睡覺?!?nbsp; 看著他,我安心。 “南棠。一輩子怎么這么長?如果能一下子就這樣天荒地老,該有多好?” 一覺醒來,楚南棠已經不在了,習慣性的四更天起,去了三清殿打坐做早課,那里已經來了不少弟子。 楚南棠帶著弟子們上了香,隨后開始打坐,我悄悄摸了一不容易發現的角落,心神不寧。 昨天喝醉之后的事情,記得有些模糊,但隱約知道自己說了些不該說的話。 我現在已經沒有臉面對楚南棠,如果地下有個縫,我一定會鉆進去。 下了早課,弟子離開了三清殿去了食堂,我想著昨天的事情入了神,等回過神來時,三清殿已經空了,也不知何時楚南棠來到了我跟前。 “南,南棠……呵呵,早啊?!?nbsp; “嗯,早。發什么呆?趕緊去吃早飯?!?nbsp; 我趕忙爬起,跟在了他的身后。猶豫了半晌,快步走到了他的身邊,輕咳了聲:“那個……昨天,我沒有說什么奇怪的話吧?” 他抿唇一臉疑惑,問:“什么奇怪的話?” 我摸著胸脯暗暗舒了口氣:“沒什么,我就怕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nbsp; 他沖我笑了笑:“當然沒有?!?nbsp; “這就好……” “你只是說了想把我灌醉,然后……” “然后??” 我心口一緊,猛然抬頭看向他,他笑得有些詭異:“然后你就徹底醉了,我把你送到了房間,睡得跟小豬一樣?!?nbsp; “你就別挖苦我了?!蔽野脨赖拿税牙浜?,大步向前走去。 他在身后喊了聲:“你慢點走,雪地很滑,別摔著?!?nbsp; 看來把他灌醉套話的可能性太小,除非我把酒量練好,有時候我真覺得他是故意的。 明明酒量好得很,卻騙我說酒量不好! 我尋思著只能用別的辦法,可想來想去也沒有主意。套他話的這件事情就這么擱淺了。 雪下了三天三夜,終于停了,可苦了無名道的這些弟子。 齊齊出動開始掃雪,山路盤旋蜿蜒而上,這個時期觀內很安靜,基本沒有什么人前來燒香祭拜。 所以觀內難得清閑的開始準備起過新年,我學著做飯的廚娘剪著窗花紙,圍在碳火旁一剪就是大半天的時間。 廚娘未嫁過人,孑然一身,膝下無子嗣,但她說呆在觀里也不覺得孤獨。 “禪心姑娘今年芳齡多大了?” 我笑道:“已經十七了?!?nbsp; “十七的姑娘也該找婆家了,可有心宜的男子?” 心宜的男子是有,可惜他卻不知風花雪月,心中沒有兒女私情。 我只是抿唇淺笑,也沒有回答。 見我這模樣,廚娘了然的笑了笑:“是哪個?” 我臉上一熱,有些扭捏道:“沒有,成天都在道觀里修行,沒想這些?!?nbsp; “是該想想啦,我看南棠那小伙不錯。你們成日在呆在一塊兒,難免日久生情?!?nbsp; “大娘,沒有的事兒。師兄他……他壓根就不喜歡我?!?nbsp; 廚娘訝然:“連你都不喜歡,那他喜歡什么樣的姑娘?我卻瞧著他挺喜歡你的?!?nbsp; “這個喜歡,和男女之間的喜歡是不一樣的,我和南棠就像兄妹之間的喜歡?!?nbsp; 廚娘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只見楚南棠恰好走了進來,我嚇了一跳,也不知道剛才的那些話他聽去了多少,剪刀劃了手背一下。 楚南棠慌忙上前查看,從袖子里拿出一瓶藥粉給我敷上,很快就止了血。 責備了聲:“你怎的這么不小心?” 我看著他無奈的笑了下:“南棠,你怎么像機器貓一樣,往兜里掏就能掏出想要的東西來?!?nbsp; 他微蹙著眉:“什么機器貓?” “呃……”我想了想說:“一只萬能的貓。反正比小白厲害!” 小白,小白,小白?? 怪不得楚南棠叫白憶情綽號這么順溜,原來是有這個梗在里面。 廚娘站起身笑道:“我還在蒸糕點,看看好了沒有?!?nbsp; 楚南棠坐到了廚娘的位置,拿過了剪子,起初還以為他是在胡亂的剪。 沒一會兒他剪了兩個小紙人遞到我面前:“一個你,一個我?!?nbsp; 我看著紅色的小紙人,失笑,裝作一臉嫌棄:“噫~師兄,你也有這么幼稚的時候?!?nbsp; “不喜歡?拿過來?!闭f著伸手要拿回去。 我趕忙背后了身后:“是我的了!我喜歡?!?nbsp; “哎,好吧,是你的了,誰叫你長得討喜?!?nbsp; 我和他貧著嘴:“你也終于發現,其實我長得很討喜對吧?” “不,收回我剛才的話,當我什么也沒說?!?nbsp; “楚南棠!”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暖昧,四目在微熱的空氣中相遇,彼此竟一時忘了收回。 過了好半晌,我悄悄咽了咽口水,臉頰滾蕩,垂下頭將耳鬢的頭發綰起。 “你這么看著我做什么?” 楚南棠輕咳了聲:“你這么討喜,忍不住多瞧了兩眼?!?nbsp; 我悄悄打量著他,發現他耳朵都紅了,發現他比我還羞澀,突然就沒了羞恥心。 湊上前想戲弄他:“哪里是多瞧兩眼?你明明一直在盯著我看!” 他漫不經心的剪著紙,不留情的說了句:“在數你臉上的麻子,有多少顆?!?nbsp; 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廣告詞,他見我不說話,問我:“想什么?” “師兄,我剛想到一個順口溜,你要不要聽?” “嗯?念來聽聽?!?nbsp; 我清了清嗓門兒,念道:“今天我上街,看見一個人,臉上的痘痘數也數不清,大的像黃豆。小的像芝麻,最小的最小的也有二兩半?!?nbsp; 下一秒楚南棠笑出聲來:“這些鬼靈精怪的東西,你都從哪兒學來的?” “不告訴你?!?nbsp; 貼了一個下午的窗花,觀里的對聯都是楚南棠親手寫的,無不夸他字寫得漂亮。 我站在外頭看了許久,確實漂亮,端正蒼勁有力,如同他的人一般,高潔不屈。 “還在瞧?” 我轉頭看向他,說:“南棠,我也想練字了?!?nbsp; 他想了想,一臉無奈長嘆了口道:“你上次也說想學彈琴了??捎薪Y果了?” 我撇了下嘴:“有了,我會簡單的……指法?!?nbsp;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學東西最怕撿了芝麻丟了西瓜,懂嗎?”說著又摸我的頭。 因為覺得他的字寫得好看,所以想練字。因為看他彈琴的模樣好看,所以想學彈琴,因為他在我心中是最好的,所以我也想變得更接近他。 做著他所能做的事情,或者他的習慣,就感覺他離我很近很近。 抬頭時,看到了聳立云層的觀星塔,有些傷感起來:“也不知道希我怎么樣了?觀星塔里一定很冷?!?nbsp; 楚南棠沉默著。我回頭看向他:“南棠,希我在我的眼里只是一個普通的人,他沒有犯什么滔天大罪,一輩子把他囚禁在那里,是不是太殘忍了?” 楚南棠張了張嘴,半晌才說道:“回屋里去,外邊太冷了。站太久鞋襪該浸濕了?!?nbsp; 那晚吃了晚飯,閑坐在屋里,沒有睡意,挑著燈蕊撥弄著那點星火,看光陰在黑暗里明滅。 腦海里回想起與顧希我的過往,不知為何。對他卻總是恨不起來。 什么是對錯?楚南棠說,由勝利的人書寫。 顧希我說,每個人生下來都有一個使命,這是他的使命,又有何錯? 盡管與我們背道而馳,可依舊不妨礙惺惺相惜。 突然門外投下一道人影,敲了敲門。 “誰?” “是我?!背咸牡穆曇?。 我趕忙起身,上前開了門,只見他將帶來的兩壇酒舉到了我面前。 我訝然的盯著他,他放下酒笑了笑:“突然想喝酒了,我要了兩壇好酒,今晚我們不醉不歸?!?nbsp; “???”這可一點兒也不像他!如此自律的人兒,突然說想喝酒。 “啊什么?既然你不想陪我喝,那我只好去找別人?!闭f著正要轉身離開。 我趕忙上前拉過了他:“要喝要喝,今晚不醉不歸?!?nbsp; 接過他手里的另一壇酒,將他迎進了屋里。 屋內燃了盆碳火,他找來壺溫了酒。 見我拿了喝酒的小盞,豪邁的說道:“小盞做什么?給我拿個大碗過來?!?nbsp; “你確定嗎?” “哈,確定?!?nbsp; 我去給他取了大碗來,沒想他拿著小盞已經喝了許久,他素凈的手執著青瓷小盞,回過頭來。 燭光明滅的照映著他俊雅的輪廓,如墮世的謫仙,眉目如畫。 我看入了迷。盡管看了他幾年,依舊看不厭,依舊難以相信,世間怎會有這樣的人? 不染一絲俗塵,如明月清風。 他沖我淺笑:“怎么愣著,過來?!?nbsp; “哦,好?!蔽颐偷幕厣?,將碗遞到了他面前,接過他手里的青瓷小盞,就著里面剩下的酒仰頭喝下。 這酒竟是這么烈,入喉燒如刀割,不由得咳了幾起。 他輕嘆了口氣:“丫頭,你不會以為這還是上次的米酒吧?這酒太烈,這么喝容易醉的?!?nbsp; 說罷,他倒了滿碗酒,仰頭一飲而盡。 我瞪大著眼睛:“你……你還說我,這么喝容易傷胃的!” “你那酒量,自是和我比不得?!?nbsp; 果然被他坑了!我冷哼了聲:“那你還說自個兒酒量不好?騙子!” 他但笑不語,連連喝了幾碗,見他這樣喝,我伸手壓住了他的碗:“你別喝了,會醉的?!?nbsp; 他此時確實有些醉意了,臉色紅潤,慵懶的撐著臉側,癡笑道:“醉一回也無妨,即是我來找你喝酒,自然要喝個痛快?!?nbsp; 我心虛的收回了視線,拼命壓下心頭竄上來的sao動,他這模樣,簡直引人犯罪??! 漫不經心陪他喝到深夜,他果真醉了,酒品出奇的好,醉了就趴在那兒安靜的睡下。 我上前輕輕推了下他:“南棠,南棠!你醒醒啊……” “別吵,讓我睡?!彼藗€身,從衣襟里滑出一串鑰匙。我眼前一亮,心臟鼓動。 怔忡了許久,才伸手將冷冰的鑰匙握在了手心,離開時,拿了床被子給他蓋上。 “南棠,對不起?!?nbsp; 我獨自登上了觀星塔,許久不見的那人,正倚在角落,上次見他還不是這模樣,少年長得很快,墨發也及了腰。 聽到腳步聲,他緩緩睜開冷眸。沉寂如同千年的湖泊,在看到我時在瞬間融化了,恢復了我所認識的模樣。 “師姐!是你嗎?是不是我又做夢了?” 在一個地方呆久了,他的雙腿有些麻痹,拼命的向前爬著,牽扯著沉重的鎖鏈,發出沉悶暗啞的聲音。 我跑上前扶過了他:“對不起希我,直到現在才來看你?!?nbsp; 他笑了笑:“只要你還記得我,能來看我,一切都不重要了?!?nbsp; “你受苦了?!?nbsp; 他濕潤了眼眶,抬手描繪著我的臉,身體輕顫:“肯定又是在做夢,一定是在做夢,如果可以,不要讓夢醒過來?!?nbsp; 我握過他冰冷的手:“你看,是不是有溫度?不是在做夢,我偷了鑰匙?!?nbsp; 他瞪大雙眸:“鑰匙?師姐,你從哪里偷的?” “大師兄??!他喝醉了,我趁他醉了,拿了鑰匙過來?!?nbsp; 他苦澀一笑:“師姐,你真傻?!?nbsp; 我看著他靜默了許久,隱隱其實知道些什么。 他又道:“師兄是什么樣的人,你比誰都清楚,若是他不愿意醉。沒人能讓他喝醉?!?nbsp; 我表情僵了僵,咬了咬唇道:“別說了,我替你打開鎖鏈?!?nbsp; “不?!彼撕罅诵┰S。 “希我?” “你走吧,其實在這兒呆習慣了,也沒那么難挨,至少還能偶爾看到師姐,還有師兄?!?nbsp; 我暗自抽了口氣:“希我,如鳥兒能飛,它不會愿意折下翅膀,甘心囚禁牢籠之中。如果你能有離開的機會,就遠走天涯吧,別再回來?!?nbsp; 他強忍的淚水從眼眶滾落。一顆一顆在冰冷的大理石板上濺開。 “我走了,你和師兄怎么辦?我讓師兄背上這樣的罪名……一輩子都不會安心?!?nbsp; “我了解他,既然決定這樣做了,他就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nbsp; 我上前替他解開了鎖鏈,鎖鏈打開落下的那一刻,他似乎放松了許多。 “希我,我只有一個要求?!?nbsp; “你說?!?nbsp; “不管在什么時候,你都不能亂殺無辜,如果有一天,你變壞了,我今天和南棠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助紂為虐?!?nbsp; 他怔忡的看著我許久。鄭重的點了點頭:“我答應你?!?nbsp; “那你走吧,把這里的一切都忘了?!?nbsp; “禪心……” “走??!” 他掙扎著從地上爬起,別開了臉,擦身而過沒有再回頭。 我回去的時候,屋內的燭光還未滅,看到那人正負手站在窗前看著月下白雪。 聽到腳步聲,回頭看向了我。 我緩緩走到他面前,將鑰匙遞給了他:“南棠,我把希我放了,等師父出關,我就去領罰。鑰匙是我偷的,跟你沒有關系?!?nbsp; 他怔忡了許久。接過了我遞來的鑰匙,一身坦蕩,笑說:“放了就放了,做了就別有負累?!?nbsp; 我失笑,給了他一拳:“你又騙我,竟然裝醉!” “其實我只是把這個選擇自私交給了你,如果你拿著鑰匙去救他,那就放了他?!?nbsp; “我若是不拿呢?” “那就不會有下次,你看我喝醉的機會?!?nbsp; 彼此沉默了許久,他撫著額頭,輕嘆了口氣:“我確實有些醉了?!?nbsp; 我上前扶過他:“那你去歇著吧?!?nbsp; “還不用扶,你也早點歇下?!彼嗣业念^,轉身離開了。 到了年末,師父出關。師父出關的日子,只有楚南棠最清楚。 那天他騙我隨觀里的弟子們下山采購,還誘說可以在小鎮上多玩幾天。 走到半山腰,我才想起了不對勁兒,趕忙對小弟子們說:“我想起還有些事情未辦,這次就不隨你們下山采購了?!?nbsp; 待我回到三清殿時,里里外外已經圍了滿是弟子,議論紛紛。 我不顧一切的沖進殿內,只見楚南棠正跪在師父跟前,師父痛心疾首的拿著戒律尺狠狠抽打他。 他咬著牙,一聲也不吭,眼眶泛紅。 我撲上前抱住了他,戒律尺落在我的背上,即便隔著衣服,都火辣辣的疼。 師父見罷,停了下來。 “你怎么回來了?!”他一臉責備,看他忍隱著滿頭冷汗,我的淚水如絕堤的河滾滾落下。 抱著他嚎啕哭了出來,抽泣道:“師父,別打南棠師兄,你要打就打我吧,是我把希我放了,跟師兄沒有關系,這一下下太疼了……” 師父長嘆了口氣,又氣又無奈,眼里又有心疼,沉默了許久,才道:“罷了,一切都是定數,我罰你們也無用,扶你師兄回房上藥吧?!?nbsp; 說完,放下了戒律尺,我暗暗舒了口氣,扶起楚南棠拜別了師父,回了房間。 有弟子好心送了藥來,我要給他上藥,楚南棠不讓。 “是你為了我挨了打,難道連藥也不讓我給你上嗎?你想內疚死?” 他趴在床上,疼得眉頭都皺到了一起,說道:“男女有別,你給我上藥,我會不好意思?!?nbsp; “胡說!你從來都不跟我說男女有別?!?nbsp; “別任性?!?nbsp; “我就任性給你看!” 我心中焦急擔憂他的傷,不管不顧的去扒他的衣服,小弟子們見狀,一個個識趣的趕緊離開了。 脫下外衫時,只見白色的里衫被血水沾濕了,緊貼在皮rou上。 也不知道打了多少下。我連那一下都差點沒有挨住,他挨了這么多下。怪不得不肯讓我看傷口。 “南棠,我給你上藥?!蔽也恋魷I水,邊哭邊給他上著藥。 他無奈的嘆了口氣:“別哭了,看著嚴重,只是皮rou小傷,并不礙事?!?nbsp; “都怪我,都怪我……” “禪心,這不怪你,是我做錯了事情,應該受罰?!?nbsp; “要罰就罰我,是我放的希我。跟你又有什么關系?都怪我……” 他猛然將我拉下,含住了我的唇,我忘了哭,只是瞪大著眼睛盯著他,一時竟不知所措。 “我實在沒辦法了?!彼o蹙著眉,替我擦掉了臉上的淚水:“你啊,把我的心都哭亂了?!?nbsp; 心臟瘋狂的跳動,激烈得仿佛要隨時沖出胸口,突如其來的這一下,把傷感沖淡了。 “你,我……我先回房間了,你。你要好好養傷,我晚點再來看你?!?nbsp; 我逃也似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間,伸手拼命的壓在心口上,懊惱道:“小心臟,別跳了,他,他只是安慰我,沒有別的意思,冷靜點!” 楚南棠沒那么容易動情,只是想到剛才那個吻,雖然快到來不及品嘗,但感覺極好。 我雙手捂著guntang的臉頰,想到就這樣把一個傷患就這樣丟下,還都是為了我才受了這么嚴重的傷,太不道義了! 好半天才冷靜了下來,等到了晚上,我去取了晚飯,準備好了傷藥,來到了他的房間。 雙眼沒敢看他,將晚飯放下,見他正趴在床上看書信。 輕輕叫了他一聲:“南棠,吃飯了?!?nbsp; 他將書信折好,自若的笑了笑:“還真餓了?!?nbsp; 我上前扶過他,坐到桌案前用膳?;仡^看了眼擱在枕邊的書信,問道:“家里來的書信嗎?” “嗯?!彼p應了聲:“信里說秋水去參軍了,那小子竟然參了軍!” 他高興的說起這些,我卻滿心愁苦,扯著嘴角笑了笑:“是嗎?他那么跳脫又有主見的人,一定會讓人頭疼的?!?nbsp; 我坐到了他右手邊,沉默著誰也沒再說話,直到他喝完了碗里的湯。 突然轉頭看向我,一臉凝重:“禪心……” “嗯?”我下意識抬頭看向他。 他深吸了口氣,張了張嘴說道:“家里幾次都寄來了書信,催我回去。等開了春,我就要離開了?!?/br> 第73章 唱小曲兒 我未看他,只是微微笑道:“你去哪兒,我跟你去哪兒?!?nbsp; 抬眸間,四目相對,他無奈一笑:“等傷養好,也是時候回家了?!?nbsp; “我給你上藥?!狈鏊チ舜采?,這藥竟有奇效,只過了一夜便消了紅腫。 查覺我的訝然,他道:“這藥是師父派弟子送來的?!?nbsp; 我長嘆了口氣:“師父這人,也是刀子嘴豆腐心?!?nbsp; “回去之后,便再也沒有這般自在了。禪心……”他頓了頓,披上了衣服,轉頭看向我:“我并不希望你跟我離開,在道觀里,就這樣平平靜靜過一輩子挺好的?!?nbsp; 我重復并無比堅定道:“你去哪,我跟你去哪里。天上人間,碧落黃泉?!?nbsp; 他陷入了沉思,想罷,笑了笑:“好,我定會拼盡一切也護你周全?!?nbsp; 又過了一整月,楚南棠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春雪初融的時節格外的冷,到處都是濕噠噠的,一到清晨便結了冰柱。 我將屋檐上的冰柱取下來玩兒。楚南棠笑說我幼稚。 我笑了笑說:“小時候和奶奶住在鄉下,也像這樣,屋檐結了冰柱,亮晶晶的很漂亮?!?nbsp; “還是第一次聽你提起家人?!?nbsp; 我失落的低下了頭:“我爹娘死得早,是奶奶把我帶大的,后來奶奶也不在了……不過還好,我遇到了你,就不會覺得孤獨?!?nbsp; 他神情有些許落寞,只是將我擁入懷中,什么也未說。 離開的那天晴好,冰雪都融化了。師父送我們走到半山腰:“為師便送你們到此,下山后彼此多照應,禪心,好好照顧你師兄?!?nbsp; 我愣了下,以為師父說錯了,可回頭一想,點了點頭:“嗯,放心吧師父?!?nbsp; 楚家的人已經在鎮子上安排了住處,在客棧休息了一晚,有點認床,沒有睡著。 半夜悄悄爬起,想出去透透氣,竟看到長廊里坐著一個身形修長的白色身影。 定睛一看,正是楚南棠。 我貓著腰,悄悄靠近,從身后捂住了他的眼睛,故意粗嘎著嗓音道:“猜猜我是誰?” 他一點也不驚訝,拉下了我的雙手,失笑:“我的師妹真是越發童趣了?!?nbsp; 我長嘆了口氣:“見你太沉悶,我只是想逗你開心一下,你怎么這么晚還沒睡?” “你怎么也沒睡?” “我……我認床,失眠了,出來透透氣兒?!?nbsp; “夜很涼,你出來也不多披件衣衫?!闭f著折身走進了房間,拿了件狐毛大氅出來,給我披上。 頓時暖和了不好,我搓了搓手:“明明開春了,可是晚上還這么冷?!?nbsp; “開春時節最是濕冷?!?nbsp; 我將冰冷的雙手鉆進他的衣襟里,他被冰得吸了口氣。 “哇,師兄,好暖!” 他一臉無奈的看著我,眸光卻無比溫柔:“禪心,日后你可有什么打算?” “???”我訝然的看向他,莫明的心情沉重了些:“沒有打算,我只想跟著你,陪在你的身邊。能過一天,是一天?!?nbsp; “就沒有想做的事情?” 我本來就不屬于這個世界,雖然一直很努力的想要將自己融入這個世界,總覺得有一天是要離開的。 我抿唇沉默了一會兒道:“活著本來就很累了,我已經不去想自己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nbsp; “罷了?!背咸拈L嘆了口氣:“你啊,看似好說話,其實比誰都倔犟,認定的事情,撞得鮮血淋漓也不肯回頭?!?nbsp; 我靠進他的懷中:“南棠,就讓我這樣一直呆在你的身邊吧?!?nbsp; “嗯,反正我也趕不走,只能任你呆著了?!彼ь^摸了摸我的頭,若有所思道:“想師父,也想小白了?!?nbsp; 我抓下了他的手:“別摸我的頭。我就知道你是想摸小白了?!?nbsp; 他失笑,手被我死死的抓著,最終變成十指緊扣。 次日坐著若大的豪華馬車,馬車里鋪著厚厚的軟墊,很是舒適。 一路有楚南棠陪著,看看車窗外的風景,也是十分愜意。 楚南棠看了眼窗外,說道:“過了牛頭山,再行三天路程,就能到家了?!?nbsp; 我打了個哈欠,躺進了楚南棠的懷里。 “困了?”他素凈的手理了理我的頭發,我將臉埋進了他的胸膛,心中卻是不安極了。 “真希望就這樣一直一直走下去,這條路永遠不要有終點……” 他沒有說話,輕拍著我的背,哄我入睡。 我無意的問了句:“南棠,你會唱小曲兒嗎?” 他想了想,隨便哼一小段兒京?。骸拔冶臼桥P龍崗散淡的人,論陰陽如反掌保定乾坤。先帝爺下南陽御駕三請,聯東吳滅曹威鼎足三分。官封到武鄉侯執掌帥印,東西征南北剿博古通今……閑無事在敵樓我亮一亮琴音……” 聽罷,我全然沒了睡意猛的坐起,他突然停了下來看著我。 我驚艷得都快語無倫次:“這個太醒神了!我……我是夸你,真的,唱得很好聽,你還是個唱京劇的料??!” 他突然笑了出來:“聽你這么一說,以后閑來無事,搭個高臺,還能來一段兒?!?nbsp; 我認真的說:“我可以給你打快板?!?nbsp; 他問:“你會打嗎?” “呃……我可以學??!” “我教你?!?nbsp; 我:“……” 后來我才知道,楚南棠在音樂的造詣上出奇的高,各種樂器玩轉在手。 趕了三天路程,終于回到了南方小鎮,一路走來,兵荒馬亂,顯得這小鎮特別的安寧祥和。 一下馬車,孫嬤嬤將我迎了進去,高興的喊道:“少爺回來了,少爺回來了!” 楚夫人提著裙擺,越過了前院拱橋,眼中滿是慈愛與關懷,握過楚南棠的手:“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娘?!?nbsp; “楚夫人?!蔽腋A烁I?,她輕瞥了我一眼,沒多作停留。 我心中頓覺壓抑,不管如何楚夫人是楚南棠的母親,我自然也想討她點歡心,但似乎并沒那么容易。 楚南棠回頭道:“禪心,你隨孫嬤嬤先回房間?!?nbsp; “好?!蔽乙Я艘Т?。跟在了孫嬤嬤身后。 孫嬤嬤還是親切的,拉著我的手笑道:“少爺寫信回來,說你也一道入了師門,以后和少爺可是師兄妹了?!?nbsp; 原來他寫信回來,提了這些事情。也不知道還提了哪些? “長途撥涉的,定是累壞了吧,先睡一覺,等吃晚飯嬤嬤再來叫你?!?nbsp; “謝謝孫嬤嬤?!蔽覍し畔?,看了看四周:“嬤嬤,我之前的房間?” “這是夫人的意思,將你安排在這廂房里?!?nbsp; 這個房間明顯比之前寬敞明亮了許多,也許是出于禮數。畢竟礙著現在與楚南棠同門師兄妹的份上。 “嬤嬤,還是讓我回原來的房間住吧,我有點兒不習慣?!蔽倚闹杏行┰S顧慮,無意成為他的師妹,也并不想因此而從楚家得到什么不同的待遇。 “這是夫人安排的,你就放心歇下,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待日后再說?” 我長嘆了口氣,輕應了聲:“嗯,好吧?!?nbsp; 楚南棠整個下午都在正屋里陪著父母,我急著見默香,也沒心思休息。 默香見到我時。高興的撲了上來,她也長大了,看著似乎沉穩了些許。 “jiejie,你再不回來,我都以為你不要我,跟楚少爺私奔了!” 我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別胡說!讓人聽去不好,你這性子怎么還是一點兒也沒變?”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嘛?!蹦阃爝^我的手,走進了屋內。 宅子里除了大丫鬟,其她的丫鬟睡的都是通鋪,一個廂房睡好幾個人。 此時正是準備晚飯的時間,都出去忙了。我正疑惑著默香沒去干活時。卻聽到她說:“楚夫人特允我今天不用干活,好好陪你?!?nbsp; “楚夫人?”她看我的眼神分明很冷淡,根本對我談不上喜歡,是為了她兒子,才做這么多? “是啊,jiejie,道觀好玩嗎?” 我挨著她坐了下來,說道:“還行吧,日子過得挺悠閑,回來的正是開春,要是初秋的話,我可以帶好多果子給你吃?!?nbsp; “想想也是,那深山野林的,有什么好?楚少爺這人也真是奇怪。如果我這么命好,肯定揮霍家財,讓自個兒過得舒舒服服?!?nbsp; 看著默香我不由失笑“有錢人家的少爺,也沒你想的那么好?!?nbsp; “那總比賣身當低等丫鬟要強多了吧?” 我一時語塞:“這倒也是?!?nbsp; “jiejie,你到底……喜不喜歡楚少爺???” 我暗暗深吸了口氣,坦誠道:“嗯,我喜歡他?!?nbsp; 默香凝眉道:“那你和他就不應該回來,你可知,楚少爺這次回來,就是要和江容婼成親的!” 我心口一窒,心亂如麻。他成親的事情,對我只字未提過。 見我沉默,默香一把將我拉起:“趁他也沒有和江容婼成親,今晚你帶他趕緊走吧!” “默香!”我拉過了她,無奈道:“如果他不愿意跟我走,一廂情愿也沒用的?!?nbsp; “什么??”默香瞪大著眼睛,一臉不敢相信:“三年!三年你還沒拿下他?!” “怎么拿下?” “我……”默香無語的盯著我半晌:“你說你缺哪點兒?像我長得‘這么’貌美如花,你真有心思勾引他,他絕對不會推開你的!” 我扶額:“默香,你腦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女孩子家家的!” “楚少爺是木頭,你也是木頭!活該別的女人搶走!”默香替我又氣又急,連連踱了踱腳。 “是我的搶不走,不是我的硬搶也沒用?!?nbsp; “jiejie,我跟你說話,會被氣死的!”默香雙手插腰:“喜歡,就要不擇手段弄到手!合不合適,先弄到手再說!不然一切都是空談,空談??!” 有時候我挺羨慕默香的,不會想得太多,想做什么就任性去做了。 “好了,我知道了,我會努力爭取,爭取……把你早點嫁出去!” 默香臉蛋兒一紅:“我要嫁,就要嫁自己喜歡的人?!?nbsp; “那你喜歡什么樣兒的?” “我……我,我是喜歡一個人,但是不知道他喜不喜歡我?!?nbsp; “是誰?” “哎呀你別問了,他很快就回來了,到時候,我再告訴你?!?nbsp; 與默香聊了一個下午,待到吃晚飯,孫嬤嬤來叫我。 “禪心,夫人和老爺叫你一道過去用膳?!?nbsp; 我懵了片刻:“叫我一起?” “是的,快去吧,大伙兒都入席了?!?nbsp; 我轉頭看了眼默香,她推了推我:“那你快去吧,你要記得給我帶好吃的回來?!?nbsp; 我失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