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丫鬟苒子將藥端到她面前,“小姐,藥快涼了?!?/br> 盈蘇看了眼碗中的湯藥,澀澀一笑:“喝了又能多好?!?/br> 說著,她轉頭,心中凄楚難言。 苒子凝視她片刻,道:“小姐,我知道你心中苦,可身子要緊,日后興許還會···” “不會了!”盈蘇低聲打斷,隨即便是一陣難抑的咳嗽,苒子忙拍撫她的背心,勸道:“小姐快把藥喝了吧!” 這時,門外走進來丫頭福了福身,道:“小姐,北墨王來了,現下已在院子里了?!?/br> 盈蘇心中一熱,掀了絲被下床,激動地身子在苒子的扶持下跨出門檻,只是當快臨近院子時,她的腳步驀然停住了。 “小姐?”苒子迷茫地看著她,盈蘇嘆了口氣,心中頗覺酸苦:“他已娶了元小姐為妃,如今與我私下相見,著實不妥了?!?/br> 苒子替她不服,嘟嚷道:“殿下心中有小姐才會來的,再說了,若不是元小姐,現在北墨王妃就是···” 盈蘇頓生怒意,聲色微透出些淡厲:“你若再此般胡說,就自個兒領罰了去!” 這邊,她遲遲未來,慕容策憂心之余向游廊這邊尋來,見她正教訓著苒子,便心疼地說道:“病了還要生氣,不想身子好呢?” 看見慕容策,盈蘇嘴角霎時揚起喜悅地笑,頓了頓,倏地又把笑意隱了下去,緩緩福下身:“見過北墨王殿下?!?/br> “你在做什么?!”慕容策還隔著半丈遠就已伸手想來扶她,盈蘇卻向后退了一步,他的手在半空怔了一怔,才道:“以往,你不是這樣喚我的!” 盈蘇咬一咬唇,忍耐著心中的期盼與思念:“殿下如此,王妃知曉了會傷心的?!?/br> 慕容策心疼不已,一把將她摟緊在懷里,“你舊病復發,我來看看你,非要據我嗎?” “我知道殿下心有不甘,但盈蘇還是希望殿下日后···不要再來了?!庇K掙開他的懷抱,虛弱地勉強道:“婚是皇上親賜,怪不得元小姐,如今殿下再來我這,是讓王妃難堪,也要我難堪?!?/br> 慕容策緩緩松了手,梗一梗喉道:“今早你見過她?” “初見是在梁府,王妃不僅傾國之貌且聰慧過人,今日相談甚是端莊嫻雅?!庇K生起恬美的笑容,“好女子,殿下定不可負了王妃?!?/br> 慕容策聞言不由愣住,“你將她說的這樣好···” 話未說完,盈蘇緊忙打斷了他,聲色微柔:“若是父親向皇上進言,皇上必定會下旨賜婚,我雖愛慕殿下,但絕不是沒有骨氣的女子?!?/br> “若是,廢了她呢?”慕容策淡漠地說出這句話,心里卻一陣陣發緊,“娶你為正妃呢?” “今日與王妃相談,便深覺一見如故,她未有做對不住我的事,我定不會以傷她而揚了自個兒的幸福?!庇K眼神真摯,繼而微微一笑:“珺衍,這是我最后一次這般喚你了?!?/br> 慕容策心中極為酸澀,盈蘇卻仿若一顆心重重放下,福身道:“恭送北墨王殿下?!?/br> 如此,再也沒有留下的理由,他緊緊握了握拳頭,轉身便朝府門外走去··· 盈蘇立起了身子,抬眸眼圈已是通紅,對著他的背影默然落淚:為了你,我才一次又一次的活下來,并無所奢求,只愿與你共一片天地,看你此生安好。 府外,煊紹見他出來,忙迎上去說道:“戚妃今夜在宮中設宴,殿下是否入宮···” 他徑直跨上馬背,冷漠打斷,“不去!” 煊紹瞧出不對,忐忑的問道:“那殿下···是回府嗎?” 慕容策未作回應,只駕了黑馬離開,一路奔至山林,黑漆漆的樹林中,他不知駕去了多久,終是累得停下來。 煊紹追上前拉了韁繩,靜默的陪在他身旁。 林中靜得仿若不在人世,慕容策躬著身子,心口痛得感覺窒息一般,聲色顫抖:“我該如何才好?” 煊紹怔了怔,繼而堅定地說:“王妃在等殿下回去?!?/br> “你也覺著我兒女情長了?”他深吸一口氣,痛楚的面容很快恢復了漠然:“也是,這些本就不屬于我?!?/br> 北墨王府。 月光晦暗不明,淡淡地似一抹灰影,深夜的院子里越發冷涼,元婉蓁只著薄薄的錦衣在身,坐在游廊臺欄上望著上空的月色。 縷柔為她披上稍厚些的輕紗,“王妃外邊涼的很,還是回屋吧?!?/br> “殿下回了嗎?”她僵著不動,縷柔點一點頭:“剛回,現下去了書房?!?/br> 元婉蓁心中只覺有些空蕩,“夜都深了,殿下怎得不歇息?” 縷柔暗自轉了轉眼珠子,再抬眸時便說道:“王妃有所不知,自梁府壽宴回來后,殿下與煊主領每夜都會在書房待上許久?!?/br> “商議前朝要事嗎?”元婉蓁故作疑惑,縷柔湊近她耳邊道:“不是,昨日奴婢進去伺候茶水,聽見煊紹說什么兇兆,像似和梁府有關?!?/br> 元婉蓁挽一挽袖子,半笑道:“本妃去看看殿下,你回房歇了吧?!?/br> “是?!笨|柔看一眼她,福了身離去。 輕推開書房的門,慕容策倚在長榻上,酒壺滾落在地,原本俊逸冷傲的臉龐多了幾分悲傷,眼神迷離著看她走來。 酒味濃重,元婉蓁不由皺眉,走近他關問道:“夫君是哪兒不順心呢?” “你來了?!蹦饺莶邜澣灰宦?,她坐去他身邊,抬手拂了拂他的臉:“夫君喝了許多酒?!?/br> “傾國之貌,聰慧過人,”慕容策口中淡淡地念著,伸手將她摟在懷中,唇抵上她額心:“你真有這樣好?” 元婉蓁跳了跳眉心,抬眸與他相視,“誰在夫君面前提了臣妾?” “都說你是絕妙的佳人?!彼土嗣?,瑰紅的唇雖盡力勾成了俊美的弧度,神色卻是暗淡,元婉蓁微笑,清甜如泉:“外人說了些什么,臣妾不知,只知道臣妾是夫君的妻子?!?/br> 外人?慕容策聲聲癡笑,繼是靜默了許久,才問道:“聽煊紹說,今日你去了街市?” “臣妾帶澈傾隨意逛逛?!痹褫栎p聲淺柔,忽而想起了什么來,笑道:“還遇上了相府大小姐盈蘇?!?/br> “是嗎?”慕容策心底一緊,只聽元婉蓁又道:“原以為丞相家的大小姐是個嬌漫女子,今日一見,竟如此溫婉可人?!?/br> 慕容策嘴唇微微一動,似乎想說什么,終究沒有說出來,只是默默。 元婉蓁挽了他的胳膊在胸前,整個兒身子躺在他懷里,嘆息一聲,“只是可惜了?!?/br> “可惜什么?”他問,元婉蓁想了想,慨道:“她身子不太好,像是有頑疾?!?/br> 頭靠向窗欄,他閉上眼只想靜靜一會兒,心并不靜,所以渴望能平靜,平靜如一潭死水。 聽見他均勻的酣睡聲,元婉蓁輕輕起身,靠在窗欄邊望出去,滿天的星又密又忙,墻邊的草叢中蟲聲繁密如落雨,涼風輕輕地吹拂她的面容··· 許久回眸,她微微一嘆,倚在他耳畔輕聲:“此兇非彼兇,僅危季妙霖之上女?!?/br> 慕容策睫毛輕顫,她抬手觸摸他的眉宇,一點點下滑到他的唇瓣,她依舊輕語:“想必夫君的消息只有五字,金雀乃兇兆,如臣妾所料,每人的消息都不一樣,夫君可要小心應付,切莫輕舉妄動?!?/br> 說完,拉來一旁的絲被為他搭上,起身走出去將房門輕輕合上,這一刻,他睜開了眼,臉上漸漸浮起酸澀與不安交織的神色。 游廊漫行,銀白的月光灑向她淺笑的面容,慕容策,算是感激你對我父親的情義。 第二十三章 青樓縷茹 躺上床榻,竟是難以入眠,她坐起了身,屈膝卷縮在床沿,想起玄景王的狠絕,剮身再是多痛,始終及不上蘇予染心中的痛,直叫人心寒,更讓她害怕。 如今慕容策這分情意,逼得她卷入這場殘酷的皇權爭奪之中,她心中懊悔漸漸涌來,似乎不該將消息告訴他,如此,怕是再也避不開了。 她躺下身子輕嘆,不知這樣的試探,猜忌,斗爭,還要多長的日子才會結束,又是誰,最終踩著森森白骨而上。 漸漸入了夢鄉,眼前綠樹成陰蒼翠欲滴,湖水波光瀲滟清澈見底,蔚藍的天空中,相嵌著一朵朵潔白無瑕的云朵,微風中,一只只五彩蝴蝶伴隨著柳絲一并飛舞,世上再沒有如此絕美的風景··· 天色漸漸起了魚肚的微白,緩緩睜開了眼,神色中染上一抹失意,她嗤笑一聲,那樣的世外桃源也只會在夢里了。 清晨的空氣絲絲清冷,散落在地的梧桐葉上還帶著未去的晶瑩露水。 澈傾伺候她洗漱之余問來一聲,“小姐,昨夜總是嘆氣,可是心里有事兒?” “無事?!痹褫杩此谎?,拿錦帕擦拭,垂眸輕語:“以出世之心做人,以入世之心做事?!?/br> “小姐這是怎么了?”澈傾不解看她,元婉蓁放下錦帕,問道:“昨夜又喝了酒,殿下的傷勢可還好?” 澈傾盤起她的青發,說道:“適才殷管家領著大夫去了書房,估摸著殿下的傷勢重了些?!?/br> “如此甚好,你去遞個信兒?!彼樕嫌辛诵σ?,隨之囑咐道:“煊紹每日辰時都會出府,所以你必須趕在他離開之前回來,明白嗎?” “我明白?!背簝A點頭,繼而驚詫道:“小姐要哪兒?” “會一會故人?!彼钢R子看澈傾一眼,澈傾轉一轉眼珠子:“溫然?” 元婉蓁拿出一支紫虞釵,“別問了,趕緊去吧?!?/br> “好?!背簝A點一點頭快步離開。 大約半個時辰,澈傾回了房來,元婉蓁就將頸上的月上石帶子狠狠扯斷,而后兩人便朝府門口走去。 “王妃?!?/br> 走至前院,煊紹正欲出府,見元婉蓁便行了禮。 “煊主領是要出去辦事?” “是的?!膘咏B微微低頭,繼是抬眸看她一眼,疑問:“王妃要出府?” 元婉蓁將月上石置于他眼前,難過的說道:“本妃不小心給弄斷了,想去街市尋那商販子,看能否將它修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