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你這上來就20投也太干脆了吧。 楊一清看著年輕的皇上一臉愕然的樣子,笑道:“皇上,臣就算能列出十條,難道皇上就擺不出百條來嗎?” 虞璁心想這是友軍啊,忙不迭也笑道:“楊大人也理解了朕的意思?” “這文理科舉,還有三典修撰,老臣看來,確實可以助益國家?!睏钜磺迓溃骸爸劣凇鍖W的尊位,還有其他大臣特意叮囑的事情,哪怕老臣再不同意,也撼動不了陛下吧?!?/br> 當年他的老朋友楊廷和,執意讓這孩子從太子之門進京登基。 他說不就不,連帝位都可以甩手不要。 后來爭太皇太后的尊號和入太廟之事,皇上甚至把無功名的進士引為上臣,讓他們來使手腕趕走宮中的老人。 這帝王,是個不達執念不罷休的主。 此事就算能耽誤一時,未來也自然還是會又擺上議程。 自己佯裝不表贊同,順理成章的被推舉為代表,也不過是賣個順水人情而已。 虞璁松了一口氣,靠在椅背上緩緩道:“楊大人還是知事理啊,對了,太醫院日常給您請平安脈了沒有?” “回稟陛下,”楊一清思索了片刻,還是報喜不報憂:“好許多了?!?/br> 虞璁此刻讓老人了了難處,自然多了不少注意力來關心更多的事情:“那背后之疽呢?” 老頭兒愣了下,眼睛睜的渾圓。 皇上怎么知道,我背上長了個疽? 這‘疽發背而死’,在史書里出場率特別高。 前有項羽旁邊的范增,后有朱元璋身邊的徐達。 所謂的疽,基本上就是封閉或半封閉的膿瘡,越長越深,然后進一步引發真菌感染之類的并發癥。 在現代看來非常不值一提的小事兒,在古代卻致死率相當高。 ——當然,這可能和當時的醫療意識、清潔理念太落后有關。 現代人都知道摸患處之前要洗手,因為他們懂細菌是什么。 可古代人看來,這兩者似乎并無關聯。 “陛下……”楊一清保持著根深蒂固的觀念,起身行禮道:“老臣頑疾處處,不必過問,謝陛下體恤?!?/br> 虞璁看著他想轉移話題的樣子,突然開口道:“黃錦,關下門?!?/br> “楊大人,勞請您脫下衣服,給朕看看患處?!?/br> 2 要說外科手術,古代老早前就有典籍記載。 要不是華佗被曹cao那個醫鬧鼻祖給弄死了,今兒的醫學技術恐怕也會收獲更多的良方利術吧。 皇上這話一出,氣氛就突然有些尷尬。 陸炳和鶴奴同時抬起頭來,楊一清下意識的后退了一步。 “此處污濁丑陋,勿擾陛下圣聽?!?/br> 虞璁沉默了幾秒,還是再度道:“脫了吧?!?/br> 老頭一輩子沒碰見過這種事,猶豫了半天,還是把外袍脫掉,露出上半截背,和那個鼓鼓囊囊的腫包。 ——大概有半個手掌那么大,明顯能看出來是個囊腫。 這種囊腫外層往往都包裹著表皮,但內里會越來越爛,以至于碰撞衣物時都會疼的人相當難忍。 虞璁沉默了一刻,開口道:“太醫怎么說?” “禁食發物,勿動氣執念?!睏钜磺宀涣晳T被皇上這樣看著,想把衣服穿上。 “你等一下?!庇蓁み^頭,對陸炳道:“你去把太醫院使喚來?!?/br> 在等待的過程中,虞璁示意黃錦端來茶點,陪楊一清說說話,自己則仍舊站在那疽子旁邊,觀察附近的病變情況。 他不是專業的醫生,這個時代也沒有抗生素消炎藥。 但是這種皮膚病,他覺得是完全可以用現代的法子去搞定的。 ——在青春期油脂分泌旺盛的時候,虞璁脖子后面也長過一模一樣的疽子,只是沒有發炎膿腫到楊一清的這個地步。 如果放任他的這個包這樣一直爛下去,爛透到某些血管附近,那才真的會生生拖死他的性命。 真菌會順著血管游離去其他重要的中樞部位,并且可能引發更多嚴重的并發癥。 趁著現在還能引流,還不如冒險一試。 他如果這時候不干預這件事情,老頭兒只能眼巴巴的等著膿包爛透。 太醫院這些年肯定開了不少下火清新的方子,可膿垢一日不引,就一日腐蝕肌血。 陸大人動作很快,不一會兒就把崔院使給叫了過來。 老頭兒一看到楊一清背上都紅腫的疽子,登時以為皇上要來興師問罪,還沒等走的太近,直接跪了下來:“微臣知罪!” “起來?!庇蓁疀]心情跟他客套,而是囑咐黃錦道:“去取烈酒煮燙,再端個火盆過來?!?/br> 他話音未落,一扭頭,看見所有人都一臉茫然的在看著自己。 對,自己這個身份很麻煩。 搞不好楊一清還會以為自己要怎么折騰他。 “陶仲文方士曾獲神女托夢,特意轉告了朕,”虞璁臉不紅心不跳的扯道:“蒼山神女得知,楊大人為國為民,cao勞畢生,有意出手相助,將良方告知轉托他告知于朕?!?/br> “此事必須由真龍相助,過渡金玉之氣,否則無從施展?!?/br> 這話一出,楊一清惶然的神色終于放松了許多:“真如此言?” 虞璁點了點頭,看向太醫院使道:“可有藥劑,能令人暫時麻痹,不知痛覺?” “內服還是外噴?”崔大人忙不迭道:“臣這就去抓方子!” 還有外噴的中醫麻醉藥? 虞璁沒想到還能有這條件,點頭道:“外噴的?!?/br> “還有,你去取銀刀紗布來,紗布一定要選最輕薄的棉紗,多取些來!” 楊一清還在回想有關‘蒼山神女’的托夢,一時百感交集,不知該說些什么。 崔大人再回來時,身后跟了兩個御醫,各自端了藥爐過來,還冒著熱氣。 “陛下,此乃茴香散,噴在某處便可使人無知無覺,毫無痛感?!贝薮笕酥钢渲幸粻t道:“兵營中此物為常用藥,用來治刀槍造成的創傷?!?/br> 他掏出了紗布和銀刀,再度解釋道:“陛下要銀刀,臣這里只有幫忙清除創面惡痣的快刀,不知可行?” “楊大人。你且信我?!庇蓁恿算y刀,在火爐上烤了又烤,與楊一清開口道:“此術耗時極短,無需擔心?!?/br> 楊一清雖然心里還猶豫著,可皇上連我這個詞都用出來了,他也不方便再推辭,只點了點頭。 每道紗布都輕薄便利,為了追求盡量無菌,他又召來宮女當場用沸水再煮一遍,再一一架在火爐上即刻烤干。 “可能有些疼,”虞璁回憶著從前當醫生的jiejie是怎么幫自己的,動作也變得格外小心。 在噴過茴香散之后,他先用提純后的烈酒蘸著紗布擦拭一遍表皮,自己掐著時間等了幾分鐘。 洗凈的手指輕輕按壓了下那鼓脹的疽子,皇上垂眸開口道:“還疼不疼?” 先前鉆心的疼痛竟毫無感覺,只依稀知道皇上在按壓此處。 楊一清心里略有些驚異,開口道:“回稟皇上,不疼?!?/br> “得罪了?!?/br> 虞璁把銀刀在火上烤了兩遍,令同樣洗凈手的鶴奴幫忙按好旁側的皮膚。 他傾下身去,在那膿包旁邊劃了道口子。 在鋒利的刀刃穿透表皮的一瞬間,黃濁的液體頃刻流了出來,還夾雜著些膿狀的東西。 由于這疽子之前鼓的略大,現在竟噴了不少出來,少數直接流到了鶴奴的手上。 少年呼吸平緩,仍舊幫虞璁按著兩側的皮膚,連驚異的神色都不曾流露。 “紗布?!?/br> 源源不斷的濁液不斷被擦拭干凈,直到流速越來越慢,又漸漸停了下來。 沒有引流的細管,好在患處附近沒有腐爛,膿液都悶在表皮下面。 虞璁略松了口氣,示意鶴奴不要亂動,又索了新的紗布來,對準了他切開的那個小口子,把紗布捻成細棒,緩緩地探了進去。 在那些濁液流淌而出的時候,楊一清明顯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他在那一刻甚至覺得,自己連呼吸都順暢了許多。 “我要刮下附近腐爛的創口,讓它們再長出新的rou芽來?!庇蓁畵睦先吮惶弁创碳さ膩y動,出聲安撫道:“很快就好了?!?/br> jiejie當初解釋過,這就是用紗布進行的,最簡單的被動式引流。 茴香散的藥效還沒有過去,楊一清雖然能感覺到異物感,卻忍著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第一條紗布很快又被血污濁液浸透,虞璁耐心的把它扔到一旁的火盆里,接過陸炳遞來的新紗布。 旁側的宮女們還在不斷地用沸水煮燙薄紗,再匆匆忙忙的用火爐把它們烤到干透。 直到兩三條紗布都引流結束,這清創和除膿的工作才總算做完。 “楊大人,你現在可感覺好些了?”虞璁生怕自己犯了錯,小心翼翼的問道。 “舒坦許多了,”老頭眼眶微紅,感激道:“謝皇上垂憐!” “你聽我講,”虞璁把最后一條紗布捻細了置入那完全癟下來的疽子里,慢慢道:“這條紗布,你留到明天這個時辰,喚婢女幫忙再換一次?!?/br> “每次換的時候,要先用烈酒擦拭附近的皮膚,再更換紗布繼續引流?!?/br> 這膿液估計還得緩緩清理幾天,等差不多開始長新rou了,就是快好了。 楊一清聽得清清楚楚,連聲保證會如話照做,但虞璁還是不放心,叮囑鶴奴道:“你去寫個條子,回頭跟著楊大人一起回府邸,再教一遍她們?!?/br> 鶴奴點了點頭,像個在專心學基本外科手術cao作的小醫生一樣。 “崔大人,”皇上轉過身去,終于開始管這個被晾在旁邊的正牌御醫:“給楊大人開個消炎化瘀的方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