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節
宗杭還沒來得及回答,頭車的車門打開,一個穿厚羽絨的女人幾乎是跌撞著沖下車來,仰頭往上看了一眼,帶著哭音嘶啞著嗓子大叫:“杭杭?” 是童虹! 宗杭周身的血一下子涌到了顱頂,愣愣看著童虹往山坡上頭沖,然后不知道因為高反還是腳下不穩,身子趔趄了一下——他這才反應過來,瞬間紅了眼,迎著童虹奔了下去。 更多的人從車上下來了,有宗必勝、有他這頭分公司的同事,有警察,還有扛著攝像機的,激動得鬧鬧哄哄,潮水般把抱在一起的宗杭和童虹圍在了中間。 易颯含著淚笑起來。 她彎腰撿起那本冊子,轉身往下走。 頭一次覺得,山真的有陰面陽面,那一面一定是陽面,喧囂、熱鬧。 而這一面是陰面,安靜、冷清,只坡底下有一輛車在等她。 易颯打開車門坐進去,對丁玉蝶說了句:“走吧?!?/br> 丁玉蝶嘟嚷了句:“就這樣把他扔下啦?女人還真是心狠呢?!?/br> 是的,他說的是“女人”,并不特指易颯:在地窟時他就發現了,不管是易云巧還是易颯,狠起來一點都不含糊,反而是他和宗杭,猶豫著不能立刻下定決心。 女人還真是心狠呢。 他慢慢發動車子,繞過土坡、繞過土坡上沸反盈天的人群,也繞過土坡下錯落停著的各色車輛,向著漫長而又孤寂的公路駛去。 易颯沒有回頭。 告別就該這樣,別拖拉,連目光的牽黏都不要有,不然,就永遠也告別不了了。 她不知道,土坡上的宗杭忽然抬起頭,沒去管雜亂的詢問,也沒去管那些惱人的幾乎伸到臉前的鏡頭——只是一直盯著他們這輛車,一路目送,直到再也看不見了。 *** 易颯一上車就闔上了眼睛。 并無十足睡意,但就是想睡,想關閉五感,不看不聽不想,還自己一片虛無的寧靜。 模糊中,聽見丁玉蝶叫她:“颯颯?” “嗯?” “盤嶺叔真的讓我接班?讓我主持后頭的事情?” “嗯?!?/br> “我怕我不行啊,”丁玉蝶一貫的過分自信和優越感也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我覺得我沒什么經驗,這么大的事,萬一我給搞砸了……” 易颯喃喃說了句:“盤嶺叔說了,此刻不代表日后,過去也不等于未來?!?/br> 丁玉蝶沒聽明白:“哈?” 易颯沒再回答他。 沒有什么不行的。 丁盤嶺說,人有無限可能性。 就像第一次見宗杭時,她以為這樣單純不設防的人物,沒法在她的世界里活下去,但他居然陪著她歷重重兇險,咬牙捱到了最后。 還像她一直覺得,丁磧是個王八蛋,死不足惜,但他的以死謝幕,卻成了一干人逃出生天的關鍵,讓她至今都有些迷茫,不知道該對他的死持何種態度。 人有無限可能性,不以過去定未來,不以此刻斷日后。 所以,沒什么不行的。 也許,事情的最后收尾,就是在丁玉蝶手上呢? 【正文完】